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馮立和羽林軍已經顧不得那賊子,手忙腳亂的叫人滅火。一班人馬都被這賊子搞的心力交瘁。 馮立抬頭望那邊火光最烈處。 “玉春苑!”馮立大驚,想起那玉春苑中的人來,立即顧不得辛苦拔腿就向玉春苑奔去。 眾人一起滅火,直到凌晨火才熄滅,燒了一晚,整個玉春苑已是斷壁殘垣一片。 這玉春苑一向是鎖了門的,發了火里面的人斷然逃不出來。 “搜!給雜家搜!那三人就是燒成了炭也要翻出來!” 太監軍士一起上,翻了大半個時辰,斷壁殘垣之中抬出來三個炭塊來,兩個看似成年人,一個體積較小,像個幾歲的孩童。 黑乎乎慘不忍睹,已經看不出原貌了。 馮立只看了一眼,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急忙揮揮手厭嫌的說,“拿走拿走!” 馮立暗道,這阿吉皇子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去了陛下一個心病,只是長公主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少不得要挨罵哩。 他轉身喝令周遭的人:“這玉春苑的消息務必守嚴實了,一個個的,都不許給雜家傳出去!” 想起那個荒唐的皇帝,不曉得他從密道中回來沒有,他趕緊的去了養心殿,才進屋就聽到欒氏哭哭啼啼的,皇帝在一旁勸慰她的聲音。 “嬌嬌昨夜替我挨了這一刀,朕必定好好補償你?!?/br> 欒氏握在他懷中,還“疼”啊“疼”的叫個不停。 馮立蹙眉,上前低聲稟告:“陛下,玉春苑沒了,里頭的人都燒死了?!?/br> 元和帝一愣,“你是說……阿吉他……” “是,阿吉殿下已沒了?!?/br> 元和帝放開了懷中的欒氏,眼神有些緊張,轉而心底又有些歡喜,仿似一根弦終于松了下來。 對!阿吉不是朕殺的,是刺客殺的,就是母后九泉之下怪也怪不到他頭上來,皇姐想責備他也沒有理由。那刺客來的可真是時候! 馮立悄悄看元和帝表情,就知道他心底高興,放松了心情,問:“長公主那邊如何交代?” 元和帝呼了一口氣,他不想阿姐來罵宮,若說阿吉是他的逆鱗,那也是阿姐的逆鱗,阿姐鬧起來可是很嚇人的。 見元和帝猶豫,馮立建議:“不如咱們不等長公主親自上門詢問,陛下賞些東西到公主府,寬慰她的心情,一并將阿吉皇子的意外告知,想必公主便不會太過激動了?!?/br> “也好,這兩日她若來就說朕不在?!痹偷鄞蚨ㄖ饕膺@幾天躲著她,過了風頭再說。 皇帝放榜下去全國范圍內捉拿刺客,只是那晚夜黑風高,那刺客黑衣黑甲黑巾蒙面,誰也不知道他長什么樣,羽林軍忙了幾日徒勞無功。 馮立親自帶了賞賜去公主府中,聽聞那日長公主哭的如同淚人一般拉著馮立又打又踢,馮太保是逃竄著狼狽不堪的出了公主府。阿吉的死并未昭告天下,一個已經被遺忘在角落里的皇子死了也就死了,悄無聲息的。 同長公主府后墻一墻之隔有一個寬闊的宅子,宅子兩邊是兩片桃林,對面是一條長河。 昭和進了公主府角落里的一個耳房,春華拉起地窖的木門,木門下豁然一道暗道階梯,她沿著暗道穿過公主府的高墻徑直到了隔壁宅子的臥房之中。 臥房里的床鋪上安靜的躺著一個孩子,床邊守著一個老太監和一個老嬤嬤。 看到陡然間出現在房中的人,英嬤嬤愣住了。 “殿……殿下……” 昭和看了她一眼,徑直到了床邊,床上的孩子睡得很安詳,雪白的臉蛋帶著淡淡的粉紅。 昭和長嘆一口氣,一時間心底仿佛踏實了許多,她伸手,溫柔的拂過孩子的臉龐,軟軟的小臉,皮膚好著呢。 昭和輕笑:“睡得真沉,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呢?!?/br> 英嬤嬤恍然做夢一般,只記得那晚黑乎乎的,被人在腦后敲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醒來就在這宅子里,好在玉春苑的三個人都在,一個不少,她被人告知安靜的待在這里等長公主過來。 昭和對她說:“既然出了宮,你們三個都是死了的人,再也不必回玉春苑去了?!?/br> 英嬤嬤心頭震動,顫抖著唇望著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昭和坐下,徑自替在倒了一杯茶水,溫和的對她說:“本宮是冒了大風險將你們三人從宮里撈出來的。玉春苑發了火燒的沒了,里頭多了三個焦尸。如今這宅子靠著公主府,吃喝用度俱是最好的,你們兩個若是悶了,便在這宅子里、院子里、林子里都可以走一走,林子外頭有人看著,就是不能出去了,有事,叫下人們去辦就好了,你們只需要好好照顧阿吉就行了,明白嗎?” 她說的這么清楚,英嬤嬤哪有不明白的,點頭如同搗蒜,想也知道,要將他們從禁宮中撈出來,那得冒多大的風險! 英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她跟前,那老太監也跟著跪下,兩個老淚縱橫拜道:“多謝公主讓奴才們重見天日!” 昭和忙將他兩個扶起來,微微一笑,“你二人照料阿吉有功,豈止是重見天日而已,好日子還在后頭呢?!?/br> 這一切還真是虧了那個人。 昭和想起那個人,眼底泛起柔波,不知道他現在的傷好一點沒有。 第12章 擦藥 狹窄的房間里,男子睡得并不沉,腿上的疼痛讓他無法深入的沉睡。 公主府是最好的保護/傘,即便是羽林軍查遍整個京都,也絕不可能查到長公主府的后|庭馬房來,所以聶縉睡得還算安穩,沒有人來打擾。 當那腳步聲踏進房間時,他其實已經迷迷糊糊的醒了。 沁人心脾的蘭香讓他閉著眼也知道了究竟是誰入了他的房間,坐在了他的床畔。 聶縉正在猶豫要不要醒來,便感覺柔軟的指尖撫上了他的臉頰,他不敢動了。 昭和看他睡得很安詳,便知道傷勢應該沒有大礙。 借著這個機會,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他,手指劃過他的臉龐,雙眉如同墨染的梅枝,竟是如此的凌厲,臉龐比她初見時到稍微豐潤了一點。 他眼底垂下的睫毛濃黑彎曲,唯這點秀氣的像個姑娘家。 隨著她手指滑過,她看到少年白皙的臉龐漸漸浮起紅色,便知道他是在裝睡了。 昭和的嘴角揚起一絲淺笑,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殿下……”那人立即睜開眼抓住了自己的被頭,卻不小心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昭和感受到那雙手的力道,譏諷的說:“你慌什么?本宮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傷勢,你把本宮看做什么人了?” 聶縉仿佛被燙到一般放開了她的手,坐了起來靠著墻,竭力勸阻,“屬下的傷口不敢污了殿下的眼?!?/br> 昭和哼了一聲:“你既然幫了本宮這個大忙,看一看又何妨?”說著,手倏然的就掀開了被子,看到他下面穿著一條鼻犢短褲,左腿的大腿上厚厚包裹著白紗布,隱隱浸著血漬。 聶縉因這短褲臉漲的通紅,在一個年輕女子面前赤身露體,還是他從未做過的事。 昭和沒有理會他的窘迫,掀開短褲看紗布包裹的傷口,這一箭怕是不輕。他那晚回來時,昭和料到他可能會受傷,早已令府中大夫等著,立即給他拔了箭頭包裹了傷口。他的任務最是艱險,唯有他引開羽林衛,她在宮中的暗樁才有機會趁著大火利用水車偷偷將玉春苑的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來。他這一次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聶縉硬著頭皮,只覺得臉上燒的guntang,不知道她要看到什么時候。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何人?”來人一看門口的侍女,道:“小的是趙掌事吩咐了照顧聶縉的,現在來替他換藥?!?/br> 昭和在里頭聽到,吩咐:“把藥拿進來,人叫他走?!?/br> 春華打發了小廝,將藥遞到桌子上,眼皮子都沒抬立即退了出去。 “本宮替你上藥?!?/br> 這話落下,在聶縉耳里如同個驚雷一般,他的傷口可是在大腿上!她一個女子怎能替他上藥? 如果聶縉的腿是好的,他肯定立馬就跳出了這房間,可是他剛挖了箭頭,傷口疼痛動作也不大便利。 “公主!”聶縉有些生氣,“男女授受不清,請你自重!” 自重? 昭和眼底掠過一絲惱色,她怎么就不自重了?臭小子,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染坊,居然叫她自重? 昭和也不生氣,緩緩開口:“大理寺的卷宗本宮正著人去找,你是不是不想看了?” 聶縉一愣,啞然的看著她,她竟拿這事威脅他?他咬著牙低下了頭:“自然是要看的?!?/br> 昭和一笑:“要看就好,乖乖的別動,會疼哦?!?/br> 昭和雙手動作極為輕柔靈巧,解開了白色的繃帶豁然看到那里深深的傷口,雖然已經上過藥了,卻可以想象當時血rou模糊的樣子。 昭和皺眉,隱隱心疼,在桌上拿了藥膏,用了手指沾了,輕柔的擦在他的傷口上。 隨著她專心致志的動作,聶縉惴惴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垂首在他的眼前,他可以看到她發間簪著的白玉梅花簪子,那梅花芯子處是金子拔成的細絲,這樣一枚雅致的簪子簪子光滑的青絲上,異常的雅致動人。 垂下的發絲時不時掠過他的臉龐,柔滑、清涼,伴著陣陣幽香,撩的他神思蕩漾。 她的手指過處仿佛螞蟻輕咬一般,細碎的麻癢從傷處一陣陣傳來,鉆進他的心里。 “好了?!彼p柔的說,看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俏臉上,一雙煙水秀眸泛著柔波,看的他的心驀地顫動了一下。 他立即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昭和取了新的紗布替他包裹,一層層細細的卷好,完了,在他腿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聶縉皺眉嫌棄的看那蝴蝶結,很是礙眼。 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她松了一口氣,做完事情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乖乖躺下休息?!闭押桶粗募绨蛱上?,又抬頭四處看這房間,不滿的說:“沒想到這馬奴的住所如此簡陋,等你傷好了就搬吧?!?/br> 聶縉靜默無語,以他的身份,本該四五個人擠一間的吧,有單獨一間已是破例。他自己都不嫌棄她有什么可嫌棄的。 昭和正待出去,聽到身后人道:“那卷宗何時能看?” “三日后,你來見我?!闭押蛻艘宦?,款款走了出去。 聶縉雙手緊緊攥著被子,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三日后,就能有結果了? 此時,公主府的花廳中,一個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他得了長公主的邀請不知道所為何事,心底惴惴不安。 “長公主到了!”門口的侍女對他說。 他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只見門口走進來一位錦衣華服的高貴女子,立即見禮。 昭和一笑:“鄭少卿別來無恙?!?/br> “托長公主洪福?!编嵐p手作揖深深彎腰。 昭和替他倒了一杯茶,鄭公忙不失迭的說不敢。 “鄭公如今平步青云,可還記得這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