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秦楚先是炒了幾個炒菜,之后才開始燒rou。 “你要吃嗎?”秦楚回頭又看了一眼球球。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隨后又自言自語道:“好像狗不能吃太咸的東西……” “之前為什么忽然要咬我?”他似乎有些無奈,但神色卻很溫和?!八懔?,你也算是忠心護主……” 我從來不知道他也會這樣,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做菜。菜譜里寫的詳細,秦楚跟著一步步加料,之后又翻炒了片刻,終于出鍋。 此時已經八點,早就過了晚餐時間。我以為他是要做給許子墨,然而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后,卻并沒有拿出手機,而是獨自盛了飯。 電飯鍋里水加多了。飯此時就像黏粥一般,完全爛了。不過總好過水加太少,他抿了抿唇,還是盛了一碗。此時,最先炒的幾個菜已經涼了,只有剛出鍋糖醋里脊還冒著熱氣。 我忽然就想到了當初自己做菜等著他的時候。 秦楚的看了看空蕩的客廳,拉開座椅坐下了。他的表情又變得暗沉起來,先是嘗了一口煮爛的米飯,咀嚼了兩下,隨后又夾了一筷胡蘿卜放入口中。 只是剛放進去,他的面色就僵住了,不過也還能下咽。我看著他悶頭吃了一大口飯,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去夾涼掉的青菜,只是一入口,神色便扭曲了幾分。迅速的拿著茶杯到了一大杯涼水,也不管那已經放了一夜,直接飛快的灌了下去。 原來是吃到了鹽塊。 青菜不可能再碰,然而別的菜似乎也不盡如人意。到頭來,也就只有那倒糖醋里脊還算能吃。秦楚的臉色逐漸變黑,但依舊就著吃掉了晚飯。 球球趴在窩里。今天一天他都沒有好好休息,現在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不用散步了嗎?!彼艘宦?,將剩下的菜倒進了垃圾桶。我沉默的跟隨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點燃了一根煙。 窗外夜色濃重,風也逐漸帶了些涼意?;鹦侵饾u燃燒,一直到煙灰幾乎要落下,他才在缸里點了點。 煙缸早已被保姆清洗干凈,就好像曾經顧安澤還住在這里一樣。秦楚怔了怔,隨即又緩緩的轉過頭。他以前從未在意過這個家,于是也忽略了顧安澤所做的一切。在許子墨搬進來以后,他曾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的生活會很美好,然而似乎……并不是這樣。 他的眸中流露出迷惑與茫然,明明期待了十年……現在卻又猶豫了。 為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的思緒,只是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都市繁華的夜景。已然到了秋季,風也不再溫暖,反而帶上涼意,只是我絲毫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很快,我曾以為死亡可以定格一切,然而現在卻才發現自己的無力。 已經兩個多月了啊。 煙燃燒殆盡,秦楚又點了一根,繼續沉默。 第十三章 秦楚有些迷茫的吸著煙,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對許子墨發火。明明是他發了誓要一輩子對他好的……現在,自己卻在想著那個被趕走的顧安澤。 他微微垂下了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曾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顧安澤的一切,包括那只只會搗亂的狗。但似乎從顧安澤搬走的那一天起,生活就仿佛缺失了什么。 而且,不是一個保姆所能夠替代的。 為什么,每每看到顧安澤就會惱怒不堪呢? 他沉思著,手里的煙又不小心燃到了盡頭。秦楚看著手里的煙尾,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與顧安澤還有過一段關系不錯的時日。 那個時候,他會按時回家吃飯,雖然會故意不給顧安澤好臉色,但卻享受著對方給自己的一切服務。 明明可以選擇不碰他,但卻無法控制自己,忍不住要看他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樣子。 然而就算那個時候,他依舊是惡劣的。他總會故意冷落顧安澤,要看他紅著眼眶做飯,像個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的兔子一樣,眸中含著淚給自己調水溫的樣子。 為什么,會那么想要欺負他呢? 想要欺負到,就連在做、愛的時候都會故意的粗暴起來,讓他疼的渾身發抖,要他永遠記得這樣的痛。 秦楚愣愣的看著茫茫夜色,忽然發覺有關顧安澤的一切,自己都深深的記得。就算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卻也還是能夠清晰的描繪出他的面容。 為什么呢…… 完全忘不了。 好像中了毒、藥一樣,只要遠離了對方,就會不斷想起那個人在身邊的點點滴滴。他應該是愛著許子墨的,也理應這樣,但為什么就連躺在床上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起那個人瘦小的身軀? 這么久了,都沒有主動聯系自己一次…… 秦楚抿住了唇,把煙尾按進了缸中。 第十四章 許子墨果然沒有回來。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秦楚的生活,有些擔心的看著他疲憊的面容。他大多是意氣風發的,亦或是被我惹怒,大發雷霆。 只是現在的他,卻有些頹廢。 也沒有沖澡,秦楚直接回了臥室,躺在了那張曾經睡過我和他的床上。他就那樣睜著眼,怔怔的看著頭頂的燈光,神情茫然。好像所有屬于他的驕傲、自信都被突然抽走了一樣,只剩下一個頹然的人,獨自躺在雙人床上。 我蹲在他的身邊,貪戀的看著他英俊的側臉。 我果然還是愛他的。 否則,為什么在看到他這幅樣子后,心臟會像被攥緊了一樣,疼痛不已? 我知道,是我自不量力了。一個被他厭惡了十年的人,有什么資格去心疼他呢?我很想給他一個擁抱,但那也只可能是妄想而已。 我所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是用著他所聽不到的聲音,輕輕的低喃一句罷了。 “秦楚,你怎么了呢?” 恍然之間,我的手指居然離他的臉頰只有一厘米的距離了。只是就這樣短短的一厘米,我卻永遠都無法跨越。但就算真的伸出手,撫摸到他溫暖的身軀,又有什么用呢? 我已經死了啊。 我和他之間的鴻溝跨越生死,就算是觸碰到,也永遠無法相聚,永遠都觸不可及。 臥室的門沒有關嚴,原本在熟睡的球球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坐在了門口。我愣了一下,像是被人發現一樣,慌張的收回了手,連心跳都亂了幾分。 秦楚并沒有注意到球球,仍舊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上明黃色的、溫暖的燈光。我松了一口氣,對球球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它安靜的走了過來,輕輕的蹭了蹭我的腿腳,很是依戀的模樣。 自從車禍以后,球球內向了許多,也愈發黏我。我輕輕的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又有些擔心的看向秦楚。 他已經闔上眼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的眉頭依舊是緊皺的,好像怎么撫也撫不平一樣。 “秦楚……”我低喃著他的名字,又一次坐在了床邊。球球也無聲的走了過來,蹲坐在了我的身邊。 秦楚的睫毛在微微的顫,大概是因為紛繁的思緒而無法入睡。我很想幫他做些什么,蓋上被子也好,關掉燈也好…… 但是,我卻什么都做不到。 我所能夠做的,只是坐在他的身邊,用他所不知道的方式,陪著他罷了。 看著他的臉,內心也居然漸漸的平靜了。好像只是才過了一會兒而已,時鐘上的指針卻已經轉了一圈又一圈。 他已經睡得很熟了,只是沒有脫掉外衣,也沒有關燈或是蓋上被子,有些不安穩的樣子。球球還蹲坐在我的身邊,我沖它微笑了一下,輕手輕腳的走到墻邊,慢慢的按掉了開關。 很久很久以前,他喝醉了酒回來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幫他脫掉鞋子和外衣,好讓他能夠舒服的睡覺。在不吵醒他的情況下做到這些,好像已經是刻入骨髓的事情了。就算現在已經沒了實體,我卻依舊動作熟稔的幫他解開了扣子,輕輕的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脫下了外套。 他仍舊沉睡著,只是眉頭卻不再皺起了。我輕輕的把衣服疊好放在了床邊,又去幫他解開勒人的皮帶。秦楚總是會把皮帶扣得很緊,連精瘦的腰上都有了紅色的印子。我怕吵醒他,指尖在那些印子上方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觸碰。 幫他脫去外褲時難免有些尷尬,曾經我動作還不甚熟練的時候在這一步吵醒了他,被誤以為是求歡,還被他譏諷了一番。明明已經那么多年,他說的那些話還回響在耳邊。我怔了怔,愈發動作輕緩。 秦楚沒有醒來,這著實讓我松了一口氣。本想把褲子也疊好放在一邊的,但為了避免他懷疑,我還是把衣服揉的亂了些,好像隨意扔在邊上的一樣。 天氣已經涼了,秦楚翻了個身,把身體蜷縮起來取暖。他一米八五的個子做這樣的動作難免有些孩子氣,我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個微笑,又拉過被子幫他蓋好。 幫他脫衣時都沒有驚動他,蓋被子又怎么會呢?然而在我松手的那一刻,秦楚卻突然抱住了柔軟的棉被,有些不悅的蹭了一下。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卻低啞著嗓音嘟囔了一句:“顧安澤,睡覺,別亂動?!?/br> 我頓時僵在了那里。 他的語氣并不算好,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意味,但這樣的他才是我所熟知的秦楚。我以為他是醒來了,然而他的呼吸卻愈發綿長了些,好像睡得十分安穩一樣。被子被他緊緊的抱在懷里,也不知道這樣用力抱著是否會舒服。 大概,他只是說了一句夢話吧。 我撫上胸口,那里還殘留著方才被他喊到名字時的悸動。但這里已經不需要我了,我有些不舍的看了秦楚一眼,蹲下身摸了摸球球的額頭。 “好了,球球,我們出去吧……”明明不會吵到他,我還是壓低了嗓音。剛才一直在照顧秦楚,不曾注意球球,現在才發覺它臉上的毛又濕了一片。 我擔心車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然而球球卻乖乖的走出了秦楚的臥室,看著我關上門后,嗚咽著趴在了我的懷里,不斷用舌頭去舔我的脖子。我把它全身都揉了個遍,在確定球球并不是哪里疼后,才終于放下心來。 秦楚醒的時候,我正在給球球揉捏耳根。球球舒服的趴在我的懷里,時不時輕輕的“嗚”一聲表示滿意。聽到開門的聲音,我剛忙放開了球球,有些無措的看著從臥室里走出的秦楚。 他大概休息的不錯,眉目間的疲憊之色一掃而光。秦楚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在客廳里轉了一圈,又突然露出惋惜的神色,笑著嘆了一口氣,去廚房拿了狗糧。 “我昨天夢到他了?!焙孟袷窃趯η蚯蛘f話一樣,他蹲下身在食盆里倒滿了糧食,又順手揉了揉球球的腦袋。球球似乎有些不悅,翻了個極為人性化的白眼,趴在毯子上一動不動。秦楚也不生氣,反倒被它的動作逗笑了。 昨天還有些憔悴的他今天實在是很精神的樣子,我也終于放下心來。秦楚嗅了嗅自己的衣領,眉頭擰了擰。他平日里是個很愛干凈的人,每次出門前都會把自己打理的整整齊齊。昨天因和許子墨的爭執而沒有洗澡,里面淡藍色的襯衫也在睡覺的時候皺的不成樣子??匆婄R子里渾身衣物皺巴巴的自己,秦楚嫌棄了一下,一邊解開衣扣一邊走進了浴室。 我有些想要跟過去,但球球用爪子按住了我的腳,示意我陪它。我望了望秦楚遠去的身影,拍了拍球球的腦袋。球球討好的“汪”了一聲,用毛茸茸的臉不斷的在我的腿上蹭。 秦楚洗澡的時候,保姆來了。她依舊是拎著一大包打掃衛生的工具,一進屋子就開始做清潔工作。我沒有跟過去看,依舊輕輕的幫球球順著毛。球球舒服的嗚咽了一聲,翻過身露出熱乎乎的肚皮要我給它摸摸。 我看了一眼保姆,她仍在廚房里忙碌,也就放心的給球球捏起小肚子來。先前猙獰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周圍被剃掉的毛發也慢慢的生長起來。我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那道粉紅色的疤,見它不疼的樣子,才把整個手掌覆了上去。 保姆打掃完廚房,把客廳茶幾上的煙灰缸洗了,隨后又拎著一大包東西走向了浴室。由于是早晨,浴室里足夠敞亮,秦楚也沒有開燈,直接沖了一把冷水澡。她沒想什么,直接開了門打算進去。我還在取笑球球的小肚腩,卻聽到秦楚怒不可遏的吼聲。 “滾!” 心跳都停止了一瞬,我茫然的回頭,卻看見保姆傻傻的站在浴室門前,試圖解釋什么。 “老板……我,我沒注意到……” 秦楚用浴巾圍住了腰,原本放晴的臉色現在又黑了個徹底。那保姆也不知道轉過身去或是關上門,像是被嚇傻了一樣直直的看著秦楚。我快步走了過去,只見秦楚渾身還沾水滴,除了浴巾掩蓋住了重點部位,其他的地方全部都裸、露著。 “你滾!我不想再說第三遍?!眽旱土松ひ舴炊葎偛诺呐鸶恿钊丝謶?,保姆面露委屈之色,被秦楚這幅模樣嚇得站在那里。許久,她才一邊抹眼淚一邊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秦楚仍是很惱怒的樣子,直接進了臥室用力的關上了門。我穿過門板,看見他正胡亂的在衣柜里翻找著,最終在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了浴袍。 曾經我還在這里的時候,浴袍總是會整整齊齊的放在洗完澡就可以輕易拿到的地方。大概是保姆并不知道要這樣做,居然把衣服都藏在了衣柜的最底下。秦楚低罵了一句,穿上了內褲和浴袍才走出臥室。 那保姆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只是依舊哭個不停。秦楚絲毫沒有同情她的意思,顯然是決意不要她在這里工作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肯定沒法再留在這里,保姆一邊抹淚一邊用家鄉話埋怨著,實在是有些破罐子破摔。我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卻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話。果然,再看秦楚時,他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滾!” 秦楚的身邊大抵是從來沒有人敢當著面說他壞話的,他又冷聲斥責了一句,那保姆才驚慌的走了,只是關門的時候還故意用了幾分力。家里終于安靜下來,秦楚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只是依舊十分不悅。他坐在了沙發上,拿過茶幾上的打火機點了一根煙。只是這次并不像之前那樣只點不吸,反倒一口氣吸了半根,顯然還氣得不行。吸了幾口,大概是尼古丁安撫了煩亂的心緒,秦楚朝后靠倒在沙發上,神色突然迷惘了幾分。 我很想讓他不要再吸煙了,然而也只能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點燃一根又一根。 今天是工作日,秦楚應該是要去公司的,然而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他也絲毫沒有換衣服的意思。門口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我和秦楚都朝那里看去,便見許子墨推開了門,抿著唇站在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