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路是自己選的,過好過壞都怨不得別人。 要后悔,也只能后悔一雙兒女成了現在的樣子,是她疏于管教,更是她遲鈍——原本真以為自己心如頑石,真的不喜歡兒女,可在他們吃虧、落難的時候才發現,心疼,疼得厲害。 原來她也有慈母心腸,卻遲來了十幾年那么久。 周國公鬼迷心竅,她犯的錯也不少。 周益安瞪著周國公,雙眼慢慢發紅。他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骨節發出聲聲脆響。 “娘……”他轉頭的樣子顯得有些吃力,“這個人……這個人……”他想說這個人怎么可能是您的夫君、我的父親?他不愿意相信,他情愿不曾來到這世上。 周夫人無法與兒子對視,低頭看著腳下。 周益安雙手撐著座椅扶手,費力地站起身來,“娘,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要么我走,要么——他消失!” 周夫人沒說話。 周益安腳步踉蹌地走出門去。 周夫人隨之出門,緩步走在通往內宅的路上。 隨行的心腹雙晴低聲詢問:“夫人打算如何安置國公爺?” 周夫人停下腳步,抬眼望著清幽、黯淡的月色,“要給他安排個應有的下場。我倒是有幾個法子,只是不知效果如何?!彼嘈?,“無妨,又不急,逐個試一遍就是?!?/br> 第37章 更新(萬更) 初五,上午,梁澈到訪唐府。 他求唐修衡的事情,已經有了下文:兩位總兵派人送來親筆書信,答應開春兒時借著任免下屬的機會,給他的人安排個像樣的差事。 今日,他是前來道謝,亦是打開在明面上與唐修衡交好的局面。 梁湛已經被禁足,要是到這地步還敢派人盯著他,真就不能怪他翻臉。 順王、寧王不會盯著他與哪位朝臣來往。退一萬步講,若是真有立長子為儲君那一日,那兄弟兩個是一母同胞,也不會窩里斗。他們對這一點看得很明白,一方面要聽天由命,另一方面則要沉穩處事,不主動挑釁別人,也不會縱著別人挑釁自己。 這兩日梁澈得空就進宮,陪著皇帝說話,話里話外的,想跟唐修衡請教一些看人、用人的門道。 皇帝就瞪他,說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我還能閑得替唐意航回答你不成?有不懂的你去問他就是了,有正經事請教,他會以禮相待。 得了皇帝這樣的準話,他不需再有旁的顧慮。 梁澈隨引路的小廝走進靜虛齋的書房。 室內靜悄悄的,書香、墨香里交織著清新花香,氛圍怡人。 唐修衡臥在躺椅上,面色帶著宿醉的些許蒼白,看到梁澈,溫和一笑。 梁澈見他要起身,連忙道:“你躺著你的,我就是來找你說說閑話?!?/br> “還真是懶得動?!碧菩藓馇溉灰恍?,指了指三圍羅漢床,“王爺請坐?!?/br> 梁澈卻自己拉過一把太師椅,坐到唐修衡近前,雙眼亮閃閃的,“我托你辦的事兒有了著落,趕著過來給你道謝的?!?/br> 唐修衡坐起來,喝了一口濃茶,“應當的,恰好又是能力之內?!?/br> “你這幾日沒少喝吧?”梁澈打量著他的臉色。 唐修衡牽了牽唇,“就差泡酒缸里了?!?/br> 梁澈笑出聲來,從阿魏手里接過茶盞,客氣地道聲“辛苦”,這才對唐修衡道:“我這幾日卻是無所事事,得空就去宮里晃悠,跟父皇說有些事要向你請教,父皇說有不懂的只管問你,跟他絮叨又沒用,數落了我幾句?!蔽竦馗嬖V唐修衡,皇帝允許我與你來往,你日后可別讓我吃閉門羹。 隨后,他接著道:“另外,父皇也提了兩句,說有些將領進京來,少不得與你團聚一番,你這幾日一定沒少喝酒。我就帶了些解酒的藥材,起碼不至于醒來之后頭疼欲裂?!?/br> 唐修衡和氣地道謝,心里苦笑。他喝完酒之后,該失眠還是失眠,酒精并不能麻痹他的頭腦。這幾日應承完回到房里,還是了無睡意,跟兩個門客下棋消磨時間。 好在,心情不錯。 梁澈知道唐修衡話少,但聽人說話時態度很認真,讓他心里有了底,接著說自己的一些想法:“父皇、母后對黎郡主,比對一些公主都要寵愛,柔嘉與黎郡主又是親如姐妹,說句套近乎的話,黎郡主在我這兒,等于半個meimei。你要是不反對,下午我就去平南王府一趟,母妃要我送她一些內務府新打造出的物件兒?!?/br> 唐修衡躺回去,笑微微地凝視著梁澈,目光清澈、柔和。 “行不行?給個準話?!绷撼阂驗閷Ψ降膽B度,整個人完全放松下來,“你要是心里別扭的話,我就讓母妃找機會交給黎郡主?!?/br> “行?!碧菩藓忸h首,視線落到別處,想到了前世的梁澈。 這是娶過薇瓏的男子,要說他對此一點兒都不別扭,不可能。 那時期,他還不知道梁澈、薇瓏都是梁湛手里的棋子,不清楚兩個人都陷入了絕境。 最終,梁澈將手里的勢力全部交給薇瓏。有了他的幫助,薇瓏在很多事情上才能從容應對。 幫過薇瓏的,他都會盡力善待。 當然,實在有心無力或是梁澈自找倒霉的話,誰也沒轍。 梁澈則細細地打量著唐修衡。 完全靜止的時候,眉宇間有著似是與生俱來的憂郁。 略顯蒼白的面色不是那種帶著病態的,反而如瑩白的玉;垂眸思忖時,濃密且長的睫毛低垂,讓人覺得似有千言萬語,再凝眸一看,又似無悲無喜。 鼻梁高挺,上唇似一把線條完美的弓,唇峰、唇珠明顯。 穿著純白的中衣,與漆黑的劍眉、發絲形成鮮明的對比。 梁澈不是第一次這樣打量一個男子,但這是第一次這樣打量唐修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