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西北大旱。 據奏折稱,西北已經有三個月沒下雨了,這對農業水利落后的古代來說,簡直是一場噩夢。 數月無雨,赤地千里,莊稼人畜盡皆干渴而死,許多土地如同皸裂皮膚一樣可怖。饑民相食,亦或者成為了流民,落草為寇,亦或者餓死,陳尸于道。 賑災糧食已經派發出去了,然而還是遠水不救近火,這只是杯水車薪。 西北大旱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幾乎年年都會這樣,只是今年更加厲害而已。 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吵吵鬧鬧的朝臣,永和皇帝忽然想起了白亦容,他曾經說過對付干旱是有辦法的。 而聽聽這些朝臣們的話,居然還有要他發布罪己詔,向天求雨,以示誠心。 簡直是荒謬至極!永和皇帝雖然敬鬼神卻遠之,也不是愚昧的人。他自認自己上任以來,兢兢業業,大燕朝也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F如今,這些人只差一步指著他的鼻子道,你是個昏君,所以上天降罪于百姓。 永和皇帝已經不耐煩聽下去了,便道:“朕將釋放農官白亦容,令其前往西北指導田業。另,縱馬行兇案非白亦容指使,錯不在他,朕特此為他正名?!?/br> 這話一出,百官頓時嘩然了。 一個言官出列:“皇上,此事不可,白亦容尚是帶罪之身,如此一來,百姓不服??!” 永和皇帝卻是難得地耐心道:“且不說已查實此事罪不在亦容身上,就是有罪,朕也要他以自己的才學將功折罪,惠及眾多百姓?!?/br> 諸多言官氣得跳腳:“皇上不可!” 這還是皇上第一次這么堅持己見。 永和皇帝說:“朕已有決心,諸位無需再進言,退朝吧!” 是日,永和皇帝便派人前往傷者死者家里派發撫慰金,并且讓大理寺和刑部結案公告,為白亦容正名。 左相秋云飛得知皇上如此,氣得內傷,然而又不敢發火,以免落人把柄。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只老狐貍,沒有輕易顯露怒色,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 白亦容在牢房里蹲了兩個多月,總算是呼吸到了自由的新鮮空氣。 一頂軟轎停在了牢房之外,太監李勇德等待他多時了。 見白亦容出來,李勇德便道:“圣上有旨,快跪下來接旨?!?/br> 白亦容依言下跪,聽得李勇德念道:“……朕命白亦容為欽差,前往西北賑災,指導田業,待賑糧結束后,再歸還殷都……” 聽到后面,白亦容已然明白了,這皇上是在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此次前往西北,不求他安撫流民,重點在于指導田業幾個大字,只要他能讓西北干旱哪怕緩解上稍許,那也是大功一件。 想明白后,白亦容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用那句話反著來說,現在是最壞的時代,卻也是最好的時代。 18.人在路上 以七品官之身代欽差之職,史無前例。就算是放到現代,你認為國家主席會派一屆村長去賑災嗎?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白亦容又是與眾不同的。他博學多識,勤于稼穡,是個十分出色的農學家。永和皇帝慧眼識人,自是看出了白亦容對他的大業將是個大助力,是以破例讓他前去賑災,所以說賑災這是個考題。 如果他做得好,那就是考過了。如果他做得差,那么等待他的將是滅頂之災。 不論如何,此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擔子對他來說,十分沉重。 白亦容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中,大黃正蔫蔫地趴在大門口,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大黃!”白亦容心里很高興大黃沒忘記回家,便喚了聲。 聽到白亦容的聲音,大黃一下子站起來,先是一愣,然后瘋一樣地朝著他跑來,不停地跳著,沖他叫著。 白亦容不得不摸摸它的腦袋,安撫它的情緒。大黃激動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亦步亦趨地跟著白亦容,似乎生怕這一次他又突然失蹤了好幾個月。 大黃沒被餓死,算是個奇跡。 不過,白亦容了解得很,大黃曾經是條流浪狗,尋食的本事可不弱。在這里都能被餓死的話,它早就在遇到白亦容之前餓死了。 為了慶祝自己重獲自由,白亦容先是去買了鹵rou和一壺酒,然后將鹵rou割下一半,切得碎碎的,放在了大黃干凈的狗碗里。大黃饑不擇食地吞吃著,像是餓壞了。 白亦容坐在屋子里,有些恍惚,像是做了一場大夢那樣。這夢還挺精彩的,眨眼間,他從一介布衣登上了天子堂。又眨眼間,他入了大獄。再回頭,他已經重獲自由了。 將鹵rou和酒擱置在餐桌上,他去廚房燒水,打算放涼了喝。柴禾快沒有了,不過燒一鍋水還是夠的。 大黃還在院子里吃rou,時不時地抬頭看了眼灶房,似是確認白亦容這次有沒有離開。 多個月沒回家,浴桶早已布滿了灰,所以白亦容搬著浴桶去井邊洗桶。井是他邀人在自家后院挖的,很淺,但是比現代水干凈多了。光是這一來一去的,就讓他出了一身汗。今天的太陽大得很,似乎比往日里都要大。 他用水桶提著一桶桶井水,倒入了洗干凈的浴桶里。然后脫去了衣服,進入了浴桶。冰涼的水讓他過高的體溫一下子降低了下來,讓他長痱子的皮膚感到一絲絲涼爽。 就這樣,他徹徹底底地將自己洗了個干凈,畢竟兩個月沒能洗澡,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發霉了。 圣旨定的出發時間是中午,所以白亦容還有一些時間來整理行李。 他用布擦干頭發和身體,然后將一種食用淀粉往痱子處抹去,據說這種食用淀粉可以當作爽身粉用,夏日里窮人一長痱子就用這種粉抹身體。 穿好了衣服后,他出來看著大黃。大黃已經吃完rou了,正殷切地看著他。大黃年歲越發的大了,越發不會打鬧,變得沉穩多了。 白亦容有些煩惱,他這次去賑災,少說也得去個個把月,這大黃要交給誰,可真是頭疼。 現在再去招個仆人,恐怕是來不及了。 他有公務在身,也不敢帶大黃過去,萬一被有心人參一本,又要倒霉了。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李勇德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