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兩個時辰的時間,只見席間一個白衣公子站了起來,昭和坐在簾內抬頭一看,那人還真是沈拂,他居然提前答卷了。 立即有人去將那卷子收起來,呈給皇帝看閱。 元和帝招了招手,博士和大學士都湊過來瞧,只見那字寫得龍飛鳳舞,考試要求字跡規整,可偏偏那規整的字里行間都透出一股子飄逸之態,很是賞心悅目。 元和帝第一句便贊道:“好字!” 待得看那文章,又是言辭犀利不失辭藻高華。 博士們紛紛點頭,低聲對元和帝說:“這位就是會試中拔得頭籌的沈拂?!?/br> 元和帝點了點頭。 昭和在簾子后頭也好奇的很,低聲道:“將他的卷子給我瞧一瞧?!?/br> 元和帝悄悄遞了過去,昭和一看,只見那文章里寫的是策論,講的國家大事,主張“整治吏治,富國強兵”,洋洋灑灑千言,言之有物,有理有據很是犀利。她心中驚詫,沒想到,這個沈拂居然是真的有才。前世她斷了他的入仕之路讓他入后園為面首,從未想過他是名副其實的治國之才,現在想想當初自己所做的確有些汗顏。 三個時辰到了,士子們紛紛交卷,元和帝的確喜歡沈拂的文章,但是懶得一個個去細究那些政策什么的,便都交給博士們去打分。 當堂考試下一個環節,他倒是很有興趣。 元和帝對著滿堂才子笑道:“歷史上有才子七步成詩,朕也想來試一試,考校一下眾位的詩才?!?/br> 身邊的博士問:“陛下想以何為題?” 元和帝眼珠子一轉,望見宮苑外高高的海棠樹,便道:“就以海棠為題吧。博士,你用那銅缶敲打七下,七下停住,屆時需寫下你們的七言絕句,即刻開始!” 七步成詩,那詩才得有多敏捷,如今要學古人七步成詩,短短時間,如何作詩? 這話一落下,不少士子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簾子后面,昭和捂唇輕笑,元和帝果然很頑皮,分明戲弄這些士子,不過若是真有做的好的詩詞,那當真是文思敏捷的才子了。 銅缶開始敲打,博士很均勻敲了七下,短短時間一晃即過。 當下,有人寫得出的,還有抓耳撓腮寫不出的,還有的急的都暈倒了。 一百人里,在七錘之中寫出詩詞的不過一半,還沒算那湊字數的。 博士先挑了一遍,有沒寫完的,有寫了幾個字硬湊的,還有寫的糟糕的,挑來挑去最后挑了七八個人的到了元和帝的跟前。 元和帝翻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一首詩上。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br> 他本是不愛讀詩詞的人,但是瞧見這一首也不由得覺得好。 元和帝看那上面的署名,果然就是方才第一個交卷的沈拂,不由得高興了,道:“沈拂何在?” 只見殿下站出來一個素衣公子,霽月清風仿若玉樹。 他歡喜道:“果然是君子如玉,朕親點你做今朝的狀元,可謂實至名歸!” 沈拂聽了,頓時愣住了,震驚的喜悅溢滿胸腔,十年苦讀可就是為了今朝,果然……果然是他的狀元了嗎? 珠簾后,昭和輕嘆了一口氣,沈拂啊沈拂,果然狀元之才。 一場殿試下來,前三甲狀元、榜眼、探花一一點出,其中沈拂為狀元,榜眼是一個叫做齊傲的人,而探花則是顧天澤。 聽到這個結果,昭和不得不佩服徐老先生了,一門之下兩進士,狀元探花都占齊了。 沈拂當堂便封了翰林院編修,而顧天澤封了翰林院編纂。 出了大殿,立即眾位士子都上來恭喜,兩個人高興地笑的開了花喜氣洋洋。 昭和出殿時,想起前世今朝的事情,心中有些感慨,她抬頭,便瞧見聶縉身著銀甲從東門徑直過來。 她詫異:“你怎么來了?” 聶縉過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抬頭卻瞧著遠處那眾人擁簇的男子,眉眼沉沉的說:“他果然中了狀元了?” 昭和點頭:“狀元之才,實至名歸?!?/br> 聶縉不由得心中一緊,微微握緊了她的手:“看樣子你對他很是賞識?!?/br> “難得的人才?!闭押蛯嵲拰嵳f。 “你待如何?”聶縉蹙起濃眉。 挪為己用。這是昭和的打算,不過她也知道聶縉的心思,笑著道:“不如何,瞧你,一提到他眉毛皺成這樣?!?/br> 她撫了撫他的額頭:“咱們回去吧,今晚你還值守么?” 昭和拋了個柔媚的眼波給他,勾的他心兒一顫。 今日本當是該他值守的,不過昭和都對那廝這般上心了,怎能不好好的去鞏固一下領地呢? “是楚離值守?!彼庖婚W,答道,“今晚回去陪你?!?/br> 第81章 v81 楚離本當今晚邀了伙伴要出去喝酒的, 誰知道卻被聶縉派下了差事,而且聶縉人都沒來,只派了人給他傳話, 可見連抗議的余地都沒有了,立即氣的他哇哇叫。 鎮日里在公主府待著也是無趣, 當天吃過晚飯聶縉帶著昭和一起去登城西的鸛雀樓,樓高二十余丈, 十五層高。 昭和同聶縉做常服打扮, 身后跟著幾個丫鬟小廝,一如平常貴人夫婦一般。 因著今晚天色有些陰沉,來的人零零星星并不太多。 上到八樓的時候昭和都有點喘了,聶縉在她身前一低,脊背對著她,道:“上來?!?/br> 昭和一笑, 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呢, 不好吧?!?/br> “夫君背娘子, 有何不好?”他堅持道。 昭和甜甜一笑,伏在他的背上, 拉了拉他的耳朵:“今兒怎么這么乖了?” 聶縉沒有回答, 卻悄悄地紅了臉。 這時, 旁邊一對登樓的中年夫婦經過,中年婦女爬樓爬的氣喘吁吁,瞅見他們氣憤憤的對丈夫說:“瞧人家多有情趣,你就不知道背我一下?” “你肥如野彘(豬), 我哪里背的動?”丈夫嘟囔著。 婦人聽了立即如母老虎般轉頭瞪圓了眼睛:“你說我什么?” 丈夫嚇得喏喏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說,我沒有那位相公強壯罷了……” 婦人鄙夷的看了丈夫一眼:“原來你也知道你是個弱雞啊?!?/br> 丈夫氣惱的瞪她:“我若是弱雞,你當初也未必肯嫁給我。想當初,我也是有身板有肌rou的。還不是被你這女人磨出來的?” “哈,你還敢怪我?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選你喲!” 夫婦倆你一句我一句罵罵叨叨的上了樓去。 昭和“噗嗤”一聲笑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婦日常啊?!?/br> 聶縉道:“這不是夫婦日常,這是怨偶日常?!?/br> 昭和笑著去揪他的臉。 聶縉背起她依舊健步如飛的上了樓,后面的丫鬟小廝們有跟不上的,有扶著欄桿喘氣的。 片刻之后,他便帶著昭和一起到了頂樓,樓頂有些風,后面的丫鬟還沒跟上來,而披風又在丫鬟的手上,聶縉便褪下自己的外衫,將昭和裹住。 “方才那兩個有趣的夫婦呢?”昭和左右看去。 “應該是另外一邊吧,理他們做什么?!闭押头跈跅U一邊,聶縉站在她身后伸手將她整個人一起攏入了懷中。 昭和向下看去,只見整個京都街市齊整燈火明亮,仿佛一串串明珠串成的項鏈。 “哇,好漂亮!”她素來怕辛苦,從前一個人自然懶得登這么高的樓,第一次看,沒想到京都的夜景如此動人。 “的確很美?!甭櫩N看下去,真仿佛從天上看人間的感覺,那般朦朧而美好,的確是另外一個視角。 他雙手攏著她的腰,下巴蹭著她烏黑的頭發,低聲道:“你若是喜歡,我們便常來?!?/br> 昭和轉身,抬頭望著他的臉,戲謔的伸手撫在他的臉頰上:“你若是以后老的背不動我了,可就來不了了?!?/br> 聶縉輕笑:“那就趁著我背的動你的時候多來幾次?!?/br> 昭和望著他的眼睛,驀地心里有些感傷,幽幽道:“我們若是五十六十腿腳不好的時候,便讓子孫背著咱們再來,好不好?我們一定可以好好的過到那個時候的,對嗎?” 她問這話時這樣的不篤定,這樣的不自信,讓聶縉不滿意了,他的雙手一攏,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兩人的胸膛緊緊貼在了一起,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道:“一定會的,你怎能不相信?” 昭和想著,是啊,一定會的,只是前世的早逝,讓她竟有些擔心了。 不,這一次,她一定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出世,一定可以活到兒孫滿堂,同聶縉兩個人一起好好的。 “傻瓜,你在擔心什么?”他怎么看不出她眼神中的隱憂,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天色有些陰沉,怕待會要下雨,這上頭風也大,美景看了咱們就下去,改日再來?!?/br> 昭和輕輕點頭。 聶縉拉著她的手向著樓下走去。 到樓口的時候,便瞧見方才互相罵罵叨叨的中年夫婦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一步步往樓下走去。 昭和嗔道:“還說人家怨偶呢,這叫做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br> 聶縉聽罷,看她的眼神驀地幽深:“嗯,都是在床上?!?/br> 昭和飛了他一個白眼,這廝果然想歪了。 春華等人待得爬上來了,還沒喘口氣見兩個人又要下去,不由得暗自叫苦。 昭和瞧著他們樣子好笑的說:“你們先歇歇,晚一步下來也沒事?!?/br> 下樓時昭和走了兩層,聶縉又將她背了下來。等了半晌,后頭的隨從才一個個的爬了下來。 方才在上面賞了美景,現在看地面的夜景便覺得不一樣了。 昭和拉著聶縉的手,道:“咱們也學著那些普通人逛一逛街?!?/br> 男子唇角微勾,點了點頭,低頭瞧著她,眉眼之間都氤氳著寵溺的暖色。 兩人十指相扣,悠游的走在街市上。京都的夜市很是繁華,白日里只有店鋪,晚上卻多了許多夜宵,小販們叫賣,食客沿街而坐,甚是熱鬧。 又有賣儺面的攤子,各色的儺面,精靈古怪奇形怪狀的都有。 昭和興致勃勃的到了一個儺面攤子跟前,拿起一個昆侖奴的青面面具裝模作樣的唬了他一下。她那模樣甚是可愛,不過哪里能嚇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