比如她以前那個朋友。

    顏沐澤可不知道慕霖在想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慕霖已經在工作人員外面找了位置看她拍戲了。

    動作戲是她最有自信的部分，提前上過課, 又花了時間精力去練，就算是到現場沒有后期制作的時候，看起來應該也是英姿颯爽的。

    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她想象的這么酷炫。

    拍完前幾個鏡頭之后, 劇組的化妝師就上來給她補妝, 把她的弄得很臟，身上的衣服也是臟兮兮的, 為了營造出“剛剛經歷過搏斗，在地上打過滾”的效果。

    從監視器里看過去，顏沐澤就像是用身體擦了一波地板, 全身都黑不溜秋的，只有一雙眼睛，在閃閃發光。

    旁邊的陳導抱著胸在跟衛零交代，一會兒他拍的時候要從那幾個位置開始動作，然后要用什么角度，才能有兩人同時在戰斗的效果。

    那邊的顏沐澤已經補好了妝，陳導暫時也不說了，朝著場控做了個手勢，馬上就有助手拿了銀鞭給顏沐澤。

    劇中的沈笑之所以能一次又一次地活下來，靠得就是她手上這條銀鞭。

    銀鞭是用她的靈魂做成，平時不會輕易拿出來用，只有到關鍵時刻才會出手，每一鞭都需要消耗她的一小塊靈魂碎片。

    當然，等劇情發展到后面，沈笑和小蘿卜產生感情之后，小蘿卜就把她的鞭子給藏起來了。

    但是這時候還沒到這個時間，看到小蘿卜被圍攻，又怕真的傷了那幾個被妖怪控制的無辜群眾，她才準備早點結束戰斗，拿了銀鞭出來。

    顏沐澤不會使鞭子，之前看劇本的時候也研究過這一段，但是說是很簡單的甩一下就行，現場就能學會，到時候后期會加特效上去，就算甩的角度奇怪，觀眾也看不出來。

    這還是拍攝這么幾個禮拜以來她第一次拿到鞭子，旁邊的動作指導給她示范了一下角度，“因為這段會剪成男主腦子里的回憶片段，所以一定要甩得酷一點……像這樣，然后就會有那種帶著風聲的感覺，鏡頭里看的話就會很好看?！?/br>
    動作指導說完，又使了一遍，然后才把鞭子拿給她，“手腕發力，稍微用點力也沒關系，落地的時候抬一點點胳膊，不然可能會打到自己?！?/br>
    顏沐澤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聽了這話才穩了心神，捏了一下銀鞭。

    因為是沈笑的武器，是給女性使用的，所以做得細細的，上面的花紋也是包了軟布，看起來是很好看，實際上根本沒有真正的鞭子的效果。

    她輕輕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沒什么感覺，就放下了心。

    那動作指導走到旁邊，對她搖了搖手，“你試一下?！比缓蟪瘓隹攸c點頭。

    攝像機一點點推過來，準備在她試的時候找一個角度，也算是一個試拍了。

    顏沐澤捏著鞭深吸了一口氣，手腕發力，“啪！”

    清脆的一聲響，銀鞭敲到了地板上。

    慕霖在監視器后面看，顏沐澤的動作還是很好看的，手腕因為用力露出一點點青筋，顯得更加白。敲到地板上的時候，似乎真的有風被帶了起來。

    “不錯！”陳導拍了拍手，“這樣就可以?！?/br>
    那動作指導卻皺了皺眉，走上前，“打到哪里了？”

    顏沐澤這才露出一點點痛苦的神色，“彈到小腿了……”說著，她直接把鞭子扔到了旁邊，抱著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疼！”

    陳導：“……”

    慕霖：“……”

    賀蘭上去幫她看了一下，小腿上拉了一道紅印子，因為皮膚白看起來有點嚇人，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

    顏沐澤因為一直低著頭也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慕霖——她能站起來，但是扯動的時候會有點痛感，所以陳導就讓她先休息一下，先拍后面衛零的戲份。

    賀蘭把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讓她休息一會兒，自己跑出去給她買冰袋。

    顏沐澤一開始甩到的時候，還覺得皮膚上火辣辣的疼，但是畢竟隔著褲子，用得力又不是很大，只是反彈上來的一個力碰到而已，過了一會兒就沒那種疼感了。

    旁邊突然有個身影靠近，顏沐澤抬起頭，看到了慕霖沒什么表情的臉。

    “慕哥哥？你什么時候來的呀！”

    看著顏沐澤突然亮起來的表情，慕霖嘆了口氣，蹲下/身，撩起她的褲子看了一下她的小腿，“怎么這么不小心?！?/br>
    因為慕霖的手溫溫熱熱的，她穿著劇中的衣服，薄薄的一層，其實也挺冷的，涼颼颼的皮膚一下子接觸到了熱源，顏沐澤頓時有點不自在，眼神飄了一下，“沒事，已經不疼了?！?/br>
    慕霖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怎么不撒嬌了？”

    不是之前還喊著累了嗎，怎么真的受傷了反倒不吭聲了呢？

    慕霖覺得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顏沐澤覺得很害羞——在片場受點什么傷都是有可能的，特別是這種動作戲，一般大家都簡單處理一下，能熬過去就接著上，不會哭著喊著叫停的。

    演員其實也是一份工作，而她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只能說在努力的路上了。

    “真的沒受傷啦！你先去逛逛吧，今天沒有夜戲，晚上來找你玩哦！”

    已經有工作人員注意到他們這邊了，可能是因為慕霖的顏值和氣質太過于出眾，看到的人都看了他好幾眼，似乎是在確定他的身份。

    顏沐澤只好放低了聲音，輕輕地推了推他。

    恰好這時賀蘭也回來了，拿了冰袋給顏沐澤，“敷一下吧，馬上就不疼了?！?/br>
    慕霖順勢站了起來，退開一點點。

    顏沐澤很祈求地看著慕霖，“好不好嘛?！?/br>
    慕霖點了點頭，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但是她做了發型，他也不敢用力，只能輕輕地碰了一下，“小姑娘自尊心怎么這么強。那我先走了?！?/br>
    顏沐澤朝他揮了揮手。

    慕霖一走，顏沐澤立馬就提起了心，進入了工作狀態。

    因為是慕霖，所以她特別不愿意讓他看到自己不好的樣子，什么ng很多次過不了啦，被要求摔倒在地上啦，這種糟糕的鏡頭都不想給他看到。

    如果知道慕霖在旁邊圍觀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因為分心，再一次甩到自己身上了。

    這場戲其實不算難，只要動作做得漂亮就行，眼神啊表情什么的都是給拍的小鏡頭，就算觀眾看起來像是在打斗的時候抓住的表情，實際上都是分開來拍的。

    動作要做得漂亮是這場戲最大的難點，衛零是科班出身，又很有天分，這些都難不倒他，所以他很快就拍完了自己的那部分。

    然后顏沐澤就繼續剛才的甩鞭子。

    其實也只需要甩一下就行，因為就是這一下，刺激到了那個妖怪，讓他殺了那幾個被他控制的人，然后用完全體開始攻擊兩個人了。

    顏沐澤又試了試，熟悉了一下鞭子的重量，還有落地之后的感覺。

    動作指導在旁邊抬她的手，“一定要注意抬胳膊，不然等會兒還是會打到的……或者你一會兒就看著我的動作，我抬手你就跟著我一起抬手?！?/br>
    動作指導就是給他們倆開小班教打戲的那個老師，很早就發現顏沐澤的反應有點慢半拍的，領悟力也不太行，全靠自己的意志在學，如果讓她這樣反反復復自己試的話，遲早會打傷自己。

    雖然是特制的鞭子，沒什么重量，真的甩到的時候還是會疼的。

    說著，動作指導就站到了攝像機后面，朝著她喊，“我就站在鏡頭后面，一會兒你可以看著我?！?/br>
    顏沐澤點了點頭，再試了一下。

    這次她一往下發力，指導就抬起了胳膊，顏沐澤看著他，條件反射也抬了一下胳膊。

    “沒錯，就這樣，很好，然后把其他動作也加進去！”

    糾結了大概十來分鐘，顏沐澤終于準備好了。

    還是剛才那樣，先大致地試拍一次，沒問題就正式開拍。

    化妝師給她補了補妝，顏沐澤又變回了那個灰頭土臉的沈笑，但是一想到剛才的衛零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臟兮兮的灰擋住了他有點可愛的臉，她就釋然了。

    “五號機準備——1、2、3！開始！”

    顏沐澤眼神鋒利，大喝了一聲，一伸手，一條銀色的鞭子直直地朝前方抽去，仿佛前面真的有什么東西要等著她去消滅一樣。

    這段過完，后面的劇情就很容易了，兩個主演加上旁邊那幾個群演一起上去，群演就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飾演被妖怪殺死的人，沈笑和羅亦則是對著一個虛空的方向。

    因為臺詞就那么幾句，顏沐澤稍微想了一下，差不多就記了下來，于是松了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腕。

    旁邊的衛零突然笑了一下，眼神直直地對著前面在做準備工作的劇組工作人員，話卻是說給顏沐澤聽的，“小心不要踩到旁邊的人呀，也不要被他們絆倒了?！?/br>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是隨口一說。

    顏沐澤卻真的低下頭看了一下地上躺著的群演。

    因為就躺在不遠的地方，其實兩人動作一大確實是有可能不慎被絆倒的，還有一個后抬腿跳，一個不慎說不定就會跳到他們身上。

    她認真地往前挪了兩步，感覺了一下自己和群演之間的距離。

    “謝謝?！?/br>
    衛零又笑了一下，酒窩雖然被蓋掉了一點，但是從顏沐澤這么近的距離看，還是能看到兩個凹下去的碗的形狀，“不客氣噢?！?/br>
    一場戲糾結了差不多有一天，到將近暮色四合的時候才算是結束。

    剩下還有幾個小鏡頭都是追逐戲，顏沐澤拉著衛零在前面跑，仿佛后面真的有東西在追一樣，實際上只有工作人員推著攝影機在后面追。

    因為劇情發生的時間就是黃昏的時候，所以這個能拍到天氣的情節才放到了最后，而前面看不到時間的、屋里的劇情則是一早就拍了。

    從宅子的大門口一直跑到了樓梯，顏沐澤回頭做表情的時候，還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還好衛零在后面拉了她一把，然后兩人也沒往前摔，而是順著力向后摔了。

    衛零的反應神經很快，一把接住了要往他身上倒的顏沐澤，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顏沐澤則是摔倒了他大腿上。

    “沐沐！”賀蘭見狀，馬上沖上來把她扶起來，“沒事吧？”

    旁邊衛零的經紀人也上來把衛零服了起來，“摔到尾骨了？”

    衛零朝自己的經紀人笑了笑，“沒事，摔到rou而已，一個烏青最多了?！比缓罂聪蛄祟併鍧?，“沒事吧？”

    顏沐澤頗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要不是她絆到了自己，也不用連累衛零給她當人rou墊子摔下去了。

    衛零上前似乎是想捏一下她的手，但是最后也沒動作，“繼續吧，我真的沒事啊。早點拍完還要去吃飯呢！”

    顏沐澤一天里面受了兩次傷，好在心態還沒崩，還記得自己是在片場，于是飛快地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開拍。

    第二次拍的時候，她太過于小心翼翼了，所以跑得太慢，少了那種緊張的感覺，又一次被喊停重來。

    差不多到納西的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今天的拍攝才算是完美收官。

    一天下來，顏沐澤根本沒力氣去找慕霖玩了，只想原地躺平，一想到第二天的戲還要上山，她更加連動一下的意愿都沒了。

    “賀姐，幫我拿一下手機好不好啊……”

    “慕哥哥，我走不動了怎么辦……要不你到我們客棧來吧，我們一起叫外賣吃？”

    慕霖聽著她有氣無力的聲音，一下子就覺得十分心疼，“很累嗎？”

    “嗯……好累哦……”

    還是熟悉的撒嬌的語氣，還是軟軟糯糯的聲音，慕霖都可以想到在電話的那頭，顏沐澤是什么樣的表情，一定是眼睛瞇在一起，說話的時候臉還會一鼓一鼓的，似乎是在跟誰發泄一樣。

    這是他的小姑娘，一眸一笑都已經牢牢地印刻在腦中，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