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等李名義回去的時候,已經快要到十點了,顧子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睡覺的打算,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茶幾上的東西,只見茶幾上方,放著一張如符咒似的紙,若是仔細看,你會發現,紙上的紋路和三日前在吉祥樹上顯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天色越發的暗沉,街道上已經沒有人出來走動了,房間里,少女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凌晨一點半,茶幾上的符紙突然輕微一顫,在旁人眼里許是被風刮起的動靜,在顧子安眼里卻掀起驚濤巨浪,她猛地站起來,清亮的眸子漆黑一片,深幽如漩渦,無端的讓人發顫。 茶幾上的符紙在此時忽然發出嗡嗡的轟鳴聲,如水波一樣蕩然開來,房間里所有擺放的物品仿若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了般,震的乒乓作響。 威嚴而空靈的聲音在房中漸起,月光下隱約見到紅唇一張一合,茶幾上的符紙仿佛受到遠古的召喚,‘嗖’的竄起,在半空中上下浮動,轟然燃燒! 與此同時,她的腳下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一個繁瑣的紋路在地上鋪展開來。 翡翠公盤外的西南角。 蟄伏在各處身穿迷彩服的人,屏住呼吸,一個個緊盯著腕上的金屬手環,那是與mk8同期研制出來的一種特殊的定位儀,上面一個紅點正在不停的閃爍。 突然,對講機里傳來嘟的一聲,低沉悅耳的聲音隨之響起,命令下達,“注意?!?/br> 傅恒之潛藏在樹上,隱在暗中的眸子緊緊的鎖住草地盡頭的一團小黑點,一對紅寶石般的亮光一閃一閃,格外顯眼,黑點迅速移動,在rou眼中不斷放大,再放大,直至一只形似野貓的獸類出現在視線中。 只見,那獸只有一只眼睛,身后卻長著三條尾巴,根本不是人們所熟知的任何一種動物! 蟄伏在暗處的人,似乎一點兒都不驚訝,好像早已知道它的模樣,他們的呼吸愈發低下,幾不可聞。 讙輕快的在草間飛躥,一雙骨碌碌的眼珠里有著迷茫,有著好奇,還有著點點焦急,拼命邁動著短小的四肢,一個勁的往前奔跑,那方向儼然就是交易會場所在的位置。 夜幕下,不知名的獸類在奔跑,眼中只有不遠處的交易會場,絲毫沒有注意到危險正在降臨,一只只麻醉槍已經探出頭來。 突然,一道輕微的破空聲咻的從側面毫無預警的襲來,奔跑中的讙忽然一頓,耳朵唰的豎起來,腦袋敏銳的扭過來,一只眼睛倏地對上了半空中的針頭,一聲低低的吼叫從口中傳來,縱身一躍而起,敏捷的躲過一支針頭,方向不變的繼續朝交易會場狂奔而去,似乎連暗處的人都顧不上了。 長猴幾人奇怪的對視了一眼,咦,這回怎么不逃了?不是說這小家伙敏銳的很,一點小動靜立馬都沒影了么? 想是如此,手中的動作卻絲毫不慢,一條超出人類范圍的胳膊從草叢中瘋狂伸長,傅恒之一動不動的盯著那邊的動靜,手中的麻醉槍蓄勢待發,修長的手指已然搭上…… 前面突然出現的手臂牢牢地攔住了去路,半空中的讙緊急剎住,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在這停頓的一瞬間。 ‘咻!’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呼嘯而來的針上時,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兩顆緊緊環抱的吉祥樹干忽然閃過一道幽光。 顧子安剛一抬頭,就看見凌厲的針頭直逼呆愣住的讙,腦中下意識跳出它低低嗚咽,無力墜落的模樣,心中頓時一緊,手中法訣不斷變幻,體內靈力霎時傾瀉而出! 就在幾人感嘆還是自家頭兒出手迅猛,打算鳴兵收槍的時候,下一秒即將入rou的針頭仿佛用力過猛,一下子撞在了一堵無形的墻上,‘砰!’直直地掉了下去! 幾人準備起身的動作瞬間僵在了原地。 讙呆呆的看著眼前掉落的針頭,窒息的感覺驟然消失無蹤,迷茫的眨眨眼,好奇的伸出爪子朝前揮了兩爪,仿佛是在瞅瞅是不是有什么東西,然后,那爪子在眾人眼中毫無異樣的穿了過去,哪里像是有奇怪的東西! 深藏的眸子劃過不解,傅恒之掃了眼手中的麻醉槍,正打算再次抬手,草地上的獸類忽然發出一聲愉悅的嘶叫,他猛一抬頭,就見一目三尾的小獸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所在的地方奔跑,過近的距離,他甚至瞧見了那眼中明顯的興奮,出手的動作微微一頓。 就這么一兩秒的停頓,小獸已在眼前消失,繼續朝后方飛奔,他一回頭就看見了那獸向著身后的吉祥樹一躍而起,樹后,一雙纖細的手腕突然闖入視線,穩穩的接住…… 傅恒之一愣,眸光一暗,樹后有人? 顧子安好笑的看著懷中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讙,骨碌碌的眼珠里充滿著好奇,明明這家伙還不認識她,卻是一點兒都不害怕,剛才她特意試著用自身的靈氣引誘它過來,只是想著它雖然還未得到傳承,記憶中沒有她,但或許潛意識里會有種熟悉感。 果然,她沒猜錯! 顧子安寵溺的點了點它的腦袋,低低輕嘆一聲,似懷戀似慶幸,正要說話,忽然感到四周空氣驟然一緊,心道不好,抱著讙動作迅速的閃入樹后,一根針從耳邊呼嘯駛過,直直的扎入地里,透著月光,格外的冰冷無情。 她眼眸一凝,聽著身后幾不可聞的落地聲,暗暗計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想要再次用術法傳送回去已經來不及了,抿了抿唇,低頭瞥了眼受到驚嚇的讙,打算先甩掉身后的人再說。 傅恒之寒著臉,掃向幾個眨眼間消失的背影,低頭看了眼腕上的金屬手環,上面一個紅點正在疾速的移動,薄唇勾起嘲諷,“想跑?!?/br> 草地上的幾人對視了一眼,你看我,我看你,“跟么?” “你跟的上頭兒的速度?” “讓鴿子跟?!?/br> “……等吧?!?/br> 夜幕下,一道人影在黑暗中急速行駛,見到樹林就進,碰見巷道就鉆,偏偏身后的人窮追不舍,跟狗皮膏藥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她進他也進,她鉆他也鉆,一條街一條街的追。 顧子安簡直想爆粗口,到底是誰啊,追的這么緊,讓她連口喘氣使用下靈力的時間都不給,不然她至于這么拼命么,尼瑪,上一世只有她追著別人跑,哪有被人追在后面的,眼見著再過一條街就要到住的酒店了,奈何身后的人還在! 她嘀咕了一聲,總這么跑下去也不是辦法,瞥見前方一間正歡唱的酒吧,眸光一閃,紅唇輕勾,方向一轉,朝酒吧而去。 門口的人瞅見有人跑來,剛準備開口,手中突然被塞進了什么東西,下意識的低頭一看,竟是一打厚厚的緬甸幣,一道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吼一聲撿錢了,這些就都是你的?!?/br> 那人眼中一亮,連誰塞的錢都來不及看,扯著嗓子就先吼了一通,“撿錢了!撿錢了!” 舞池中玩地正瘋的男男女女聽見吼聲齊齊一愣,刷的朝門口望來,漫天的緬甸幣從天而降,全砸在靠門的地方,舞池里靜了一秒,而后蜂擁而上! “別搶,別搶!” “我的,那是我的,媽的!叫你別搶我的??!” “別擠,別擠,哎呦!” 顧子安拍了拍手,看著門口堵著滿滿的人,滿意的點點頭,她倒要看看那人還怎么追過來!轉身之際她好奇的睨了眼門外,在一群蹲著的人群中,一個人影顯得格外的高大,冷峻的面容,熟悉的身影,傅恒之! 清亮的眼底閃過詫異,還不及細想,整個人迅速從酒吧后門繞出。 回到酒店,顧子安想著剛才瞟見的那人,任由讙從她懷中跳出滿屋子亂跑,果然,她的直覺是對的,那人給她的感覺一直不簡單,他們是怎么找到讙的,又是為什么要抓讙,甚至還為此追了她一路。 她邊想著邊換上了一套睡衣,掃到跳到沙發上自個兒玩的歡快的讙,身后的三條尾巴忽上忽下的擺動,清亮的眸里倏地閃過什么,走到沙發前,輕聲道:“讙,你的外形太過引人注意,抓你的那人不簡單,為了保險起見,我打算先幫你封印起來?!?/br> 讙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么,擺動著身后的三條尾巴,張著嘴就叫道:“讙、讙、讙?!?/br> 顧子安寵溺一笑,“對,讙,你的名字?!痹捖?,她忽然伸出手,覆在了它的頭頂,低啞的喃呢聲從紅唇中溢出,原本平淡無奇的掌心突然出現一抹五彩的光芒。 讙眨了眨眼珠,瞅著突然出現的五彩光芒,不安的扭動著身子,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它好奇的戳了戳上方的五彩光芒,明明沒有感覺任何不適,但身前的人額頭上卻開始冒出一層薄汗。 光芒從掌心蔓延,一點一點的圍繞著讙擴散開來,隨著光芒擴散的范圍越來越大,顧子安的面色也越發蒼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 當光芒整個包圍住讙,直至不留一絲縫隙時,顧子安的身體已經開始輕微的顫抖,原本睜開的眼眸也不自覺的想要閉起,整個人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另一只自然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住,指尖深深的掐入手心,一滴滴鮮血從指縫中滴落,她似乎是在有意識的憑借著另一種痛楚,來刺激越發昏沉的大腦。 面對著沙發的全身鏡里,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窺見讙的頭上長出了另外一只眼睛,身后的三條尾巴漸漸消失,只留下了一條。 酒店樓層中,傅恒之面無表情的盯著金屬手環上,從一刻鐘前就開始停住不動的紅點,薄唇輕扯,看來就在這里了。 剛踏進三樓,上面的紅點突然消失,他猛地一頓,心下一沉,犀利的眸子刷地射向手環上最后顯示的位置——三樓第五個房間! ‘砰!’ 顧子安昏過去的最后一秒,似乎聽見大門被撞開的響動,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房中,耳邊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問她怎么回事,然后,她潛意識里好像說了一句……低血糖。 傅恒之迅速的將懷中的人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邊,少女精致的小臉煞白,額頭布滿虛汗,體溫微涼,除了手心上被自己掐出來的血跡,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心中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視線又落在人兒毫無血色的臉上,深藏的眸底閃過一抹擔憂,低血糖? 他一把將人兒抱起,大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了上面,剛走出兩步,頓了頓,轉頭看了眼靜靜躺在床上的少女,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哪里不對,想了想,又走了回來,把被子拉上來給人兒蓋上,看著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的人,皺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轉身去了衛生間,傅恒之拿出酒店備用的毛巾,用熱水沾濕,盯著少女額間的虛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他薄唇緊抿,望著手中溫熱的毛巾,糾結了半晌,一分鐘后,終于彎下腰,僵硬的替她擦去汗水,接著又小心翼翼的攤開那只受傷的小手,緊繃著臉,一點一點擦去上面凝固的血跡,那生硬不自然的動作,無一不在訴說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一切做完后,他悄然舒了一口氣,正打算準備出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門后露出的一條尾巴,一下子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面色陡然一沉,銳利的眸子快速的掃向門后,記憶中一目三尾的小獸沒見到,反而見到一只瑟瑟發抖的白貓,一雙如紅寶石般的眼睛戒備的望著他。 “喵嗚……”讙身子不安的完后挪了挪,警告的叫了一聲。 傅恒之皺著眉頭看著這只白貓,除了那雙如紅寶石般的眼睛,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他查遍了整個房間,也沒見到一目三尾的小獸,低頭看著毫無反應的金屬手環,面上劃過不解,難道真的消失了? 房門打開,又關上,沒多久,又打開,傅恒之提著一袋東西走了進來,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少女,將東西放在床頭,自己絲毫沒有打算離去的想法,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掏出手機,修長的指尖快速的調出一個人的名字,撥通。 “啊哈!我說傅大少,你這大半夜的打電話過來,我會早衰的?!彪娫捘穷^的人打了個哈欠,聲音里滿是睡意。 “低血糖要怎么辦?”傅恒之壓根不管這人,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疑惑。 “??!低血糖?”婁飛翰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呆愣的道。 “快說!”傅恒之下意識的掃了眼床上虛弱的少女,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巧克力、糖、蓮子、桂圓、大棗、桑椹、腦、肝、蛋、奶油、魚卵、豬骨……”婁飛翰手一抖,電話差點沒掉下來,啪啪啪的跟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驀了說完了,看著還亮著的屏幕,jian笑的問道,“傅大少,誰低血糖???”傅恒之的身子跟鐵打的似的,怎么也不可能出去一趟就低血糖了吧。 啪! ‘嘟嘟嘟……’婁飛翰咬著牙,瞪著掛斷的電話,黑線了,臥槽!大半夜的把他吵醒,利用完就扔了?活該你丫低血糖! 第二天下午,顧子安是被一陣刺耳的尖叫吵醒的,她費力的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半張冷峻的臉龐,高大的身影迎光而立,白襯衫上的扣子一如既往的系在了最上面一顆,只露出誘人的喉結,夕陽的余輝灑在他身上,竟有種別樣的美感。 當然,如果不是他手上拎著一只齜牙咧嘴的白貓,和深深夾起的眉頭破壞了美感的話。 白貓? 顧子安的腦中有那么一瞬間的清明,動了動唇,干澀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讙?!?/br> “喵嗚!” 一人一貓齊齊扭過頭來,對上了一雙迷離的眼眸。 傅恒之一怔,陰測測的對著手上的貓笑了笑,涼涼的道:“你把她吵醒了?!痹捖?,啪的扔掉手中不斷反抗的貓,跨步走到床前,立馬拆開放在床頭柜上的東西,“吃了?!?/br> 顧子安見讙在地毯上滾了一圈,倒也沒受傷,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下意識的抬頭,寬大的掌心之上,一顆大白兔奶糖安安靜靜放在上面。 “低血糖,多吃糖?!焙啙嵉脑捳Z如他一貫的風格,但聽在她耳中卻有股哄小孩子的味道。 低血糖? 顧子安腦海中忽然跳出這三個字,瞬間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原來扶住她的人是他!隨即嘴角狠狠一抽,所以,她是真的這樣說的? 正要說話,潔白的床單突兀的出現在視線里,身下軟綿綿的床墊,無一不在告訴她,她現在正躺在床上! 她眉梢挑起,看向眼前的人,不確定的道:“你把我抱上來的?”她記得當時封印好讙后,就已經支撐不住的昏過去了,不可能是自己爬上來的。 傅恒之低低的應了一聲,掃了眼她依舊蒼白的臉色,手又往前遞了一分,不耐煩的催促道:“快吃?!?/br> 顧子安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搖頭,試圖從床上起來,“我想先喝水?!彼炖锾稍?,還不想吃東西。 傅恒之瞥見她吃力的動作,想也沒想直接制止了,將人按在床上,又在她身后多墊了個枕頭,讓她可以靠的更舒服點,“等著?!?/br> 顧子安看著被塞在手中的奶糖,疑惑的望著離去的背影,卻見他自然的翻出杯子,仔細的用熱水燙過,正待再看,忽然覺得身上一沉,一道‘喵嗚’聲傳入耳中,低頭,讙正端坐在被子上,骨碌碌的眼珠一個勁的瞅著她,一向懵懂的樣子,竟難得的出現擔憂的神情。 她虛弱的笑了笑,揉了揉它的腦袋,“無事?!?/br> “喵嗚!”讙享受的蹭了蹭腦袋上的手,一只大手突然毫不留情的將它拎了起來,顧子安一驚,生怕他又把它扔出去了,急忙道:“它還小,你別亂扔?!?/br> 胡恒之嫌棄的瞧了眼手中張牙舞爪的白貓,頭也不回的往后丟去,面無表情的道:“它臟?!?/br> 顧子安滿頭黑線的看著成拋物線跌落在沙發上的讙,通體雪白的軟毛,圓滾滾的身子,哪里來的臟?!不過,她倒是看出來了,他出手看似無情,實則卻控制了力道,未傷著它半分。 “水?!币粋€透明的杯子出現在眼前。 她道了聲謝,接過,觸手的溫度剛剛好,水一入口,就察覺到不對勁,抬眼,無聲的詢問。 “低血糖,多喝蜂蜜水?!焙寐牭穆暰€傳入耳中。 她微微一頓,感受著滑入口中的淡淡甜味,并不膩人,恰好沖淡了口腔中干澀的味道,不動聲色的看著一臉認真的人,低頭,一聲不吭的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