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 酒席宴間,梁湛繞開唐修衡,詢問楊閣老:“我聽著石楠話里話外的意思,怎么認罪更像是給唐侯爺一個交代?因何而起?” 楊閣老笑了笑,“這不是人之常情么?王爺得空可以問問林茂青,看他心里是否覺得對不起程閣老?!?/br> 梁湛又問:“那這樣說來,唐侯爺是早就知道石楠有罪?” 楊閣老有些不悅,將手邊的一杯陳年梨花白一飲而盡后才道:“王爺的話,怎么這么刺耳?你這樣是不是在暗指程閣老早就知道林茂青有罪?” 梁湛也有些不悅,“就事論事,楊閣老怎么總把話頭往程閣老身上引?” 楊閣老板了臉,“我也就事論事,王爺怎么總把話頭往唐侯爺身上引?” “石楠進門后的一言一行,誰沒看到?” “我就是看到了才覺得你別有居心!”楊閣老仍是毫不留情面的反駁,“石楠的事情,跟林茂青的事情如出一轍,只是更大,更讓人寒心罷了!你不是懷疑唐侯爺是什么?你連唐侯爺都能懷疑,還有什么人是你不能懷疑的?” 梁湛神色轉冷,“強詞奪理!唐侯爺是不是當眾扔給了石楠一本書,石楠才提起認罪一事的?” 楊閣老氣得站起身來,“石楠是不是說過,請唐侯爺繼續幫他保管罪證?我一把年紀都聽得清清楚楚,王爺年紀輕輕的就耳背了不成?那句話的意思是什么?是他把罪證交給唐侯爺的!”頓了頓,意識到自己的話里有漏洞,即刻面不改色地補充道,“這事情因何而起?是我早就跟唐侯爺說過,石楠已不是以前的石楠,如今行差踏錯的地方不少,讓唐侯爺規勸一下曾跟著他南征北戰的舊識?!彼h顧在場眾人,“都聽到了沒有?唐侯爺今日說讓石楠給他個交代,是不是合情合理!” 梁湛險些被他氣得發笑。 程閣老與唐修衡聽了,心里不免有些意外,面上則只是淡淡一笑。 “再有,王爺如今與其忙著往別人身上找轍,不如想想自己的位置是否尷尬!”楊閣老盯著梁湛,“只今日一件事,我就看出你與厲閣老交情匪淺——可別又說什么碰巧了,一日之間,怎么就你能遇到那么多巧合?!” “就遇到了,不論好壞,誰都沒法子?!绷赫啃﹂_來,“不管今日事情最終鬧到什么地步,都與我無關?!?/br> “的確是,的確是?!眳栭w老站起身來,對楊閣老敬酒,“消消氣,消消氣,凡事著急上火也沒用?!?/br> 楊閣老這會兒是對人不對事,應承厲閣老的態度立刻緩和許多,“我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不贊同別人意圖禍水東引?!?/br> 梁湛擰眉,不知道自己何時開罪了這個倔老頭。 楊閣老是從年前開始反感梁湛的,貴妃被囚禁、順王妃自盡、梁瀟被皇帝嫌棄,都因梁湛而起。是,兄弟兩個都不是好東西,但梁湛最后做得未免太歹毒了些。到眼下,他其實很懷疑梁瀟是被梁湛整治成了活死人。 對手足這般無情的人,他看到就煩。今日呢,梁湛從頭到尾都在攙和,偏生還始終是置身事外的樣子,更讓他生氣——貴為王爺,好端端跑到人唐家來看熱鬧,叫什么事兒? 不管因何而起,唐修衡都很感謝楊閣老對自己的維護,他親自給楊閣老斟了一杯酒,“這酒怎樣?也不知道您的喜好?!?/br> 楊閣老舒心地一笑,“你沒過來之前,我跟黎王爺、程閣老就說過這事兒了,我們三個平日都是最喜歡喝梨花白。說起來倒是委屈了你和陸大人,你們平日喜歡喝烈酒,這梨花白卻是較為柔和?!?/br> 唐修衡笑道:“我們哪兒有喜好,有酒喝就行?!?/br> “跟你們倆坐在一起喝酒的機會可不多。上次是你與黎郡主大婚的時候,下次說不定要等到陸大人娶妻?!睏铋w老笑道,“今日可得跟你們多喝幾杯?!?/br> “這倒是?!背涕w老附和道。 唐修衡轉去給程閣老、黎兆先斟酒,“長輩賞臉,我榮幸之至?!被厣砺渥?,端杯敬酒。 隨后,幾個人很有默契地把梁湛晾在一邊兒,不再理會。梁湛有厲閣老的三個門生作陪,倒也不愁沒人奉承著說話。如此,場面依然是熱熱鬧鬧的。 換在別的時候,遇到別的事,唐修衡早就把梁湛攆出去了,可今日不同,讓梁湛先離開,日后不定會說出怎樣的話。他自己也罷了,卻不想讓程閣老、楊閣老、陸開林擔上干系。 橫豎最難面對的事情都發生了,眼下這局面,他應承起來并不吃力,當梁湛不存在就行。 梁湛那邊,一直都并不比唐修衡好受分毫:今日這閑事管的實在多余,并且等于激化了事態——若沒有這檔子事,唐修衡興許要等年節之后才跟石楠算賬,因為先前可是一點兒苗頭都沒有。 石楠那道請罪折子,他到現在都還沒機會詢問厲閣老。 如果石楠口中的行賄受賄,指的都是與厲閣老相關的事情,厲閣老定是落得個晚節不保,就算皇帝網開一面將功折罪,他都得卷鋪蓋離開京城,回鄉養老。 端王府不會受牽連——就算他承認暗地里與厲閣老過從甚密,厲閣老都不會承認。暗地里成了皇子的親信,在皇帝眼里,那是其心可誅,只這一點就能要了人的命。 只是,少一顆棋子,終歸是讓人心里不大痛快。 最關鍵的是,部分文官學子對程閣老的政見持完全相反的態度,卻是人微言輕——厲閣老是他們的代表。 內閣少了厲閣老,日后就是程閣老只手遮天的情形,他與皇帝會放心大膽地施展拳腳,謀取文武并重的局面。 那樣一來,唐修衡會愈發受器重,勢力會更為穩固,誰還能夠撼動唐家的根基? 他的余生,就要眼睜睜地看著薇瓏夫榮妻貴,再無一絲得到的可能。 ——于公于私,這都是他無法承受的局面。 · 將盡子時,賓客盡歡,相繼離開唐府。 梁湛回到端王府,略等了片刻,厲閣老就到了。 離開了唐府,厲閣老反倒更加后怕,與梁湛說起那道請罪折子的時候,額頭直冒冷汗,“石楠在折子里說的清清楚楚,行賄給我多少銀兩,又聽從我的吩咐安排了哪三個人到京衛指揮使司,每年又從那三個人手里收了多少賄賂。賬冊一般一目了然。這一次,我已是大難臨頭?!?/br> “就算是自己招認罪行,也得有個真憑實據吧?”牽連不到自己,梁湛自然很是冷靜,“難不成你收了他的賄賂,還給他立下字據不成?” “字據……”厲閣老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門外,吩咐隨行的一名護衛幾句,轉回來時面色發白,“我握在手里的那些作為把柄的證據,他是不是早就拿回去了?唐修衡今日扔給他的那本書里夾著東西,是不是……” “石楠手里并沒精良的人手吧?”梁湛道,“況且,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怎么可能把證據竊取到手之后交給唐修衡保管?” “王爺的意思是……唐修衡命人把那些證據盜走了……”厲閣老無力地坐回到太師椅上,知道已不用等心腹的回音兒,這就是事實。 他要早知道鬧成這樣,今日做什么跑去唐府自找倒霉? 端王也是的,好端端的管那檔子閑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