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怎……怎么了?”她生硬的開口詢問,聲線劇烈顫抖,幾乎帶著哭腔。 陸景琛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應該是斷電了,沒事,你先別慌?!闭f著,他按下緊急求救的按鈕,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對面照了過去:“許沐?” 他走過去,借著手機的燈光,這才看清許沐那幾近慘白的臉色,和急促粗重的呼吸聲。 “你還好嗎?”她的臉色太不對勁了,陸景琛擔憂地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才發現上面全是冷汗,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整個人都在顫抖。 許沐用力攛住他的衣袖,人不自覺往他懷里靠了去:“可以……讓我靠一下嗎?我……我有點……” 話還沒說完,陸景琛已收起手機,手臂繞到她身后,把人緊緊抱在懷里,一只手還輕拍著她的背脊,撫摸她的后腦勺,輕聲而溫柔地哄她:“別怕,有我在呢,很快就會有人來,我們會沒事的,嗯?放心?!?/br> 許沐把臉埋在他胸膛里,悶聲'嗯'了一句。她抓住他的衣服,鼻翼間縈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新薄荷香,還有耳邊他低柔的聲音,一直飛快跳動的心臟漸漸慢了下來,最初那股頭暈腦脹,窒息的絕望感也消散了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景琛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感覺好些了嗎?” 許沐剛要說話,電梯門突然被打開,“請問兩位……”門外的保安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臉上一陣目瞪口呆。 電梯里的兩個人也僵住了,幾秒后,許沐終于反應過來,飛快從陸景琛懷里退出來,快步走出去,手扶著墻,深深的呼吸。 陸景琛輕咳一聲,整理好胸前褶皺的衣服,當觸及到上面的一片濕潤時,他頓了頓,眼眸變得幽深,但很快恢復正常,也跟著走了出去。 這大晚上的出現這種事,任誰遇了都免不住心里窩著活,這次還好,里面有男的,要換做老人家或者全是膽小的女孩子,那還不得嚇個半死?物業公司的人自知理虧,尤其這次還是在景陽母公司的人眼皮底下發生這種事,心虛得要死,忙不迭趕緊道著歉,并承諾明天一定會找人來好好看看這電梯是怎么回事,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陸景琛回頭看了眼電梯,又掃了眼物業的人,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應了聲,但那眼神,卻是威懾力十足。 等物業和保安都走了以后,陸景琛跨到靠墻蹲著的許沐面前,曲著腿彎腰看她:“沒事吧?” 許沐兩指掐著眉心,另一只手按著胸口,搖了搖頭:“我沒事?!庇侄字徚藭?,這才站起身,臉色雖依然蒼白,但比起適才在電梯里已經要好多了。 “走吧?!?/br> 電梯是坐不了了,兩人干脆往旁邊的樓梯走,他們倆住十樓,這是七樓,爬起來倒也不費力。 樓道里靜悄悄,只聽得到兩人輕悄的腳步聲,那聲控燈亮了會,又滅掉,如此反復。陸景琛擔心她的狀態,始終保持著落后她一個階梯的速度,兩人慢騰騰地上著樓,各懷心思。 想起剛才在電梯里的情形,饒是許沐面上裝得再淡定,心里也不免覺得有點害臊。雖然兩人早就有了比擁抱更親密的接觸,但那跟現在哪能相提并論?那晚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兩人拋開一切,不管不顧,不帶一絲溫情和牽扯,只為了循從內心最原始的*,放縱自己一次。但剛剛的那個擁抱,卻是帶著依賴,帶著溫柔,不摻雜任何關于性/的*。 當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時,許沐是真的打心底里慌了,怕了,當年在周家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回憶撲面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那一瞬,她就像是一個漂浮在大海中央的溺水者,掙扎于生與死之間,而陸景琛的靠近,他溫暖的懷抱,還有那低柔的安慰,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塊浮木,帶給了她生的希望。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危險了。 而陸景琛又在想什么呢?其實什么都沒想。他好奇她為何會如此害怕,但并沒有想追根問到底的念頭,他只是覺得,好像在重逢之后,他離她似乎越來越近了。他見過她很多面的模樣,氣急敗壞的,傲氣不服輸的,落寞的,脆弱的,這些時候的她比在旅途中那個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又總是假不正經的許沐,要真實得多。 —— 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許沐剛要按密碼開門,聽到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她停了一下,轉過身,“陸景琛?!?/br> 其實她正而八經叫他名字時,聲音和語調都特別好聽。 陸景琛回過頭。 “剛剛在電梯里,謝謝你?!睙o比真誠鄭重的語氣。 陸景琛笑了笑:“不客氣?!?/br> “其實剛剛我會那樣,是因為……” 她像是要解釋,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垂著腦袋沉思了好半天都沒發出聲。陸景琛也不著急,就這么站著等她。 過了會,許沐有些氣餒地擺了擺手:“算了,沒什么?!?/br> 陸景琛靠墻站著,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叫她:“許沐?!?/br> “嗯?” “其實我……” “陸景琛,其實還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明白點?!彼蝗淮驍嚓懢拌〉脑?,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陸景琛頓了一頓,點頭:“什么事?” “上次旅行中的事,咱都忘了吧。就當作,我們現在才剛認識,就普通的鄰居和上下屬的關系。 我們都對彼此沒興趣,當初那事也純屬意外,畢竟……如果能預先知道原來我倆會有今天這兩層關系的牽扯,那時也就不會發生那件事?!?/br> 當真是上天捉弄人,給她開了一個這么大的玩笑。一夜情對象轉眼就變成了她的直系上司,還跟她住對面,呵呵,這事擱誰心里不會是一塊疙瘩?要現在不講清楚,確定對方都沒把那事放在心上,今后才好坦坦蕩蕩的過日子。 從昨天到今天,兩人似乎都在刻意跟對方抬杠,這種感覺讓許沐心里很是不習慣,她不知道陸景琛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許他并沒有想多,但她認為還是有必要開誠布公的講清楚,約定好,往后就不會覺得膈應,以后兩人共事和相處也不會太尷尬。 陸景琛沒料到她要說的是這事,尤其聯想到自己適才未說完的話,神色一下冷了,嘴角譏諷地彎了下,突然覺得特沒意思,也不知是跟誰在置氣。 “說完了?” “嗯?!?/br> 陸景琛冷哼一聲,'嚯'地一下直起身,轉身打開門,在進去的前一秒,停住了,“許沐,其實你根本不用刻意提起這事,像你當初說的。一場成人間的游戲而已,誰會當真?”他回頭看她一眼,冷笑:“還是你以為,我陸景琛像是那種會對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念念不忘的人?” 又一次不歡而散。 許沐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仔細回想他最后說的那番話,只覺得莫名其妙極了。她不過是把兩人之間那些心照不宣的想法給明明白白說了出來,他不感謝她的坦誠,竟然——還諷刺她? 呵,這人果真腦子有毛病。 —— 那天以后,陸景琛果然對她表現得格外公事公辦,甚至有點刻意的冷淡和刁難。比如平常在辦公室,陸景琛有什么事需要人去跑腿,明明閑著的人很多,他卻偏偏點名:“許沐,你去把這個送到xx公司?!薄霸S沐,昨天的那個設計案,你去跟對方負責人親自協調?!?/br> 許沐心里覺得無所謂,倒是安晏清奇怪極了,不是說兩人算是同門師兄妹,許沐的能力他很了解,覺得她很不錯想要重點栽培?但這些天以來的表現卻……很不對勁啊。 趁著進辦公室送文件的間隙,安晏清鼓起勇氣試探性的問他:“總監,您和許沐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陸景琛頭都沒抬,語氣淡漠:“沒有?!?/br> 安晏清嘀咕:“沒有嗎?可我覺得您最近似乎有點——格外針對她?!?/br> “我那不是針對她?!彼押灪米值奈募f還給安晏清,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語氣正經:“我是在鍛煉她,她作為一個新人,多做點事總歸是有好處的?!?/br> 安晏清抱著文件努了努嘴,沒說話,心里卻在嘀咕: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特殊'地對待過新人呢? 但到底沒說出口,接了文件就出去了。 陸景琛向后靠在老板椅上,一手按著眉心,安晏清沒說出口的話,其實他都知道,但他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有意無意在針對著許沐。 一個人會格外針對和刁難一個異性,那不是一個好的征兆,他深諳這個道理,可有些時候情緒真的不受自己控制。 尤其在那晚,那句沒說出口的話,被她截斷,而她又言明了所有,要跟他割斷過去在旅途中的一切,似乎覺得那些是——她過往中犯過的錯,以及,迫不及待想要抹去的恥辱? 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受。 他抬頭,視線不經意一轉,就看到辦公室外面,斜對角的那個辦公桌上,認真工作,淡定如常的人。 陸景琛不禁嗤笑出聲,他差點忘了,她一向把所有事和人都看得很淡,要影響她的情緒,那真不是一件易事。 事實上,陸景琛想的沒錯,這些日子以來,讓許沐真正覺得好笑的,不是陸景琛,而是另一個人——李惜萱。 第十九章 也不知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飯局和后來回家時陸景琛那句無意的話讓李惜萱嗅到了什么不對勁,此后的幾天里,許沐分明感覺到對方過分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 偶爾經過辦公桌時,她不抬頭,也能察覺出有人的視線緊盯在自己身上,對接工作時,也能感覺到對方自認為不動聲色地對自己上下打量,目帶挑釁,像是在暗自跟誰進行著較量。 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天性,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把自己跟身邊的人進行對比。長相,衣品,背景,來歷,還有交際的圈子,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是占有優勢的那一方。那天面試時她就覺著許沐這人特裝逼,表面上清高冷淡,好像誰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李惜萱平身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而且,明明兩人都是剛來公司的新人,她李惜萱性格外向,要靠多跟大家交流,每天來來回回給這個幫忙,那個帶東西,才終于跟每個人都搞好關系,可那個許沐什么都沒做,對誰也都是淡淡禮貌的態度,偏生大家不僅沒有因此對她有什么意見,反倒覺著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尤其像現在這樣,她心里在意得要死,每天觀察許沐的著裝打扮,還有行為舉動,可對方卻像是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依舊專心做著自己的事,對她的小動作都不放在眼里,仿佛這一切都是她在自導自演。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 大概熟悉了公司的業務后,三個人的工作也漸漸步上了正道,平時都會單獨負責一些小項目。 這天,安晏清交給了許沐一個商業寫字樓的設計案,對方是景陽最近新建立起合作關系的一家公司,說是想把樓上幾間辦公室的布局給改造一下,所以得許沐親自上那邊去看,了解了目前的狀況和他們的要求,再畫設計圖。 她上午從公司過去,一直到接近中午才從商業大樓出來。 路邊正好來了輛出租車,許沐伸手攔下來,抱著文件夾走過去,要拉開副駕駛座的門,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女生著急的聲音:“師傅師傅……” 這聲音……怎么那么耳熟? 許沐回頭一看,果然,那手里提著包,跑得氣喘吁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造就了她和陸景琛那段'孽緣'的江暖。 江暖看清她之后,也愣住了,半天才驚喜叫出聲:“學姐?!竟然是你??!” 許沐心想,可不就是我嗎。 前排司機鳴著喇叭,問她們:“你們到底誰上???” 江暖看上去很急,但又有點不好意思,許沐微微一笑,對她說:“上吧,一起?!?/br> 一上車,她問了江暖的目的地,然后讓司機先去她所說的星格集團。 等車子啟動后,江暖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激動地說:“學姐我們真的太有緣啦!竟然這樣都能遇到?!彼仡^看了眼適才的大樓,“你是在這邊上班嗎?” “不是,我來這邊有事?!?/br> “哦哦?!彼c頭,“我現在在星格實習,學姐你呢?” “景陽?!?/br> “景陽?”江暖重復了一句:“那不是……” “嗯。陸景琛是我上司?!辈坏冉f完,許沐率先說了出來,仿佛不想多談。 江暖懵懵懂懂地又'哦'了一句,驀地想到什么,從口袋摸出手機,“學姐你是不是換了手機號???那次你離開拉薩之后沒多久我給你打電話,結果發現是空號了?!?/br> “嗯?!痹S沐點頭,然后報出一串數字,江暖撥過來,兩人各自把對方的號碼給存了起來。 江暖存著號碼,想起那時的事,頗有感慨地念叨道:“我本來還不知道的,是景琛哥跟我說,讓我給你打個電話,看能不能打通?!?/br> “他?”許沐怔愣了幾秒,不知怎地心里有種微妙的感覺,“為什么他要你打電話給我?” 江暖收起手機,“他說他欠你錢了,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所以讓我給試試?!闭f著,她好奇地眨著眼睛,“景琛哥他現在把錢還你了嗎?” 聽她說完,許沐神情一滯,若有所思地彎了下唇角,“還沒呢,他說他最近手頭有點緊,以后慢慢還?!?/br> 江暖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車子很快駛到星格公司的大樓門口,江暖打開車門下車,彎下腰朝她揮手:“學姐我先走了,等下次有空我再約你一起吃飯!”她搖了搖手機:“電話聯系?!?/br> 許沐點點頭,等她走遠了,這才把目光收回來,靠在椅背,想起適才江暖說的話,慢慢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