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綠燈了。 也許是緣分吧。 他下午跟安晏清出去談事,回來的路上,恰好經過那家星巴克。安晏清當時正跟他說話,他一轉頭,就看到坐在窗戶邊,和一個中年婦女面對面的她。 本來第一眼是不確定,后來她突兀轉過頭看向窗外,神情冷淡嘲諷,和昨天看見周昕語時一模一樣。 他就知道,壞了。 后來停了車,他讓安晏清先上樓,說自己還有點事,隨后便快步趕到星巴克,剛推門,就看到趙婧揚手扇她耳光的場景。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 一直到了家門口,許沐才突然反應過來,包還落在公司沒拿。 陸景琛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拉進了自己家。許沐皺眉抬頭:“你干嘛?”因為左臉腫著,說話也有點含糊不清。 陸景琛從鞋架上拿出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我這沒有女士拖鞋,你先湊合著穿?!钡仍S沐換好鞋,然后又把人按在沙發上坐下,視線掃過她紅腫的臉,聲音沉郁:“過來擦藥?!?/br> 他從冰箱里拿出一個袋裝的冰塊,遞給她:“先敷著臉,消腫?!?/br> 許沐依言接過來,放在臉上,又冰又疼,難受得直咧嘴。 陸景琛找到藥箱出來,看到她歪著頭,一手按住冰袋,兩只眼睛正滴溜溜地盯著他,心里柔軟得不像話。 他幫她把冰袋拿下來,手指不經意碰到她受傷的臉頰,許沐疼得皺了下眉,陸景琛心里一動,要收回的手頓時換了個方向,按住她的肩膀,用力而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了懷里。 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伸手把他推開。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噤了聲,許沐閉上眼睛,差點落了淚。 自從許志明走了之后,再也沒有一個人,在她受了委屈,受了傷害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什么都不用說,只需要讓她感受到,有這么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沉而又透著無可奈何的聲音: “許沐,對不起?!?/br> 許沐扯著嘴角笑,“你道什么歉?這一巴掌又不是你打的?!?/br> 陸景琛松開她,抿緊唇,目光緊緊地盯著她:“但如果不是我,今天這事就不會發生?!比绻皇撬?,周昕語就不會找上門來,那趙婧也不會專程跑到公司找她,跟她爭執,甚至于打她。 許沐收斂了笑意,事實上剛才也不過是強裝的輕松,她把冰塊拿下來,感受著手心的涼意,低聲問他:“你為什么會認識周昕語?” 陸景琛一直期望她問這個問題,可真到這一刻,又突然覺得語塞,什么都說不出來。 最后還是三言兩語把那晚的情況說了出來,他抬頭,卻看見許沐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半晌,她輕笑著說:“所以這件事情告訴了我們,以后千萬不要隨便英雄救美?!币驗槟悴恢雷约壕鹊牡降资敲廊?,還是——瘋子。 也許別人不懂,但陸景琛知道,她說這話只是不想讓他太過自責,你看她表面滿不在乎還能跟你開著玩笑,實際上心里不知道藏著多少事,自己擔著,就是想告訴你,你別多想,我真沒怪你。 可她越這樣,他心里越不好受。 陸景琛不再說話,打開藥箱,拿出棉簽給她上藥,“可能會有點痛,你稍微忍著點?!?/br> 許沐微微仰著頭,陸景琛站在她面前,低著頭細心給她擦著藥膏。 燈光下,他專心致志的樣子格外迷人,她看著他,忽然想起剛才在星巴克,他把自己護在身后,語氣沉沉的對趙婧說的那番話。還有適才他看著自己,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心疼。 剛剛那個短暫的擁抱,讓她想起了第一天上班的那個晚上,在烏漆麻黑的電梯里,他也是像剛才那樣抱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沒事的,有我在。 也許是黑夜讓人特別容易放下心里的防備,又或者,是因為真的受了傷,身體,乃至心理,讓她突然心生脆弱,有了想要傾訴的欲望。 她注視著他,突然沒由來的叫了他一聲:“陸景琛?!?/br> “嗯?”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橙砸:今天元宵節,你倆來給愛你們的讀者說句祝福語吧,獨特點的。 許沐:……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陸景?。合訔壞?,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這叫獨特? 許沐:guin! 橙砸:那你來一句。 陸景?。鹤4蠹夷昴暧薪袢?,歲歲有今朝。早生貴子,長命百歲…… 許沐:你可能沒學過語文。 橙砸:攝像機關掉,對不起這個人今天可能忘記吃藥了。大家別理他。 —— 嗯,元宵節嘛,湯圓節。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愛逢敵手》里沈煜和陸檸的小女兒,就是湯圓節出生的,小名——小湯圓。 久違了。 給陸景琛和許沐寶寶也取了個小名——早早。 無論男女。 出生在早上。 一日之計在于晨。 意喻新生和希望。 第27章 趙婧是在許志明去世沒多久,就離開了許家, 跟了周耀生, 周昕語的父親。 此前,許沐就聽說了很多鄰居的風言風語, 說是做了大老板秘書的趙婧給許志明帶了綠帽子, 趁著那周老板老婆剛死,就使了媚術爬上了周耀生的床,跟他搞在了一起。 而真正相信,是在一天下午放學回家, 許志明和奶奶都不在,許沐推開門進去, 剛放下書包,卻突然聽到臥室里傳來壓抑的喘息聲,還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她愣在原地,一直站在門口聽著里面的聲音,沒有動。后來聽到里面傳來走路的腳步聲, 她恍然回神, 飛快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躲在窗戶后面,看著趙婧穿著整齊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送出門, 第一次對趙婧產生了深深的厭惡和怨恨。 許志明出事后, 許沐和許奶奶搬到了鄉下,而趙婧則拋棄了她們,甘愿沒名沒份的跟了周耀生。 本以為這輩子就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哪知這世上意外太多。幾年后, 許沐初中畢業,許奶奶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奶奶為了她能夠接受好的教育,并且繼續學美術,再三斟酌之下,決定求趙婧讓她留在周家,雖然不舍,但至少在周家,她可以獲得更好的教育,溫飽問題也不用擔心。 許奶奶心想,虎毒還不食子呢,許沐再怎么說也是她的親生骨rou,怎么著也不會虐待孩子吧? 但事實證明,許奶奶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 雖然托周恪的幫助,周耀同意讓她留在周家,可周家另一個小祖宗——周昕語,卻并沒有那么寬廣的心胸容下她。 早在趙婧進周家門時,周昕語就對這個姓趙的女人恨透頂了,她一直在心里認為,是趙婧的出現,才導致她mama的死,所以從她一進門,就對她格外針對,每天找茬。而恰好,這個周昕語又是周耀生的心尖寵,趙婧為了能當上周太太,只能一忍再忍,活得比周家的下人還低聲下氣。 許沐的到來,更加劇了周昕語心里的怨恨,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卻整天都能想出不同的借口找她的麻煩,而趙婧又偏袒周昕語,每次都不問青紅皂白,對她實施懲罰。 罰跪,罰不準吃飯,打手心,都有。 而最嚴重的兩次,第一次是剛上高一沒多久,周末在家,她正在房里畫畫,趙婧突然帶著周昕語闖進來,周昕語臉上還掛著淚,一看到她就立刻指著她控訴:“一定是她把我爸爸送我的水晶娃娃給偷了?!?/br> 她說的水晶娃娃,是周耀生托朋友在國外買的真水晶娃娃,送給她當十歲生日禮物的。 許沐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婧一個耳光就下來了,她揪著她的耳朵,厲聲呵斥她,說她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學偷東西,然后要她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許沐忍著眼淚說自己沒拿,周昕語卻一口咬定就是她,還說前兩天看見她進了自己的房間。說完,又不知想到什么,一步沖過來,把許沐放在一旁的畫具給狠狠摔碎了。 許沐愣愣地看著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畫具,那是許志明在世送給她的最后一件禮物,也是他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她突然就像發了瘋一樣,掙開趙婧的手,沖過去狠狠推了周昕語一把,她摔在地上,磕破了手臂,立刻號啕大哭起來。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許沐被趙婧狠揍了一頓,恰逢那時周恪在上大學,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次,周耀生也出差在外,趙婧打完之后,又把她丟進黢黑的地下室,罰她不吃不喝在里面思過。 那時的許沐才不過十三歲,就這么一個人在那個烏漆麻黑的地下室待了三天,她虛弱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第一次有了不想再撐下去,就此死掉的念頭。后來還是周恪有事回來了一趟,發現之后,狠狠罵了周昕語和趙婧一頓,然后把她帶到了醫院。 后來出了院,許沐便央求周恪,說自己想住校。周恪想了下,同意了,其實這幾年在周家,許沐清楚明白得很,整個周家上下,也就只有周恪一個人是真心對她好,把她當人看。 雖然最后人沒事,但是自此,許沐就患上了輕微的幽閉恐懼癥,所以那次在電梯里,她才會表現得這么反常。 第二次,也是許沐徹底恨上周昕語的那次,是她高中畢業,那天晚上班上聚會,她因為高興喝了幾杯酒,卻因為酒量不行,很快就醉醺醺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周恪開車來接她,不知那天周昕語是怎么回事,竟然也跟著來了。周恪讓她扶著許沐,自己去開車,兩人站在路邊等著,后來許沐胃里一陣翻滾,惡心得想吐,周昕語嫌惡的推開她,人站著離她遠遠的,可鞋子上還是沾染了一些嘔吐物。 她氣得直跺腳,那可是她爸爸買給她限量版的鞋子,還沒穿幾次呢! 恰逢路上開過來一輛車,速度很快,周昕語當下也不知是魔怔了還是怎地,竟從背后伸手推了許沐一把,許沐迷迷糊糊,本來就眼花頭暈,被這么一推整個人直接往前栽了去,那車來不及剎住剎車。 砰的一聲,就撞上了。 后來在醫院,醫生診斷,輕微腦震蕩,右手中度骨折,要好好修養,要中途再出點什么幺蛾子,可能今后都不能再畫畫了。 她不是絕情冷血之人,雖然在周家這幾年受過的委屈不占少數,但到底寄人籬下,用的,穿的,都是周家的錢,但她也不是什么善茬,有些事不能退讓就是不能退讓,不想原諒就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說什么沒關系,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對等的,你自己犯過的錯,自己承擔責任和后果。 憑什么你說一句不真心誠意的對不起,我就要感恩戴德的說一句我不怪你呢? —— 本以為講出這些往事會很困難,可真到了這一刻,卻忽然發現,好像也沒多大的了不起,甚至于,內心已經波瀾無驚,不知是真的釋懷,還是已經麻木。 許沐轉過頭看向陸景琛,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淡,嘴角淺淺勾起,問他:“可以給我支煙嗎?” 等他拿出來遞給自己,才又想起來,身上沒有打火機,“算了,不抽了?!彼f著,就要把煙還給他,卻看見陸景琛拿出他那個寶貝打火機,親手給她把煙點燃了。 “你……”許沐有些驚愕,陸景琛看著她笑,手指捏著打火機轉了個圈,說:“這個打火機,是我meimei送我的成年禮?!?/br> “你還有meimei?”許沐這下是真震驚了。 “嗯?!标懢拌↑c點頭,低垂著眼睛盯著手里的打火機,臉上的笑卻愈發淡了,“不過她早就不在了?!?/br> 他說這話時語氣云淡風輕,可藏在背后艱澀和心酸,許沐深有體會。 是誰說的?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無法言說的秘密,每個人的過往,都是一段漫長的回憶。 她張張嘴,想說什么,肚子卻早她一步,發出“咕咕”的響聲。 陸景琛側眸看她,這樣的氛圍突然來這么一出,著實尷尬。許沐臉上發燙,忙用手捂住肚子,咬著嘴唇低下頭,倒有幾分小女生害羞的樣子。 原本想起往事低落的心情一下變得明媚,陸景琛彎起唇角,反手將打火機揣進兜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戲謔地說:“本來也想給你講個故事聽一聽,不過現在看樣子,還是得先把某人的溫飽問題給解決咯,你說呢?” 他說話時喜歡帶著一股老北京的腔調,尤其在說那些語氣詞時,尾音會微微上揚,像是從鼻翼里發出來的,低沉而誘人。 他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人抱著胳膊,下巴往廚房一指,問:“在家吃還是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