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一時心中幾經心思,少許,才強迫著自個收回視線,只面上卻不顯,見屋子里有些安靜,他輕咳了一聲,便見那蘇媚初微微回過神來,只看著春生淡淡地笑著問道:“你平日里當差都做些什么?” 春生聞言,只如實道著:“奴婢每日負責打掃,整理書房?!闭f完見那蘇媚初還在定定地看著她,春生心下一跳,只斟酌著,細說道:“奴婢每日卯時起,辰時前往書房與書房里一同當差的莞碧jiejie一同將書房上上下下打掃完畢,在巳時便去管事那里領取書房一應需要補齊的物件,將主子爺換洗的衣裳,書房里常備的茶水糕點一一侍弄好,將書架上的書籍重新清理一遍。待到了下午,若是趕上天氣好,得將書房里的書籍拿出來曬曬,將書房外的花草進行修剪···”頓了頓,又道:“回太太的話,每日便是這類事宜?!?/br> 蘇媚初見她有條不紊,娓娓道來,便覺得是個心思沉穩的。 卻說那沈毅堂聽得微微詫異,沒有想到,每日竟然有這么多活要做?盡管他每回過去,確實瞧見她回回在跟前晃悠著,只瞧得有趣,去不想竟是日日如此,卻也并不算清閑,想到這里,沈毅堂微微沉吟。 蘇媚初聽了,微微頷首道:“嗯,想來能夠將爺書房打理得井井有條,定是個踏實穩重地,如今我身邊恰好缺了幾個得力的,又聽聞你自小識文段字,想來是個聰慧的,這才特意向爺將你討要過來幫襯幾日···”說到這里,蘇媚初便道:“這幾日你便跟在心柳身旁吧,像是此類名帖,還有些府里一應單子之類的,需要有人審核一番,下頭許多丫鬟婆子并不識字,還得勞煩有人傳達一二,此番便勞煩你了?!?/br> 蘇媚初說完,便看向一旁的沈毅堂,示意道:“如此安排,爺看是否合理?!?/br> 沈毅堂只隨意道著:“此皆是后院的事宜,你拿主意便是?!?/br> 一時,春生恭敬稱是,便被心柳領著下去了。 沈毅堂見人走了,又在屋子里坐了會子,便借故前頭還有些事兒,不多時也跟著去了。 如今太太掌家,又恰好趕上了府里為老太爺舉辦壽宴,她以為這凝初閣定會忙得手忙腳亂的,不然也不會特意繞了這般一大圈,費力的將她從斗春院給要來幫忙了。只春生身臨其境才發現,遠沒有自個想象中那樣繁忙。 這蘇氏手底下的幾個丫鬟婆子比她想象中要得力得多,均是那種多做事,少說話的那種,處事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將院子里的一應事物打理得妥妥帖帖。思柳負責院子,心柳負責與府里洽接,又有林嬤嬤跟著一旁周旋,半點不見繁雜。 倒是她,并未幫上些什么實質性的活計,不過是隨在心柳身旁,將早就擬定好的單子到廚房或是庫房一一核對好罷了,她相信,這類活計,那蘇媚初跟前任何一個丫鬟皆是可以勝任的。 春生這幾日隨著在凝初閣打轉,卻說在那斗春院的書房里,三少爺沈之聰日日前往造訪,只一連著幾日均是興致而去,興敗而歸,一問,這才知道,原來這幾日人調往別處幫忙去了,沈之聰一時悻悻地回了自個院子里。 第114章 卻說沈家沈老太爺七十大壽的壽宴,雖低調從簡,卻是簡中取奢,絕不含糊。沈家遞出的帖子雖不多,但皆是元陵城中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尋常小門小道的官員便是再如何花銀子托人疏通門路也是投奔無門。 早在幾日前,沈家便在前院搭建了一座戲臺子,特請了江南的名角花旦拉弦唱戲兒,平日里有些名角便是花錢再多也不一定請得到的,此刻,卻是悉數聚集一臺,正在高聲吟唱。臺下擺了數方桌席,熱熱鬧鬧的坐了數十位賓客正在認真聽戲。 沈家老太爺亦是坐在了席間作陪,旁邊坐著的皆是些古稀之年的老友,或是沈家族長一輩的族親。后頭一些官僚,在這元陵城中乃是整個江南有頭有臉的人物,沈家二老爺攜子作陪,少頃,便見沈家大老爺沈沖兆及長子沈之敬來到了席上,熟絡的與客人攀談,一時間,只見整個席間熱鬧了起來,悉數拿著酒杯過來敬酒作陪,場面一時熱鬧非凡。 要知道,這沈大老爺沈沖兆可是京城一品官員,御下權臣要員,掌控著朝中吏部一切事宜,又是皇親國戚之輩,別說在元陵,便是遠在京城,亦是一方勛貴,哪個不是上趕著結交套近乎,便是僅在跟前露個臉亦是好的。 少頃,沈大老爺來到了老太爺跟前,與一應長輩敬酒,老太爺隨即往后瞅了瞅,低聲問道:“那個小兔崽子呢,這么多客人也不見出來作陪?” 沈沖兆自是知曉他指的是哪個,笑道:“我方才還瞧見在外頭與人攀談,許是來了朋友,在與朋友應酬吧?!?/br> 老太爺冷哼了一聲,沖著身后的管事道:“去前頭將他請來,與幾位叔伯見禮!” 一時,身旁的管事匆匆地去了。 恰好撞見那沈毅堂正大步流星的往這頭來了,后頭跟著楊大楊二幾個隨從。 沈毅堂原本就是個玩得開的性子,這席間之事本就是他擅長的,只早些年風流不羈,性子過于隨性灑脫了些,這幾年卻是沉穩了不少,一派四平八穩,波瀾不驚的氣派。尤其近年來,常年待在元陵,與元陵城中一眾官僚早已混得熟稔。此番一出場,便見個個迎了上去,或是熟絡招呼的,或是上趕著攀交情的,宛若眾星捧月般。 那沈毅堂竟也是噙著一抹笑,熟稔的親熱攀談,竟也左右逢源,與人談笑風生。 這沈毅堂如今雖然在巡撫大人跟前只掛了個閑差,卻是實打實的隨著一同前往各處巡防公干,姑且不說辦了多大的差事,僅隨著巡防多地,到處監督官僚,體察民情,卻是實打實的歷練??! 且觀這沈家小爺盡管原先多為不著調,可這些年愈加進溢不少,又生在這樣的人家,生得家人溺愛,又聽聞便是連那九五至尊都對他寵愛有佳,這樣的人,生來便是人中龍鳳,未來定是無可限量的,想不讓人捧著都難。 沈毅堂端著酒杯過來與長輩們敬酒,不驕不躁,應答有對,歷來就是個能說會道的,三言兩語便逗得一眾老輩開懷大笑,便是連一旁的大老爺沈沖兆見了,亦是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意,他冷眼瞧著坐在主位上的老太爺,雖仍板著一張臉,眉間分明是滿意的。他的這個弟弟,平時玩興大,萬事興許懶得琢磨,可只要他興致尚且在著,只要他樂意,這與人結識攀談的本事卻是無人能及地。 沈毅堂應酬了會子,見沈大老爺,二老爺幾個都在,便借故提前走了。這院子里鑼鼓聲震天,臺上唱戲的咿咿呀呀地唱個不停,扯得腦門子生疼,他不耐久待,轉眼便出去了。 且說這前院熱鬧非凡,這后院卻也毫不遜色,各家女眷紛紛被安置在沈家后花園里賞花,此番所到皆是官眷家的夫人小姐,皆是些內宅貴人。于是又安排了詩社,作畫,品茶等一應娛樂之事供人賞樂。 這沈宅的景致一向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里邊處處雕欄玉砌,一方嶙峋假山,一處水榭,九曲橋橫,巧奪天工,沈家有愛花草之人,常年安排從東南西北各處尋了許多奇花異草。大多數是些珍品花卉,價值連城,有些看似悉數平常,卻許是高崖懸壁之奇物,有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總之,這沈家便是連府里的一花一草皆非凡品,可見其簪纓勛貴。 這日,又特意將里里外外整理修葺了一回,回廊下,庭院中各處擺放了鮮艷的花卉,百花齊放,爭奇斗艷,好不雅致。 院中一通幽古曲回廊上,幾位小姐正在觀賞池子里的紅鯉,池面上小荷初露,池面上零星飄著幾片碧綠的荷葉,池邊一株垂柳落下,柳枝隨著漣漪嫵媚拂動,好不愜意。有人賞花,有人在賞畫,大多數人卻圍在亭子里品茶作詩。 蘇氏在張羅著,二房吳氏在一旁幫襯著,便是連老夫人也出來了,隨著坐在亭子里瞧著熱鬧,大房的謝氏在一旁作陪,謝氏此番回來聽說現如今這五房的蘇媚初蘇氏性子大變,現如今細細打量著,見果然沉穩不好,便隨著夸贊道:“這五弟妹確實穩重不少,母親往后便可放心了?!?/br> 老夫人聞言亦是往蘇氏那頭瞧去,見那蘇氏正在與元陵知府夫人親熱聊著,倒是笑著點了點頭,只是嘴里卻是道著:“哪天等我的寶貝孫子生出來,我才能真的安心?!闭f著視線便投放到了別處,在回廊上幾個小姐身上打轉,最終在其中一個姑娘身上略作停留。 謝氏順著看了過去,只見那名姑娘十七八歲,眉眼生得極好,溫柔嫻靜,一派知書達理,一張標致好看的鵝蛋臉面相,明眸善目,言笑晏晏,一看便知是個性子溫和婉約的。穿著一件淡藍色的素色褂子,頭上佩戴一支赤金蝴蝶簪,耳上掛著一對紅色珊瑚耳墜,雖并不算奢華富貴,卻是更加襯托了幾分婉約素雅之美,在一眾姑娘們中雖不算最為打眼,卻也別有一番姿態。 那位姑娘乃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謝氏不由深看了兩眼,卻是笑笑,并不作答了。 亭子里還坐著元陵城中一應貴夫人,其中身份最為尊貴又歷來與沈家走得頗近的要數那江南巡撫大人府上的江夫人了。倒是此番還罕見的來了一方遠親,乃是那老夫人娘家的親戚。 尹老太太乃是老夫人娘家的庶出表妹,祖上雖不算勛貴,卻也是一方新貴,只嫁人后便隨著夫家外放做官,一去便是數十年。兩家來往并不算多,只前些年尹家復又被派回了江南,一家子悉數搬到了江南之地,這才漸漸走動了起來。 旁人見老夫人待這位尹老太太頗為親近客氣,一問這才知曉原是老夫人娘家親戚,隨即露出了了然神色。 卻說蘇媚初那頭,既要cao持著后宅一應事宜,又要與眾人周旋著,還得時時刻刻留意著前院的動向,本就是頭一回掌家cao持如此大的宴會,卻見她似乎得心應手得很,有條不紊,絲毫不見慌亂,這后院眾人賞花的賞花,作詩的作詩,品茶的品茶,面上皆是欽羨滿意之色。林嬤嬤瞧了不由深看了她一眼。 蘇媚初這頭剛將手里的事情處理好,轉身便被知府夫人拉著親熱的夸贊了一通,二人相聊甚歡,又見老夫人等人皆坐在了亭子里,便笑著攜手一同過去了。 春生一直跟在她蘇氏的身后,她原本一直跟在心柳后頭,只一時那心柳被蘇氏打發到前院辦事去了,平日里與那蘇氏形影不離的思柳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蹤影,蘇氏轉身只瞧見了她,便指著她一道隨行。 一時進了亭子,逮著那蘇氏眾人自是又來了一通夸贊,夸她能干,將府里打理得緊緊有條,又見那蘇氏噙著笑,一一做答,舉手投足間端著一派大家風范,頓時為之驚訝。這蘇氏之前嫁到了沈家,只不知緣何后又送回了揚州娘家,哪家后宅的貓膩沒有,大家面上不敢說三道四,私底下卻是津津樂道的。 只是此番瞧見了卻半點沒有傳聞中的不堪,盡管相貌雖不算絕美,但是那通身的貴氣卻是無人能及的,到底還是出自簪纓貴族之家,那行事,那做派絕非一般人能夠比擬上的。 眾人的視線自那蘇媚初進來起便悉數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春生卻發覺有些奇怪,總隱隱覺得有道視線從她出現起,便一直落到了自個的身上。起先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春生只裝作未曾發覺,可是那視線一直未曾收回,春生有些疑惑,一時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過去,卻見有位年方四十出頭的貴夫人一直盯著她瞧著,眼里露出某種若有所思的神色。 春生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卻覺得那道視線仍然一直鎖定著她,許久許久才收回。 第115章 蘇氏瞧見江夫人頻頻往她這邊瞧來,一時有些訝異,只對她笑了笑,江夫人一愣,隨即便也隨著夸贊了起來,道著:“毅堂是個有福氣的,能娶到這樣一個能干賢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