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聶縉凜然,“洛顏在哪里?!” 黑衣人道:“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可稱得上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看你身后!” 聶縉一驚,驀地回頭,只見他身后不遠處一棵大槐樹下不知何時轉出來三個人,兩個黑衣人押著一個女子,烏發紅裙,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身衣服正是洛顏白日里穿的。 “洛顏!”聶縉失聲叫道,女子拼命的掙扎搖著頭,奈何被兩個男人拿住動彈不得。 聶縉大怒,對那屋頂上的人喝道:“你要對付的是我!為何要牽連無辜的人!事到如今,你是何目的,干脆痛快的說出來吧!” 黑衣人一笑:“目的,我沒有目的。我不過是想痛痛快快的要了你的命罷了?!?/br> 黑衣人不緊不慢的從側腰拿出一只銀弩,將那弩尖對著聶縉的心口,道:“聶縉,今日我們可要玩個游戲,考考你對這女子到底有幾分真心。我手里可是最新出來的神機弩,我將它對著你,若是你動一下,那女子就挨一劍,若是你動兩下,那女子就挨兩劍,若是你跑了,那女子就會在你眼前斷成兩截,你看怎么樣呢?” 他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仿佛這真是一個極為有趣的小游戲。 黑暗中,兩個漢子都手持長劍架在女子脖子上,銀色的光芒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雙拳,死死的盯著那張弩,若要救洛顏,便要同時殺了兩個黑衣人,除非他的動作比兩個人的劍更快,否則洛顏死定了。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轉過,可是沒有一個辦法可是讓他能救下洛顏的。 屋頂上,黑衣人動了動手中的神機弩譏笑道:“你還挺情深義重的嘛,死到臨頭還想動什么腦筋?聶縉,你這一次死定了,沒人救得了你?!?/br> 他來之前就已經猜到,這是一個圈套,而且是一個死套。他突然笑了:“你的神機弩沒什么了不起,我想,你的弩術肯定也很差?!?/br> 黑衣人蹙眉,怒道:“你臭小子說什么?”他微微揚起的嗓子暴露出幾分可疑的尖細。 聶縉聽出那不同于一般男人的細微差別,了然于心,果然是他。 “你自以為厲害的神機弩其實是個不中用的東西!我讓你射一箭,倘若你沒射死我,便放了洛顏!我打賭,你的蠢弩絕對射不死我!你敢打這個賭嗎?!” 黑衣人一愣,隨即笑了:“激將法?你當我傻?不過,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么膽大不要命的?我倒是有點欣賞你了。也罷,你乖乖站著,讓我射一箭,你要真不死,如你所愿我放了那女子?!?/br> 、 “好!” 他應聲,僵直的立在那里,緊握著雙拳,緊緊咬著牙關,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弓/弩。 鋒利的弩尖發射著銀色的輝光,男子一按,只聽到“嗖”的一聲,帶著風的呼嘯聲音,弩/箭如同風馳電掣一般,眨眼間直直的沒入了男子的心窩,至始至終,他動都未動一下。 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紅色的血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半跪在地上撐起了自己的身子,抬頭看向那屋頂上的黑衣人,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艱澀的笑:“我……不是說過……你的神機弩……不行……你……放人……” “你……”黑衣人一怔,看著這男子心口的箭,長箭入心該是怎樣的痛,他竟還能支撐?這樣的人,怎么看著都有點瘆人。 “也罷?!痹纲€服輸,他既然輸了,那就放人好了。 “聶縉——” 黑衣人驀地抬眼,瞧見人馬急速奔馳而來,登時大怒:“你小子不守信用!你不仁我不義,你既告知了其他人,這女子非死不可!”說罷,他便要揮手示意,卻聽到那趕來的女子喝道:“慢著!否則,你定然要后悔!” 黑衣人一愣,只見黑馬之上,那女子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把東西給他!”昭和一聲令下,身后的女子揚手扔出一樣東西,不偏不倚的飛到屋頂上,黑衣人立即身著抓住,那是一枚帶著麒麟云紋的平安扣玉佩,當他看到那樣東西時渾身一顫,怒極喝道:“你把他怎樣了?!” 昭和冷冷道:“公平交易!本宮從來不騙人。你放人,我放人!你殺人,我殺人!” “好,好,好!”黑衣人眼中閃出憤恨的光芒,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時一個人影縱到他的身邊低語了幾句,他眼神又是一凜。她的暗衛竟然制住了他帶來的人馬! “放人!”黑衣人揮手,心中恨恨,這女人夠狠,看來大勢已去,不能不放手了。聶縉這一箭,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他冷冷一笑,敢陰我?還有后招呢。 昭和飛快的翻身下,跪在男子的身邊,只見他身前一片血紅,淚水便涌了出來,哭道:“聶縉,你這個傻瓜!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嗎?” 黑衣人帶著手下飛速的撤了,秋容看到那紅衣女子頭發低垂滿臉血漬,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聶縉……”她也哭著飛快的跑到了男子身邊。 “你走開!”昭和惱怒,用力推了她一把,若不是她,聶縉怎么會這樣?陡然間,那女子眼間掠過一道厲色,她反手之間手里便多了一個匕首,猛的用力向著昭和反刺過去,只是那匕首還沒到達女子,就被一只手緊緊握住了刀身,匕首雙面鋒刃,血滴沿著他的手心緩緩滑落。 昭和目瞪口呆。 “你,不是……洛顏……”聶縉冰冷的掃了她一眼,好陰毒的圈套!他用了最后的力氣奪過匕首反手狠狠刺向那女子的腹部,女子中刀慘叫一聲向后退去,秋容持劍趕了過來想捉活的,誰知那女子口中含毒,片刻之間便死了個透徹。 昭和只覺得滿眼的血色,他的身上、手上,他竟用手心徒手擋住了刺向她的匕首。 昭和淚流滿面,哽咽著緊緊抱著他:“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該怎么辦?你說,我該怎么辦?” 男子微睜星眸,定定的看著她,雖然帶著淚,她的臉一樣很好看,他覺得渾身發冷,似乎力量在一絲絲從體內剝離,就如同生命從身體中消逝一般,難道他真的要死了? 他抬起手,輕輕拂過她柔美臉畔的發絲,低聲道:“我聶縉……本是閻王爺漏掉的人……只是……若是臨死……能看到公主……也很好……” 驀地,他胳膊重重垂下,男子倒在了她的懷中,昭和嘶聲哭道:“聶縉,本宮不許你死!不許你死!……”你不可以死,你的仇還沒報,你還沒讓我好好的欺負,你怎么能死? 她傷痛欲絕,淚如雨下。 她仿佛又回到前世那個冰冷的湖泊,仿佛又感受到那股涼徹心底的寒意。上一世,他還能陪著她一起死,到如今,他竟要先走了嗎?這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秋容探手到男子鼻端,提醒道:“殿下,他是昏過去了并沒死。若是殿下再耽誤下去,怕是要流血而亡了?!?/br> 一語驚醒夢中人,昭和抹了淚,立即下令帶著聶縉回公主府,派人去請了宮中最好的御醫過來。 御醫很快就到了,將他的衣服掀開時,便看到里頭的黑甲,又查探了他的傷情,嘆道:“這黑色軟甲真是奇物,這樣尖利的箭矢居然只扎破了他的皮rou血脈,并未傷及內臟?!?/br> 昭和一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但是……”御醫又道:“他右手傷的更厲害,倘若不好好調理,恐怕傷了手筋,往后右手便要廢了?!?/br> 昭和聽罷,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喝道:“務必用最好的藥!好生的調理!若是他留了一絲兒毛病,本宮唯你是問!” 御醫喏喏應聲。 春華悄聲問秋容:“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 秋容在她耳畔低聲說了。 春華大驚:“竟然是他?那你們之前去捉了那個馮舉,也是為了這一出?” 秋容點頭。 春華嘆道:“這一回,怕是撕破了臉皮,到如今,咱們公主府定然成了那廝眼中釘rou中刺?!?/br> 秋容冷笑:“你覺得咱們會怕他不成?動腦筋動到公主府,也是膽大包天自找死路!這層皮薄的很,早晚要撕破,也不在這一日了!” 春華嘆了一口氣,出了門,看天邊已經發白,卻是個陰天,冬日里冷了,天上風云翻卷,怕是有雪呢。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個節日誒,祝大家節日快樂!猜猜是什么節哈哈! 第37章 駙馬 聶縉是半夜痛醒的,屋子里淡淡的燭光,氤氳著一股暖香,寂靜的夜里,他隱隱聽到什么撲打在窗紙上的聲音,循著聲音向外看去,那飄落的影子,竟似是下雪了。 屋里屋外,全然是兩個世界。 他動了動,被子被壓住,他轉了臉,入目的是柔滑的青絲和白皙的側顏,她就坐在他床邊睡著了。 他渾身痛動彈不得,一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女子,只見她呼吸均勻睡得正香,似乎在做夢,眼睫顫抖著,眉頭微微蹙起。是在做什么夢呢? 他合上了眼睛,這樣的夜晚竟讓人無比的心安。 清晨第一抹陽光照了進來,昭和只覺得渾身僵硬難受的緊,春華已經端了早飯進來,輕聲道:“殿下,御醫說沒事應該是沒事,殿下是否去歇息一下?” 昭和搖搖頭驀地想起一件事:“啊呀!該換藥了!” “讓奴婢來吧?!?/br> “不必,還是本宮自己來吧?!?/br> 換藥這種小事還難不倒她。 床上的男子睡得正熟,她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替他胸口和手上的傷都換了藥。 看到那手上的深刻刀痕,她腦海中浮現出他手握刀刃的那一幕。他是為她擋下了那一刀,想起,覺得心里有些甜甜的,卻夾雜著酸楚。 或者是因為失血的虛弱,聶縉沒有醒來,但是氣息平穩,臉色回復了血色,睡得正沉,時不時脖子還動一動調整舒適的位置。 昭和看著他的模樣笑了笑,睡著了倒像個孩子。 她轉身出去,開了門,只見外頭一片明亮,她一怔,一夜之間,竟是滿地雪白,天地間銀裝素裹,仿佛換了一個人間。 “下雪了呢!”她輕聲喃語。 “殿下!”春華急忙趕過來,手里拿著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風急忙搭在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裹起來,“外頭冷,快點穿上才好?!?/br> 昭和裹好了狐裘,春華又去取了鹿皮靴子給她穿上。鼻尖傳來陣陣幽香,昭和一喜,臉上露出笑容:“該是我的白梅花開了?!?/br> 春華也聞到了,笑道:“花香傳的這么遠,應該開了許多?!?/br> “我這就去看看!”昭和等不及,便出了門去。 春華待要叫,可是人都走遠了。 昭和自小喜歡白梅,也是有緣故的,從前在棲梧宮時,母后種了一院子白梅,每到冬天滿院沁人心脾的梅香,母后帶著她一起坐在小廳內圍爐烤火,打開小窗便傳進來幽幽梅香,如今想來,那記憶竟是那樣久遠了。 她在公主府中單置了梅園,滿園白梅,無一絲雜色。她到梅園時,果然梅花已經盛開,一些含苞待放,一些迎風綻放露出金色的花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欣喜的望著白梅,駐足良久。 只是這樣看,畢竟孤獨,若是有人跟她一起該有多好。 她轉身,驀地呆住,白雪皚皚中,一人身著素色青衣外頭罩著一件玄色暖披,立在一棵蒼勁的梅樹下,點點梅花瓣落在他烏黑的頭發上,他仰起頭看了梅花一眼,又朝她望著,目光深遠,黑沉若海。 他看著她,一步步向她走過來,到了她的跟前。 粉白的梅花瓣落在她的長發上,星星點點,映著她嬌媚的容顏,煞是美麗。 他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掂下一片花瓣,拿在手中細細的看,如此嚴酷的冬日竟能開出這樣嬌美的花兒,一如眼前這個女子一般,她非同一般女子的堅韌強大,是否也如這梅花般,是經歷多少磨磋歷練而來? 他會有一些心疼。 “聶縉……”昭和看著他英俊的眉目心中輕顫,“你的傷還沒好,怎么能出來?” “睡得太久,想出來走走?!彼坎晦D睛的看她,“是聶縉對不住殿下,害的殿下為聶縉赴險?!?/br> 她搖搖頭,看到他臉上和脖子上的一道血痕,那么刺眼,當初她不由分說抽了他兩鞭子,如今想來好生的后悔。 她抬起手,輕輕拂過他的臉:“痛不痛?” 聶縉搖搖頭。 “若是留下疤痕毀了容貌該如何是好?”她后悔之極,哽咽著說。 聶縉輕輕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聶縉的命都是殿下賜的,區區容貌又何足道?” 昭和被他這么一握,倒是害羞了,嗔道:“你之前不是不理我的嗎?不是只想著那個洛姑娘嗎?到如今雖然救的不是正主,但是那位洛姑娘要是知道你為她連死都不怕,肯定要高興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