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會不會? 這個念頭令于棠周身發寒,不會的,不會的,東陽免疫力一直很好,這些天每天都按照非典預防知識做了,所以,他肯定只是昨天晚上給她打電話時,不小心得了熱感冒,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于棠這樣想著,在楊會會剛掛上電話,她沖上去給阮東陽打電話。 “東陽,東陽?!庇谔募奔钡睾?。 “沒事兒,肯定是那個溫度計壞了,我重新量一遍?!比顤|陽笑著說。 于棠卻捂著嘴哭了,非典太恐怖了,太恐怖,一旦沾上非死不可的。 “別哭,我沒事兒,就隔離兩個星期,等非典過去,我們還要一起見父母呢?!比顤|陽在彼端安慰于棠。 于棠一時之間說不出話,真的想問一問老天非典到底什么時候過去,這么厲害的傳染病,他們能挺過去嗎? “好了,別哭了,別哭了,放心,算命的說,我有媳婦了就命大了,不會有事兒的?!?/br> “嗯,你一定會沒事兒的?!?/br> “一定會,媳婦兒,我愛你?!比顤|陽在彼端說,雖然他一再安慰于棠,但是這句話時,仍舊帶著對未知的傷感和不安。 于棠半晌后也說:“東陽,我也愛你?!?/br> 于棠掛上電話后,三零六寢室安靜一片。 楊會會捂著臉難過地說:“我不讓他去寢室樓站崗不讓他去查寢不讓他去幫忙,他偏要去,偏要去,說是后悔自己沒有學醫,不然一定會奮斗在一線,現在,現在——” “會會,別擔心,肯定不會有事兒的?!睂帉幇参?。 這時,一個室友說:“昨晚北校區去香港玩過幾天的男生,被確為非典病例,一會兒新聞應該會報道?!?/br> 這句話令楊會會停止哭聲。 整個寢室陷入死靜中,大家似乎看到了死神的模樣。 與此同時,得到阮東陽、徐文思連小胖也被隔離的煙廠家屬院一下炸開鍋了,孟方蘭、李金花直接哭起來,阮正賓、大胖分別安慰,兩家人都要去學??赐?,但是北州市非常時期“看望”是個奢望,只能打打電話,一向堅強的孟方蘭,給阮東陽打電話時,握著話筒眼淚直直往下流,聲音都變了腔,完全不知道說什么,一句又一句地喊:“東陽,東陽啊?!?/br> “媽,我沒事兒?!比顤|陽在弊端說。 “你、你、你怎么會發燒的呢?你——”孟方蘭說不出話來,嗚嗚哭起來。 阮東陽一直安撫孟方蘭。 “東陽,你一定要沒事兒,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出事兒?!?/br> “嗯,我知道,媽,如果我能活著從學?;丶?,你能不能接受于棠?我是真的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br> 孟方蘭哭著說:“我接受,只要你能活著,媽什么都接受,什么都愿意?!?/br> “謝謝媽?!?/br> “一定要活著?!?/br> “我會的?!?/br> 在被非典襲擊的北州市內,“一定要活著”成了所有人對在意的人和對自己的希望、祝福,可是二零零三的五月,注定是個希望渺茫的時間段,每天增加的死亡人數與鋪天蓋地的口號,人心惶惶。在于棠擔心著阮東陽、徐文思、小胖時,正在白揚鎮的聰聰也發起了燒,徐牧成、謝玉芬請假回白揚鎮照顧,說是照顧,其實就是長久的陪伴,有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決心,這件事情幾乎讓于棠崩潰,她第一次感覺到;在自然、災難面前,人類是何其渺小,何其脆弱,何其無力。面對一個個在意的人,命懸險境,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等待,等待奇跡出現。 每天封閉的生活,讓她忘了自由的日子,她都記不得街上熱鬧的情景,羊rou串的味道以及家的感覺了,每天活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量體溫、喝板藍根或者抗病毒口服液、看書、聽廣播,在廣播確診非典人數確定下降至個位數時,三零六寢室的姑娘們開心的歡呼,這時,謝玉芬也打來電話說:“聰聰沒事了,就是正常發燒而已,已經退燒好了?!?/br> 于棠在電話里聽到聰聰奶聲奶氣地喊jiejie,高興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這個時候,阮東陽、徐文思、小胖等人解除隔離,大家歡呼一片,收音機各個頻道也在播報非典有被控制的趨勢,這一趨勢像是捅破了北州市上空的烏云,一束光傾斜而下,露出一角的藍天,穿透北州市的陰霾,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生的希望,所有人都在這個消息里露出久違的一絲絲的笑意。 三零六寢室也隨著高興,然而高興沒多久北校區四零八寢室那邊卻來傳來李又政的噩耗,李又政已逝于非典。 這、這簡直—— 北校區四零八寢室里,本應該有六個男生的,只余下五個,五個男生低著頭,壓抑著啜泣。 同時行到噩耗的楊會會一整個上午都沒了聲息一下,呆呆地坐在座位前似乎在消化這個消息,誰詢問她都沒有反應,下午時突然毫無征兆地放聲大哭,哭喊著:“李又政,你個王八蛋!你答應我好好活著的,你答應過的,王八蛋!你死了,你讓我怎么辦!你個王八蛋!王八蛋!李又政,你別死??!別死??!” 整個寢室的人都沒勸阻楊會會,也跟著一起哭,這場來勢洶洶的重度急性呼吸綜合征(非典)終于離去時,在這些年輕人的心中留下重重的一筆,這一筆的筆尖直接戳傷了他們的心,帶著血跡離開。 也帶走了,他們共同的好朋友——李又政。 終于,在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五日上午九點,北州市解除了非典警報,六月二十三日who(世界衛生組織)將中國香港從疫區中除名,六月二十四日who將中國大陸從疫區中除名。 北州大學東、西、南、北四個校區解禁的那一天,全體學生涌向各校區cao場,在凝重又帶著希望的大會之后,全體學生涌出學校,學校外不少等待的家長,紛紛沖上來擁抱各自的孩子,喜悅與傷感交織,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令人落淚。 于棠第一時間朝北校區跑,阮東陽也是第一時間往南校區跑,兩個在同心橋上看到彼此,一個多月的封校生活,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兩人彼此凝望了彼此好一會兒,才開腔。 “東陽?!?/br> “于棠?!?/br> 阮東陽上前一步,一把將于棠摟入懷中,于棠緊緊抱著阮東陽的腰,把臉埋在阮東陽胸口,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淚浸濕阮東陽的胸口說:“東陽,李又政不在了?!?/br> 阮東陽嗯一聲,眼眶跟著就紅了。 “我們去送送他?!庇谔目拗f:“好不好?” 阮東陽情緒平撫良久,才說:“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段過去了,晚上見。 第9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