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顧子安撇了撇嘴,干脆收回視線,她轉頭看向毛料店里,話說過了這么久應該快解出來了吧? 結果剛想看一看,哪還能看得見解石機,視線里一眼望去全是人,一個個都圍繞在原本解石機的位置,把她擋了個嚴嚴實實,明明是一群人,卻沒有聽見一句說話聲,有的只是磨條打磨的聲音和偶爾倒吸起的抽氣聲。 她心下了然,怕是福祿壽喜已經解出來一些了,每一次抽氣聲,她都可以想象到一定是毛料又出現了一種顏色。 她能預料到,當一塊你原本以為的種頭,在你的眼中一點一點的慢慢蛻變,一層層色彩交替出現,強烈的色彩撞擊,緊抓著你的眼球,那種從心底肅然而起的震撼,即便是她透著光暈都能感受一二,更別說這些親眼見證的人了。 她微微一笑,耐心的等待著福祿壽喜解出來的那一刻,她相信店里的人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許是看不見毛料,這等待的時間倒是感覺比平時長了不少,顧子安無聊的輕敲著指尖,突然發現傅恒之似乎一直沒說話了,她挑了挑眉,微微側頭,眼角余光奇怪的掃了眼身后的人,心底猛地一頓。 只見男人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剛剛還上揚的眉眼,這會兒早已消失不見,深藏的眸子里黯淡一片,連柔軟的碎發也都跟著無精打采了起來,明明還是那張冷峻的臉,卻好像上面的一切都失了光彩,仿佛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愈發的沉寂。 那樣子……就好像是被人,不!就好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似的,一個人默默地獨自舔舐著傷口。 她,好像,什么都沒做吧? 顧子安雙目微斂,眼眸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的手,又瞥了眼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的人,她抿了抿唇,無奈地暗嘆一聲,良久,輕淡的聲音在車內響起,“三十秒?!?/br> 無厘頭的一句話,卻讓傅恒之陡然一震,一瞬間猛地抬起頭來,深藏的眸子里還有著尚未褪去的黯淡,“真的?!”低啞的聲音里有著一絲緊張,不明顯卻讓顧子安聽的清清楚楚。 她忽然覺得有些煩悶,出口的聲音也沒之前那么好了,“二十九秒?!?/br> 聞言,傅恒之笑了,臉上的線條一瞬間柔和了下來,薄唇牽起深深的弧度,不待她再說話,骨節分明的大手毫不猶豫的覆蓋在白皙柔軟的手上,然后整個兒包裹住,緊緊地,牢牢地,不留一絲縫隙,珍視的好像握住了全世界一樣。 顧子安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被包住,然后又被分開,修長的手指從指縫中穿了進來,然后,十指相扣,一大一小,一纖細一修長,仿佛,本該如此。 她能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力道,小心,翼翼,重一分,似乎生怕弄疼了她,輕一分,卻又如此的依依不舍,明明,只是握個手而已…… 顧子安下意識的想著。 仿佛是感覺不夠,傅恒之看了看十指相扣的手,忽然一動,大手扣著人兒的手,自然而然的抬起,低頭下意識的輕靠了上去, 細碎的碎發從指尖劃過,柔軟而蓬松,另一種不同的觸感突然從手背上傳來,顧子安倏地抬頭,入眼的是男人低垂下來的頭,冷峻的臉龐輕靠在相扣的指間,微微蹭了蹭,手心仿佛被柔化下來的線條細致的描繪了一遍,癢癢的。 顧子安一震,手一動正要抽回,低低的笑聲從薄唇中溢出,明亮而歡快,帶著所有的滿足,手下一頓,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望著那因開心而微微瞇起的眼,清亮的眼眸劃過一絲波動,如風過水。 “出來了出來了!” “天??!我看到了什么,四色的,居然是四色的!” “那這,這還是福祿壽么?” “你懂什么,這福祿壽喜!比福祿壽還要珍貴幾十倍!” “什么!這是福祿壽喜?!紅色的、綠色的、紫色的、黃色的,嘶!還真的是福祿壽喜!” “??!我想起來了,這,這不會赤羽軒的劉總么?!我說我剛剛怎么覺得熟悉了,原來是赤羽軒的劉總!” “赤羽軒?!那不是在去年開出了兩塊極品翡翠么?!” “對!兩塊極品翡翠,一塊皇家紫翡!一塊帝王綠!現在還沒到緬甸公盤的時候,赤羽軒居然又開出了一塊極品翡翠?!” “劉總啊,你不是在漢寧市的么,怎么跑上宣市來了?” “對啊,劉總,你怎么也來上宣市了,哈哈,不會說赤羽軒現在也打算往上宣市發展了吧?” “赤羽軒在上宣市的店面已經在裝修了,正是長仁街的位置,很快就會開業?!眲⒃獣穆曇敉蝗豁懫?。 剛剛還你一句我一句的人,這會兒忽然靜了下來,一個個瞪大了眼,誰想到一句玩笑的話,居然……居然是真的?! 幾秒鐘后,比剛剛更為激動熱鬧的聲音驟然響起! “赤羽軒真的要在上宣市開業了?!還是在長仁街?!那兒好??!那以后買翡翠就不用再跑那么遠了!” “是啊,是??!這福祿壽喜劉總可得給我留一塊??!” 一時間,赤羽軒已經打算來到上宣市的消息如潮水般洶涌而去,帶著驚現的福祿壽喜極品翡翠,再一次震驚了一眾人。 …… 此起彼伏的聲音悉數竄入了耳中,顧子安下意識的轉過頭,劉元會正從解石機上下來,眾人紛紛讓出了一條道,擁有四種色彩的福祿壽喜淬不及防的撞入眼中,紅的喜慶、綠的蒼翠、紫的高貴、黃的暖人,交相輝映,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光彩。 車外,是人們為赤羽軒和福祿壽喜極品翡翠激動的歡呼聲,車內,是男人低低地笑聲,只為某一個人,以及,一雙十指相扣的手。 紅唇不自覺得牽起淺淺的弧度。 看著還有點兒時間,顧子安給劉元會發了一條信息之后,便又去了上宣市的古玩市場逛了一圈,真品古玩倒是看見了不少,天地靈氣也悉數不落的收繳,碰到將真品當贗品賣的,顧子安勾了勾唇,毫不猶豫的就買了下來,一圈逛下來,雖然原本想找的珍貴古玩沒碰到,但也不至于空手而歸。 看見顧子安將這些全交給了劉元會后,傅恒之微抬了抬頭,只問了一句,“你要開古玩店?” 顧子安笑而不語,等真跡閣開業后,以他的敏銳,她即便不說,他也會知道,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身份,早一點晚一點都是一樣。 等獵鷹越野車停在上宣一中校門外時,倒是比平時晚了不少,已經快要七點了,校門外陸陸續續的是返校的學生,一個個好奇的朝獵鷹越野車望來,一步三回頭,想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誰,有一些人甚至都駐足停了下來。 “這不是咱們開學時停在校門外的那輛車么?”有人疑惑的道。 “對對對!就是這輛,這么霸氣彪悍的車,不知道里面坐著是什么人?”有人冒著星星眼,幻想著里面一定是位有錢有勢,魅力十足的成熟男人。 “里面坐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更想知道,這車是來接誰的?”有人羨慕滿滿,“我都看見第二次了,肯定是來接咱們學校的人!” “這個時間點,又不是工作日,應該沒老師吧?”有人驚訝,“總不會是來接學生的吧?!” 四下一陣噓噓,奈何,黑色的車窗阻擋了學生們好奇的視線。 “我回學校了?!鳖欁影矒P了揚眉,背上帆布包,朝駕駛位上的男人道。 傅恒之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淡棕色的眸子在人兒精致的臉上留戀了一圈,然后又移到手上,閃了閃,低低地應了一聲,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樂意。 顧子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打開車門跳了下去,笑瞇瞇地招了招手,少女愉快的神態和男人憋悶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果然,在關上車門的一瞬間,毫不意外的瞥見了傅恒之緊擰在一起的眉頭。 顧子安滿意了,拍了拍手,一回頭對上了一群呆愣的視線,她眉梢微挑,第一次這么晚回來,倒是忘了這個時間點,正是返校的時間,她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沒見到認識的人,聳了聳肩,淡定的走進了學校。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兒的身影,獵鷹越野車這才開動,如離弦之箭,轟然驚醒了一眾學生。 “天??!剛剛從車上下來是我們學校的女生吧?!”停留下來的返校生們目露驚訝,帶著尚未完全回過神來的模樣。 “臥槽!高幾的?居然還有軍區背景的!”不少人欽羨。 “應該是高一的新生吧,前一兩年也沒見到過這輛車啊?!备叨呷龑W長學姐們此時最有發言權。 “高一的?哪個班的?剛才看著長的還漂亮的!” 詢問聲此起彼伏,卻無一人知道。 在顧子安沒發現的地方,關雪深深地望了眼獵鷹越野車駛離的方向,眼中疑惑,剛剛從車上下來的人是顧子安吧? 她怎么會和省軍區的人認識?還從別人的車子上下來? 耳邊聽見校門外的學生把顧子安討論成某某官家子弟,心中不屑的嗤笑一聲,怎么可能!她從第一天就知道了,顧子安母親是小學老師,父親自己開了一家小店,壓根和軍區的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還官家子弟,別笑死她了! 許是開學時停在校門外的獵鷹越野車,讓上宣一中的學生難以忘懷,再加上昨天晚上不少學生親眼目睹了車上下來了一位女生,最后還進了一中的校園,擺明了是一中的學生,讓一群人一下子興奮起來了! 周一,上宣一中的校園里,到處都能聽見關于獵鷹越野車上下來了一位女生的消息,只說那女生長的挺有氣質的,據說,是高一某某班級的官家子女,羨慕了一眾一中學生。 就連顏小菜,下課都跑來饒有興趣的說著她打探來的消息,只說,現在上宣一中的學生都想知道是哪位新生背景這么大,居然是省軍區的云云。 顧子安笑而不語。 周二,顧子安走在路上就發現收到了不少異樣的眼光,不少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好不容易走到教室時里,剛剛還吵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顧子安不明所以的往后望了一眼,還以為是老師來了,結果后面空無一人,倒是有不少視線投在自己身上。 她皺了皺眉,掃了眼班里的同學,以往熱情友愛的目光,這會兒閃閃躲躲,投在身上的目光更是五花八門,有不可置信的,有鄙夷的、有嫌棄的、有懷疑的、還有少數擔心的目光,愣是讓她沒明白,只不過是過了一晚上,究竟發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個個都變得這么奇怪? 顧子安坐在座位上,問向埋頭寫著代碼的夏克,示意的掃了眼班上還在繼續往這邊偷瞄的同學,“怎么回事?” 夏克抬起頭來,眨了眨眼,“沒什么事啊?!?/br> 得,這家伙壓根都不知道! 她又問向前面的蕭然和雙妍,結果,這兩人比她還一頭霧水,只說早上到班里來的時候,就被一群同學拉住,一個個七嘴八舌,有說要讓他們好好看住班長的,有說讓他們告訴班長還是盡快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還有說讓要他們以后還是別跟班長在一起玩了,更有甚者說顧子安不配當班長! 然而等他們一問發生什么事了,剛剛還嘰嘰喳喳的人,一個個全都銷聲匿跡了,無論問誰都閃閃躲躲,就是不吭一聲。 顧子安奇怪,看住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她好像剛過沒多久的月考還是第一名吧?至于最后一句不配當班長的話,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不過,這還多虧了顧子安是班長,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年級三班的同學們或多或少對她有點兒感情,打心底里認同,不然,就不是只說這幾句話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然后,更令人疑惑的是,每節課一下課,一年級三班的教室外面就趴滿了人,一個個毫無疑問都是朝顧子安而來的,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你看,那個就是顧子安,還是今年的省中考狀元了!”說話的人一臉不屑。 “哦~原來是她??!可惜了,好好的省中考狀元居然做出這種事,真不要臉!”這話一出,外面的人全都贊同的點點頭,眼中滿是鄙夷。 “你看她,一臉清純樣,裝給誰看??!骨子里還不知道sao成什么樣了!” “聽說她還是三班的班長,真不知道三班的人是怎么選的班長,居然選這種人,校草蕭然不是這個班的么,成績不是挺不錯么,怎么不選他當班長,真是瞎了眼了!”有人替蕭然打抱不平。 “這你就不知道了,顧子安跟蕭然走的挺近的,還有八班和五班的兩位校草,你也不看看,人家勾引人多么有手段!”有人酸不溜秋的說著。 顧子安眉頭微皺,聽著外面的話,想著今天走在路上一個個鄙夷、嫌棄、厭惡的眼神,若有所思。 最后,還是雙妍和顏小菜聽不下去,這都說的什么鬼,一個個沒事跑來中傷子安干嘛,手猛地一拍桌子,兩人氣沖沖的找外面的人理論去了! “你們什么意思,子安哪里招惹你們了,一個個是不是沒事找揍!”兩聲獅子吼瞬間炸響在走廊上,讓一眾吵鬧的學生都下意識一驚,反應過來后,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呦!你們還有理了是不是,我說你倆不是還被蒙在鼓里吧?”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們哦,你們的朋友可是被別人給包養了,你們可別被她那清純的外表給騙了,她啊——” 話未說完,顏小菜驟然打斷,雙目圓瞪,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你說誰被包養,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說,顧,子,安,被,人,包,養,了!”一聲大喊在走廊上響起,隨之而起的是一片片諷刺的嘲笑,厭惡的眼光。 “我靠!你嘴巴放干凈點!”雙妍、顏小菜擼起袖子就要沖上去,還是一年級三班的同學見情況不對,將人給拉了進來,一陣上課鈴響起,這事兒才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子安,這是怎么回事???”雙妍坐不住了,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回頭問了一句。 這話一出,本來就沒心思聽課的幾人,全都齊齊望了過來,就連袁蔓都望了過來,剛才走廊上說的話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說什么包養,子安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這一點,幾人倒是從未懷疑過。 “沒事,應該是有些事誤會了?!鳖欁影矒u了搖,指尖輕巧著書本,她隱約感覺應該是和周末晚上回來的事有關,本以為大家過個一兩天就忘記了,倒是沒想到居然還傳出了這種謠言,更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被翻出來,當真是人言可畏,難怪一路上都有人指指點點。 見顧子安沒怎么放在心上,幾人松了一口氣,但眼中的擔憂卻一點兒都不少。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顧子安正打算去食堂吃飯,蕭然突然出聲,擔憂道:“子安,不然你今天還是別去食堂吃了吧,我們待會兒給你帶?!?/br> 他想到剛剛走廊上差點兒打起來的狀況,怕待會兒會出意外。 顧子安一愣,知道他是擔心,笑了笑,“沒事?!币蝗簩W生而已,頂多嘴上說說罷了,她還不至于連吃飯都不敢去。 幾人見此只好互相對視了一眼,也不好多說了,只是卻極有默契的將人圍在了中間,也不知道袁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也不遠不近的跟著,后來干脆被雙妍一把拉了過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倒是沒冷眼相對。 顧子安哭笑不得的望著身邊的幾人,得!包圍圈更嚴實了!雖然這樣想著,但心下卻不可抑制的有著微微暖意,嘴角牽起一抹弧度。 她下意識的望了眼袁蔓,自從上次酒吧打架事件之后,袁蔓雖然還是很少和幾人說話,但卻不似平時一樣,動不動就冷言冷語了。 別說是顧子安,就連雙妍和顏小菜也察覺到了,許是想到了酒吧里袁蔓也曾拿起酒瓶毫不猶豫的砸人,也曾一起共患難過,兩人對她的看法倒是好了不少,倒是不怎么討厭她了,有時還會說上一兩句話,女生的友誼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