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荀愍
陳景等云述走出門檻,回過身來冷冷的一揮手,“砸!” 得了令的驍騎衛也不管這是什么地方,抄家伙就使勁砸,這次是來真的了,瓷器名畫,盆景擺件都沒有幸免,是以跋扈了幾十年的太傅府,兩三天內又被打砸一回。 云述在重重護衛間一步一瘸的走向那華貴的車架,撇了一眼旁邊頭都不敢抬的平都府尹等人。 “大人憊夜來此做什么?” 府尹頭埋得更低,聽著里面的鬼哭狼嚎只覺得心驚rou跳,鎮定一下才道,“下官路過而已?!?/br> 里面那位太傅大人如今可是失了勢,而眼前這位新晉的云王,可比以前那位有手段多了,堂堂太傅府,說闖就闖了,哦不,是說砸就砸了…… 云述善意提醒他,“更深露重,府尹大人還是回去歇著吧,不該管的事兒別管?!?/br> 府尹立刻恭敬的點頭,“是…是…是,下官這就回去了?!?/br> 云述滿意的放下車簾,云家的車駕緩緩路過烏衣巷長街,達達的馬蹄聲和整齊劃一的步伐讓這長街兩邊的世家都心有戚戚,太傅府還不斷傳來哀嚎聲,卻沒有人敢上前去多管閑事,亂世之中,唯有手握重兵才能立足,所有陰謀詭計都臣服在絕對的壓制下。 探子將云述欺上太傅府的事詳細的向趙瑯匯報,說完了好一會兒,一點聲音也沒有,探子實在熬不過,便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上首的人。 只見案后氤氳的檀香中,他家丞相只披著一件玄色長袍,露出如玉的胸膛,如墨的長發就這樣披在肩上,那張冷漠的俊臉更加高冷,甚至有些陰鷙了。 趙瑯靠在案后,無焦慮的目光停留在案桌上那幅畫出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這樣的人,最后竟然不屬于他,再過不久,她就要歡天喜地的嫁給別人,每每思及此,就覺得壓制不住的暴戾快要噴涌而出。 他等了這么多年,算計了這么多年,以為勢在必得,什么都想要,沒想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讓他甘心放手嗎?太難做到了,哪怕放手,也不會甘心! 蠟燭燃到了一個節點,屋內突然暗了下來,影影錯錯的看不分明,暗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分明看到丞相眼里一閃而過的戾氣,就像那獵場里的狼盯著自己的獵物,誰敢指染,便是頃刻之間濺血斷喉,那模樣,嚇得他也抖了一下。 蠟燭燃過了節,又噼啪燒了起來,頓時亮堂堂的,將屋里壓抑著的氣氛一掃而光,趙瑯也收回自己的目光,緩緩說,“讓他們去鬧吧,皇帝現在要用云家,不會為葉溫如出頭,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br> 他似乎很累,揮揮手讓探子下去。 云舒這幾日戴著面罩和王旻之參加了幾場宴會,瑯琊不愧以風雅著稱,就在這百里之外的廬江轟轟烈烈鬧造反,似乎并不影響他們春江花月,這也是得益于他們有一個愛吃愛玩的郡守大人,將百姓們的心都帶大了。 王旻之雖說年紀輕輕倒也擔得起大靖風流世家的門面,能和百姓打成一片,又是百年旺族的當家人,在名門清貴中也備受推崇。 這幾日風流倜儻的郡守身邊多了一位銀面郎君,身量和談吐都不凡,看郡守親昵的模樣,想必地位也不低,只是真容隱在銀絲面具下,讓人著摸不透。 號稱瑯琊第一手的荀愍已經和云舒交鋒第二局了,旁邊人見兩人相戰正酣,也拋了手里的酒杯,圍在一旁看此局如何。 云舒落子看似隨性,實則大開大合之間便盡占氣門,荀愍棋品如人品,凌厲恢宏,攻城略地,步步緊逼。 荀愍稱霸瑯琊多年,少有人在他手下活過幾子,倒是今日這小子,不管他如何布局,如何緊逼,都能化危機于無形,看似綿軟,實則綿里藏針,反而讓他防守吃力些。 看著對面一身細棉長袍的人,出子落子穩如泰山,面對他的步步緊逼,絲毫不見慌亂,反倒像把他當做練手的。 幾子落下,云舒占盡生門,活活困死了荀愍張牙舞爪的棋面。 荀愍中指摩挲著玉棋,盯著這方寸間大局已定的生死搏殺,再抬眼看對面的人,對弈中他能感覺到對方延綿不絕的肅殺之氣,幾乎將他活活困死,偏生所有這一切都隱藏在那薄薄的銀絲面具下,等棋局已定,這肅殺之氣又頃刻間斂去,無影無蹤,那少年開口還是那般的溫潤如玉,“子愍承讓了?!蓖鹑缰槁溆癖P。 “有意思,有意思……” 他放下棋子,連說了幾句有意思才懶懶的靠了。 “哈哈哈……子愍竟是輸了嗎?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這般狼狽的樣子?!?/br> “精彩絕倫,秦木兄果然是謎一樣的人,這以后看子愍還敢不敢四處獨孤求敗……” 云舒自稱秦木,是她的本名云蓁而化。 幾個人起哄荀愍自罰三杯,他倒也痛快,拎過手邊的酒壇仰頭便喝,酒液順著嘴角流入竹青滾邊的長袍中,沾濕了微敞開的衣領,這般風流態也就瑯琊這樣隨性的地方有。 王旻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打趣道,“你輸給他倒也不羞人,沒必要借酒澆愁了?!?/br> 轉眼間一小壇蜜釀便見底了,荀愍放下壇子依舊盯著云舒,這個人光端坐在那里,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就讓人覺得不簡單,還有那雙沉靜如海的眸子,哪怕有面具隔著,依舊不掩風華。 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心智想必也不差。 “倒不知秦木兄是哪座神仙殿的,云游到我瑯琊來?” 眾人見他已經醉到滿嘴胡話了,便笑鬧著放過了他。 等夜里霜青殘月,郡守府又滅了廊下幾盞燈籠,守夜的卻見一輛馬車緩緩向郡守府駛來,馬蹄包了棉布,又挑在這樣的時辰,想必主人是不想驚動他人。 兩盞小燈掛在車前一晃一晃的,只有一個年幼的童子牽著馬車,低調得再不能低調,可那小小的描金徽記昭示著這是左將軍府荀家的車駕。 護衛一邊譴人進去匯報,一邊下來親自給來人下蹬。 果然是左將軍荀愍來了,他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才遞上拜貼,“我要見你們府上那位貴,煩請郡守大人行個方便?!?/br> 趕來的管家不敢怠慢,便先將人往里面請。 荀愍被迎入云舒住的暖閣,果然見主屋還亮著燈,想必是特意等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