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宇一愣，收了手，問：“怎么了？”

    就在剛剛，腦子里似乎浮現過一場畫面，陸樂晗覺得這次去的話說不定會解決掉那個被刻意埋在心底的疑問，只是看著面前宋安宇略有擔心的臉，不忍心告訴他，說：“之前的那些同學我都不怎么認識，不過既然是秀雅打過來的電話，那她應該也會去的吧，好久沒見她了?！?/br>
    宋安宇眼眸瞬間一暗，轉而笑著說：“你待會問問秀雅時間和地點?！?/br>
    陸樂晗只是神經中樞有問題，不是神經病，所以出門什么的很隨意。

    但是宋安宇雖然一邊建議陸樂晗多出去走走，但是一邊又放心不下，就像是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

    陸樂晗瞪他一眼，說：“你是不是最近電視劇看多了，以前都沒發現你怎么這么煩?！?/br>
    宋安宇俯身下來，伸出舌尖舔弄著他的嘴唇，聲音帶著笑意：“我有很多面，有沒有興趣發掘？”

    伸手推開毛茸茸的腦袋，伸長了手去夠茶幾上的手機。

    奈何胳膊短上那么一截，怎么都夠不著。

    宋安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接受一記白眼之后忍笑忍的痛苦，貓著腰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撈拿到手機遞給他。

    陸樂晗憤憤不平接過手機，眼睛里滿是憤懣。

    手長了不起啊，個子高了不起啊。

    瞬間扁了扁嘴巴，好像確實了不起。

    狠狠瞪他一眼，結果看到的還是某人拼命都壓不下去的嘴角，眼皮跳了跳視線轉移到手機屏幕上。

    當初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宋安宇的，剛認識的時候像個紳士，后來就像是沒有被馴化的野狼 ，現在又像是中二的神經病，除了長相帥一點，陸樂晗還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

    想到李恒的長相，雖然記憶很模糊，但是之前的自己應該不是一個顏控吧，就算是挑選的標準是一個人的外貌，那自己也應該是選擇陸羽那種類型的。

    怎么看怎么跟宋安宇毫無關聯，拍了拍前額，可是自己好像就是喜歡上了他，真矛盾。

    是喜歡他嗎，真的是喜歡他嗎。

    那個熟悉的問題又跳到了自己的腦子里，像是電子屏一樣突然被放大，陸樂晗一怔，翻了個身摟住宋安宇，閉上眼睛默念是愛，一定是愛。

    沒給秀雅打電話，陸樂晗有點社交恐懼癥，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的，不太喜歡跟除了宋安宇之外的任何人說話，打電話也不行。

    有一次宋安宇出去來不及準備晚飯，讓他打電話叫外賣，聽筒那邊傳來陌生的聲音，陸樂晗當場就掛掉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之前也和秀雅通過電話，但是完全找不到當初的那種和她深更半夜爬起來喝酒的感覺了，就像是突然消失一般，陸樂晗有點害怕，因為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自己壓在心底的那個猜想是正確的。

    聚會是在第二天，陸樂晗沒錯過，便說了自己要去。

    那邊的微信回得也快，也像是在玩手機的樣子。

    “你真去??？”

    陸樂晗一怔，手指一動。

    “你不是通知我了嗎，難道不希望我去？”

    宋安宇湊過來看他寫什么，手機拿得太低，在這個位置他就只能看見手機殼，也就不打算看了。

    “不是，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參加這種同學聚會?！?/br>
    陸樂晗眼角抽動的厲害，就連秀雅也這樣說。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什么心情，或許對于他來說其實是沒有心情的。

    宋安宇看著他面部的微表情，還是沒有說話。

    陸樂晗想了想，正準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那邊的消息又過來了。

    “你別多想，你要是去的話，咱倆一起，不過我也有好多人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尷尬?！?/br>
    陸樂晗知道她是在為剛剛說錯的話找理由，也沒有戳破，回了一個笑的表情帶上一個好字之后就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了。

    可是還沒有約定好時間和地點，陸樂晗捏著手機半天提不起興趣打字，直到那邊主動發過來時間地點，這才又找了一個表情包發了過去。

    再后來不管是秀雅說什么，陸樂晗是能發表情包就發表情包，一點都不想打字，就這樣也聊了將近十分鐘，陸樂晗打開微博開始胡亂刷新，漫無目的地瀏覽者網頁信息，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再進入微信，距離上一條秀雅發過來的消息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了，動了動嘴角還是沒有回，直接退出了微信又開始瀏覽微博。

    高中的時候，陸樂晗學習好，但是在班上卻沒有任何職務，那個時候似乎就是因為怕麻煩所以才會婉拒班主任的要求，但是現在想來不僅僅只是因為怕麻煩，班干部需要協調同學和老師之間的關系，但是陸樂晗就連自己和他人的關系都協調不好，更不用說做中間的潤滑劑了。

    這次的聚會是當時的班長組織的，是在市中心的一個知名酒店里。

    陸樂晗是出了名的看著很好相處，但其實骨子里一直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畢業之后全班同學可能就只有秀雅有陸樂晗的聯系方式，所以大家對于當年校草的出席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再見到秀雅后面還跟著一個人的時候，席間坐著的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眼睛都亮了。

    不過也都只是普通地打了聲招呼便歇了心思，沒想到當年的校草更高冷了，以前只是心高冷，表面上還會裝一裝，現在連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進來的時候同學們都發現了校草的臉張開了，更漂亮了，就連男人見了也要倒吸一口亮起，不過之前面上一直掛著的吻合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面無表情與探究，之前和校草也就只是點頭之交，現在更是沒什么好說的。

    也就是幾個女生端著就被靠過來隨便聊了幾句。

    秀雅昨天就接到了宋安宇的電話，她知道陸樂晗腦震蕩之后有點后遺癥，不太會與人相處，需要慢慢引導，所以幾乎全程陪伴在他身邊，要是有不依不饒的能擋的也就擋了，甚至還有問陸樂晗怎么保養皮膚的。

    秀雅一臉的黑線把這些女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面。

    看著面前的熱鬧陸樂晗覺得自己怎么都融入不進去，沒有熟悉感，也沒有想要上前焦炭的欲望，再看看前面和旁人聊得不亦樂乎的秀雅，眉心一跳。

    是齊青林開車遞送他們過來的。

    看見秀雅的那瞬間，陸樂晗的心就沉了下去，沒有那種久別見到朋友的感覺，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沒有任何感覺。

    期間他甚至不停地跟自己催眠，那是你小時候玩的最好的朋友，沒有感覺就是沒有感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甚至明知道秀雅生了小孩，也沒有想要詢問的沖動。

    自己果然沒有感情吧。

    嘆了一口氣，陸樂晗站起來走向了門口。

    “樂晗，你干什么去？”秀雅嫁得好，生了孩子之后身材還是那么火辣，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此時正被一群女人圍在中間，臉上滿是無奈的神色但是卻又不得不忍耐。

    “衛生間?！标憳逢限D過來扯了扯嘴角，笑著說。

    之前他在鏡子里試過，不管是開心，難過，氣憤還是激動，只要自己愿意，任何情緒信手拈來，但是即使面部表情再夸張，自己的內心還是一片平靜。

    只是一直以來困擾自己的問題終于被證實，陸樂晗就像是心里放下一塊石頭一樣松了一口氣，唇角都是苦笑。

    秀雅直覺事情不太堆進，就要站起來：“你等一下，我也要出去，咱倆一起?！?/br>
    面前的那些女的好不容易帶到一個免費的詢問機會，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放過秀雅，兩三只手同時伸出來按住她的肩膀壓在凳子上嘻嘻哈哈：“秀雅，你可真不夠意思，這還沒說你是怎么瘦下來的，就要跑?！?/br>
    另一個隨口附和：“就是就是，人家樂晗去廁所你跟著去干嘛，之前你們倆關系就那么好，現在還這樣，你老公不會吃醋嗎？”

    就像是抓到秀雅的把冰一樣，你一眼我一語地幾個人開始議論起秀雅的老公。

    秀雅面上焦急，推推搡搡還是要站起來。

    陸樂晗看了一眼，自顧自走了出去。

    離開了那個煙霧繚繞嘈雜的包廂，吐出一口濁氣。

    晃了晃腦袋也不知道自己一個該干什么，四處張望最后還是決定先去一趟衛生間。

    正準備按下抽水馬桶的時候，陸樂晗耳朵一動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已經放在馬桶上的手又縮了回來。

    “就是，我也覺得校草好像又變漂亮了?！?/br>
    陸樂晗皺了皺眉毛，為什么自己總是陰差陽錯地聽到別人議論自己，要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這么早意識到自己沒有情感，要是意識不到說不定自己還可以自欺欺人，說不定自己還可以.......當作自己其實是喜歡宋安宇的。

    “怎么，你看上了，快得了吧，他長得再漂亮也只是草不是花，再說人家還不一定開的上你呢，你忘了高中時大家都怎么在背后叫他的?！?/br>
    “怎么可能忘，長那么漂亮，做事跟機器一樣一點不差，連點人的七情六欲都沒有，特別是剛剛，感覺比過去更嚴重，真不知道.......”

    水聲嘩嘩，聲音被完全掩蓋，陸樂晗什么都聽不到。

    收回手頹然地坐在馬桶上，誰說自己沒有情感的，要真正只是機器人的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為什么一想到自己不是真的喜歡宋安宇，心臟那處就像是被生生插進一把刀子，血液汩汩涌出來，就像是眼睜睜看著生命在流逝一樣的無力感緊緊包圍著自己。

    仰著頭憋回眼眶里的一滴淚水，陸樂晗呼吸慢慢急促起來，心臟一抽一抽地疼，顫抖著指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利用那處的敏感緩解心痛的感覺，可是肌rou似乎都是麻木的。

    不是的，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自己會愛人的，自己真真切切疼過陸羽，愛過李恒，現在最愛的是宋安宇。

    嘴里有點咸澀，陸樂晗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笑了，自己還會哭，怎么可能是機器呢，一臺機器怎么會流眼淚。

    手上一直使勁轉動著那一小塊rou，似乎就要揪下來，但是陸樂晗就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大腿的存在，收回手抹了一把臉，全是水，分不清楚是額頭上的汗水還是眼睛里流出來的眼淚。

    掏出紙巾，陸樂晗抹掉臉上的水分，吸了吸鼻子走了出去，還沒等關上隔間的門又倒了回去，按下沖水的按鍵聽到嘩啦的一聲這才重新出去了。

    陸樂晗沒回那個包廂，太悶了，不適合現在的自己呆著。

    摸出手機打算給秀雅發個短信，自己就不等他了。

    看到秀雅名字的時候想還是先出去了再說吧，省的這姑娘馬上就沖出來。

    手機重新揣回兜里，陸樂晗雙手插兜低著腦袋慢吞吞向前走，一時半會他還不想回家，但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心臟驟然一所，陸樂晗瞳孔猛地放大，一陣奇怪的感覺襲擊全身，心跳越來越快，似乎周圍一切靜止，只剩下自己的心臟咚咚跳動。

    陸樂晗頓在原地，掏出一只手使勁按住心臟，強迫它慢一點。

    這種悸動好熟悉，陸樂晗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咽了咽口水抬頭四處張望。

    在看見門口兩道早就已經烙印在腦子里的身影的時候，陸樂晗張著嘴巴不知道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知道那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陸樂晗猛地反應過來，抬腳向門外沖，卻只看到了一輛白色保時捷的屁股。

    陸樂晗泡的氣喘吁吁，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大口大口喘氣。

    他個子不高，一米七八左右的樣子，男生女相，又是從酒店里出來，還是用盡全力追一輛豪車。

    周圍的人稍微動動腦子都可以腦補出十萬字的狗血文，若有若無的視線小心或者大膽的地落在他的身上，流連在他的腰腹間。

    陸樂晗平緩過自己的氣息，看著那輛車直起身子。

    自己的身體是真的對他們兩個有感覺，那就是說之前的日記是真的，自己就真的只是對特定的人有情緒波動，嘴角微微咧開，還真的就像是設定好程序對象的電腦啊。

    嗡嗡的震動聲尤其明顯，陸樂晗兩根手指捏出手機，是秀雅。

    “你在哪兒？”秀雅應該是已經逃脫了包圍圈，周圍沒有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音。

    “我剛在衛生間去找你了，沒見到你，你去哪兒了?！毙阊胖灰痪o張說話語速就非?？?，陸樂晗已經習慣了，倒也沒有聽不懂，利索換了輕快的聲音接上：“我已經出來了?！?/br>
    “什么，你說你出去了，你在哪兒，你先站在原地不動，我去找你?！笔謾C里傳來呼呼的風聲。

    陸樂晗扯出一抹笑：“我早都出來了，你先回去吧，記得到時候打電話讓齊青林去接你，一個人小心點，別管我了?！?/br>
    之前的宋安宇就叮囑過秀雅，無論如何必須要時時刻刻呆在陸樂晗的身邊，這會兒整個人都弄丟了秀雅怎么可能不著急。

    陸樂晗出院以后因為沒有人照顧就一直跟宋安宇住在一起，雖然自己也嘗試說過不太何時，但是兩個人口徑異常地統一，搞的她像是從中搞破壞的壞女人一樣。

    她知道陸樂晗的性取向，也希望陸樂晗可以找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可是李恒的例子在前面擺著，宋安宇和樂晗認識還沒幾天就貿然同居在她心里總是一個越不過去的坎，可是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宋安宇確實對陸樂晗很好，就算陸樂晗現在什么都沒有。

    只是她還是不放心，畢竟現在的陸樂晗和之前的陸樂晗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可以稱之為是兩個人了，原來的他雖然待人疏離，但是也不會完全無視其他人的存在，但是剛剛的陸樂晗眼睛里不僅僅是看不到任何人，甚至連其他東西的倒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