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有所為

    我跟何大嬌認識到現在差不多二十年了，她爸和我爸原本在一個單位，關系不錯。我跟她一起讀完小學，上初中的時候她爸爸調到了鄰市，她自然也跟著走了。

    那時她還沒現在帥氣，抱著我整整哭了一晚上，把一堆帶不走的機器人玩具車全留給了我。是的，你沒看錯，我也沒記錯，才不是什么芭比娃娃玩具熊，她就是玩機器人和奧特曼長大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到現在都沒分清楚。

    之后每次放假她都會背著書包一個人跑回來看我，偶爾我也會去看她，但她老不讓我去，理由是我長得水靈，容易被拐。汗。

    總之雖然分隔兩地，我們從來不曾斷過聯系。期間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壞事，對方都一定是最先想到的人。遇到再多再好的人，心里也沒舍得騰出太多位置。

    初中畢業后，她爸想，既然倆孩子那么好，自己年紀也漸漸大了，干脆再調回來吧。跟蘇老師一說，蘇老師立馬也樂了，正好我家前面那棟樓有一套房子要轉賣，半個月后我們就全家出動幫何大嬌家整理新家了。

    弄好后，何大嬌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相框，啪一聲擺在床頭柜上，跟我說那么多年一直在她床頭，她每晚都要看幾眼。

    那張相片還是小學畢業那天在校門口蘇老師給拍的，我倆手拉著手腦袋碰腦袋，笑得見牙不見眼地比v字。

    最最肆無忌憚的歲月。

    后來又多了一張——

    她正式入住新家的第一晚，我跟她頭挨頭睡在一個枕頭上的自拍，我嘟嘴親她的臉，她瞇著一只眼睛做享受狀。

    我的學校就在本市郊區，何大嬌則出了省，所以關于葉琪琛的事，我跟她說的比跟趙小蝸說的少得太多。

    她對葉琪琛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住你家隔壁那個話不多成績很好好像對你挺好的還跟你一個碗吃飯的小哥哥”。

    但她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閨蜜。

    往俗爛點說，她是我唯一敢擔保就算我做了最嚴重的錯事，全世界都不愿意原諒我時，那個緊緊抱著我的人。也是我唯一愿意拿出所有勇氣陪她瘋陪她鬧，誰要敢欺負她，我就得想出一百種方法欺負回去的人。我特別愛她，真的。

    她從西藏回來的那天晚上跟我睡，問我，葉琪琛是不是就是我這么多年看著傻不拉唧毫不開竅的原因。

    我自然不會再瞞她，害羞地點了點頭。

    她可是我的閨蜜啊，我有什么事她會不知道呢。只是因為都知道，連我所有深藏在心不愿示人的小九九都一清二楚，才會選擇不多言語，等我自己想通了想透了，總會告訴她。

    她翻了個身，抱住我：“嗯，你喜歡就好。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告訴我，別忘了，他只是紅帶，我是黑帶?！?/br>
    我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葉琪琛讀初中的時候特別瘦，姨媽怕他受人欺負，就送他去學了跆拳道。效果自然也是不錯的，只是到了高中學業負擔沉重，就斷了。

    其實完全是多此一舉，用老蔣的話說就是，美人殺人誰用刀，斬將追魂全在腰！葉琪琛作為美人中的另一性別代表，那靠的自然不是腰，而是眼睛。

    傳說中葉先生的眼睛呢，不大不小，還是輕度近視，只是不愛戴眼鏡，偏偏瞳孔奇黑，開心時水光瀲滟的，好像有星星，生起氣來則眉頭都不皺一下，微微一瞇，邊上的人張著嘴也說不出話了。

    何大嬌也是初中時學的跆拳道，學著學著就徹底解放了天性，一直打到了大神帶。

    無論如何，大半夜聽著還是很感動的呀。但感動時長不到半分鐘，她的魔爪往上落在我胸前，不顧我的僵硬，捏了捏：“哎？怎么還是這么小?！?/br>
    我：“......”

    又捏了捏：“沒事，二次生長還是有希望的?！?/br>
    “何大嬌?。?！”

    何大嬌作為一個戀愛經驗為零的“大齡剩女”，不僅不著急，而且毫不在意身邊人的著急，更一如既往把男生形容得有些，嗯，慘不忍睹。

    葉琪琛大言不慚，讓我不要著急，特別的人總會遇到特別的人。

    反正她是夠特別的了，至于她喜歡哪種特別的人我就自始至終不得而知，猜也猜不到。

    于是再一次冒著生命危險問她，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嘛，把標準給我說一下嘛。

    何大嬌（難得認真）:“高數和線性代數要考得比我好?！?/br>
    嗯。

    “實驗比我做得漂亮！”

    嗯。

    “記憶力比我好！”

    ……“額，就沒有表面一點的？比如身高，長相啥的？”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

    何大嬌有些些別扭，因為狂追了她整整兩年依舊熱情不減的據說是建筑學院最好看的男生……

    簡直就是有恃無恐恃寵而驕作得可以嘛！

    我毫不掩飾我的嫉妒:“那你介紹給我！”

    “你丫能不能守點婦道？”

    半小時后，葉琪琛截圖給我發微信，何大嬌原話:“轉告葉先生，蘇姑娘名言:生命不息，爬墻不止！”

    葉琪琛:“我可不可以申請一個解釋？”

    我:“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葉琪琛:“有。但我同時也有起訴你的權利?！?/br>
    “不是！因為他真的長得好看嘛！”

    “言下之意是我長得不好看？”

    “不是！你們倆不同類型的好看嘛！”

    “那到底誰好看？”

    “張藝興？”

    “......”

    嚴格來說，何大嬌第一次見到陸同學是在學校食堂。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剛突發奇想跟葉琪琛尋求建議，我要是寫個小說，女主角以何大嬌為原型，穿著白大褂滿身藥水味去約會，會不會很可愛？

    葉琪琛笑而不語，卻是贊同的。

    那天何大嬌一如既往做實驗入迷了，想起要去吃飯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飯點，于是衣服也忘了脫，洗個手就跑了，等到了食堂門口，見里邊還有三五成群的一堆人，紛紛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盯著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咬咬牙脫了白大褂隨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撩了撩頭發，故作淡定地去打飯。

    端了飯回來，發現白大褂上壓著一個背包，顏色不詳。但據我后來觀察猜測，應該是紅色。小陸偏愛紅色，也是我見過最適合紅色的男生。

    好了說回來，當時陸同學就坐在旁邊。

    何大嬌眼睛一瞪，心里毫不遲疑地“擦”了一聲，面上倒還算冷靜地主動打了招呼:“同學，我的衣服?！?/br>
    陸同學好整以暇，似笑非笑:“這個位置我已經占了，是你自己把衣服放上面的?！?/br>
    何大嬌眼睛又一瞪，炸了:“你占了？你搞不搞笑？你敢說我來的時候你包已經在上面了？老娘還沒嫌你包臟了我衣服呢！”

    陸同學聳聳肩，依舊心平氣和的樣子:“我的包不在，可我的書在?！?/br>
    食指敲了敲桌上的一本書。何大嬌啞然，她的確沒注意當時桌上是否有書。

    心虛加疲憊，向來心寬的何小姐默默安慰了自己一句“狗咬了你一口難不成你還要咬回去”，一手端好餐盤，一手抽出白大褂，用力過猛，陸同學被自己的背包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何大嬌已經抓著衣服走遠了。

    陸同學在開學典禮上對何大嬌一見鐘情。

    當時何大嬌作為新生代表上臺演講，陸同學無意間抬頭，看到的不是幾個偷看他的女生，而是何大嬌因為嫌棄我寫的稿子過酸而緊蹙的眉頭。

    十八、九歲的男生和十六、七歲的女生一樣，對于突如其來的感情，可以跟周遭好友傾訴炫耀，卻絕不會貿然讓當事人聽見一點風聲。

    心動來勢洶洶，陸同學的室友都當他瘋了。音樂學院能歌善舞的軟妹子他不喜歡，文學院長發飄飄的才女他不去認識，設計學院才貌雙全的姑娘他不屑一顧，就盯上了整天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跟一堆玻璃器具打交道，把細菌當兒子的何媯。

    何媯其人，美則美矣，性子卻過分彪悍。她可以自己早起占座，可以一個人吃剩飯，可以拖著大包小包健步如飛。她不愛逛街，要買鞋子，淘寶都懶得點，給我發個微信，牌子、款式、碼數、顏色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填她的地址就好。

    何大嬌不喜歡買衣服，卻喜歡買鞋。她總說，女孩子一定要有幾雙好鞋，合腳、舒心的那種，這樣才能走更遠的路，去遇見更好的人。奇奇怪怪的想法。

    何大嬌揚言，她不需要男朋友。至少畢業前不需要。

    陸同學喜歡上這樣的女人，算不上災難，至少也是不幸。

    暗戀的第一年，“跟蹤”、蹲點、蹭課，陸同學把自己的長腿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只可惜他懂她走路時看的什么書，吃飯時喜歡打什么菜，一三五的早餐是面包還是包子，她卻連他在她課堂上被提問，答不出來就勇敢說是為了心上人而來，眾人起哄時，抬個頭的好奇心都沒有......

    等等等等，我快嫉妒死了！我就沒有這種帥炸天的經歷！

    難道上輩子打怪的其實是何大嬌？我只是旁邊負責遞武器的？靠！

    暗戀第二年，拒絕芳心無數，都快被懷疑成那啥的陸同學決定告白了。

    在食堂打好飯一眼看到穿著白大褂的何大嬌......美爆了！嗯，他就是這么形容的，我有什么辦法？于是腦子一熱，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把室友拉到角落臨陣磨槍練習了不下三種開場白，整了整衣領，帥氣地朝何大嬌放衣服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半，折返，奪過室友的書。很好，有了新的idea。

    雖然?？崾?，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嗯，就算一日回到解放前，但是陸同學有毅力有決心啊——

    繼續“跟蹤”，然后勇敢上前眨眼睛：“嘿！好巧，這本書我也在看哎！”

    何大嬌：“你不是我們專業的吧？”

    人看的是教輔！

    陸同學厚顏無恥：“我，我爸說，要拓展視野！”

    ......建筑跟生物？ok,perfect！

    繼續蹲點：“嘿！忙完了？一起吃飯吧！”

    何大嬌：“我訂了外賣?！?/br>
    “那......分我一半？你吃不完吧？”

    拜托啊大哥！先不說何大嬌的胃容量是一般女生的兩到三倍，學生物的人第一反應就是你好不衛生的好不？

    繼續蹭課，直接坐到了何大嬌旁邊：“你們老師講課挺有趣的！”

    何大嬌上課除了提問題和回答問題，絕不廢話。所以十分鐘后，陸同學成功睡著了。醒來時教室空無一人，只有頭頂一盞燈亮著，陸少爺一抹嘴邊的口水，氣了：誰特么這么貼心??？

    陸同學方腦殼直腸子一個人，不懂曲線救國的道理，但好在老天善良，沒給他頭腦，給了他皮囊。建筑學院的門面，天天往生科院貼，有心人斜眼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于是一傳十，十傳百......條條大路通羅馬嘛，效果還是差不多的。

    何大嬌從室友口中得知陸同學在追她時，非常想有文化有內涵地驚嘆一句“what”，然而沒管住嘴，一張開就是：“擦！”

    陸同學被何大嬌堵在教學樓下，內心激動不能自已，加上何大嬌拉著他就走，oh my god，陸同學手撫心臟，咬唇，兩眼淚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