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節
小十一委屈起來,癟著嘴,回身就抱住了站在炕邊的燕七:“挑jiejie?!?/br> “不許挑jiejie!”燕子忱作勢沉下臉。 “挑娘?!毙∈恢钢?。 “只許挑炕上的?!毖嘧映赖?。 “jiejie上炕?!毙∈煌簧侠嗥?。 “嘿你個臭小子——”燕子忱擼袖子就要上來跟兒子干架。 “你又興頭什么!”老太太忙扯住他,扭頭和二太太道,“你來哄哄瀧哥兒?!?/br> 二太太笑著上前來,把小十一攬在懷里拍了拍,而后放開他,指了指炕上:“這些東西里面你挑一樣,然后一輩子都玩兒它,你想挑哪個?” 小十一還想挑燕七,燕七沖他擺手:“不能挑我,會玩兒壞?!?/br> 不能讓jiejie壞掉啊,小十一只好點頭,負著手勉為其難地站在一炕物件兒中間環視一圈,老太爺又在那里施眼色打暗示,小十一懶得理會他爺爺,負著手走了兩步,將腰一彎,撿起腳下的物件兒,舉高了給眾人看:“玩兒這個!一輩子!” 那是一張弓,燕七親手所造。 老太爺胡子抖了半天,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終究還是長長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燕子忱在后頭翹了翹唇角。 這場遲了一年多的抓周會結束后眾人各回各房,二房一家子就伴往坐夏居走,燕七懷里抱著小十一,小十一手里還握著那張弓。 “你個臭小子,”燕子忱走在旁邊,笑呵呵地瞪著小兒子,“怎么不聽你爺爺話,那套漂亮的文房四寶你不喜歡?” 小十一打著呵欠搖頭,小rou胳膊一伸扒住燕七的脖子,直接頭枕著燕七的肩就要入睡,手里的小弓卻仍握得緊緊。 “怎么樣,閨女,”燕子忱笑著瞟向燕七,“要不要收這個徒弟?” “輩兒有點亂?!毖嗥叩?,但是——“當然,”她說,“我有預感,燕驚瀧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箭手,并且會將山神的箭法發揚光大,世代相傳?!?/br> 第397章 身世 不能說的秘密。 燕七能跑能跳了的時候, 武玥還只能繼續苦逼地在家養骨傷,因而在書院里五六七團伙現在只有六七作伴, 課間閑暇時兩個人會去課室外逛上一逛, 賞賞景、聊聊日常。 “她最近迷上了吃齋念佛,在她房里弄了個小佛堂, 見天兒在里面悶著, 孩子也不怎么管,全丟給奶娘帶, ”陸藕正說起家里的許姨娘,“陸蓮身上有孕,不便回來,使了人回來找她要銀子使,她也不肯給, 只管著了魔似的念佛?!?/br> “陸蓮怎還往娘家要銀子呢?”燕七問。 “閔家如今過得不大好, ”陸藕淡淡地道, “自打閔貴妃失勢、閔大人被降職, 閔家人就一直忙著拿錢出來四處打點, 先頭拿錢是想保命保官,后頭拿錢是想東山再起,連閔二姑娘都險些被拿去換了前途——聽說閔家是想把閔二姑娘嫁入涂家的,與位高權重的涂家聯姻,好藉兵部尚書之力重回上層圈子,可惜被箭神拒婚了,閔大人如今都還在找門路,更顧不得閔家大郎,閔家大郎因著原配那件案子,在官圈中風評不好,只得轉投商圈,結果誤信了朋友,虧了一大筆錢——閔家現在是捉襟見肘、入不敷出,四處淘渙銀子,閔家大郎便逼陸蓮伸手往娘家要,陸蓮前些日子厚著臉皮找我娘要,讓宮嬤嬤給擋下了,她也知道她往日沒行下春風,如今換不來秋雨,只得要到許姨娘頭上,許姨娘這些年沒少從我爹手上拿銀子,不是自己攢下了就是給陸蓮花了——她對親生女兒自然是好的,可這一回卻不知為了什么,一個子兒也不肯往外摳,若說是有了小的便忽視了大的,看著卻也不像,小的她也一樣不肯管?!?/br> “這么一說是有些奇怪?!毖嗥叩?,“難道她是真的看破世情了?” 陸藕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那么點像,現在的她諸事都不關心,與其說是淡然,倒不如說是麻木,以前那樣愛美愛挑的一個人,現在穿衣服也不講究了,丫頭遞什么就穿什么,吃食上也是如此,胡亂扒幾口混飽肚子,而后就一頭鉆進了佛堂?!?/br> “感覺以她那樣的性子,實在不像能看破紅塵的人?!毖嗥叩?。 “是啊,我就是覺得這一點很奇怪?!标懪阂驳?。 “總之她不出妖蛾子就是好事?!毖嗥叩?。 陸藕點點頭,用捏著紗帕的手在頰邊扇了扇,抬頭看了看頂上樹蔭,道:“今年熱得比往年早,這才五月中就已經有些熱得受不得了,真羨慕你,待到了避暑期就又可以上御島避暑了吧?” “別急,過幾年你也就可以了?!毖嗥叩?。 “……你又來!”陸藕拿帕子丟她,轉而卻又小聲道,“那也不成,他是京都父母官,要坐鎮衙門,又不能跟去御島?!标懪焊嗥呖偸悄芊诺瞄_些的,不似武玥在場時,那貨沒心沒肺的,有時候直白得能讓你臉上燒出個洞來。 “這有什么,你忘啦,我家在千島湖上不也有個島嗎,”燕七道,“不用再等幾年,不如今年你和阿玥就跟著我一起去島上住它十天半個月的,怎么樣?” 陸藕倒是有些動心了,笑道:“我得回去請示一下陸夫人,她老人家若首肯,我便去?!?/br> “我給你個建議,到時候你就讓人抬著阿玥去幫你求情,伯母一看那貨腳都瘸了,可憐兮兮的,心一軟許就同意了?!毖嗥叩?。 陸藕笑個不住,頗有幾分憧憬:“咱們仨從小到大也沒有一起住上過幾日,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后只怕也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br> 以后都嫁了人,誰還再能在外面留宿?以后的家里不僅僅有丈夫,還有公婆呢。 “只要你和阿玥不急著嫁人,今年有機會,明年還有機會,后年可能仍有機會?!毖嗥叩?。 “說得你好像不用嫁人似的?!标懪盒χ乘?。 “燕小九說我可以娶?!毖嗥叩?。 陸藕笑得不行:“那日我在街上見著小九了,仿佛個兒頭又長高了些,不成想那張毒嘴還是一成不變,我看他和蕭宸關系倒是不錯,兩個人時常一起逛街,我遇見過好幾次?!?/br> “咦?”燕小九那貨還把人蕭宸當勞役/跑腿/打手/保鏢/奴隸使呢?還一起逛街……“他倆在哪兒逛???我怎么沒見著?” “我每日回家都路過那兒,就在郁木坊甘棠街,那里有個花鳥市場?!标懪旱?。 ……燕小九那孩子,還在查啊。 下午騎射社訓練結束后,燕七就問蕭宸:“一會兒又去和燕小九約???” “……”蕭宸默默點頭。 “都查出啥來了?”燕七問。 “……”這么理直氣壯地問到臉上來……“燕九費了很大的心思博取附近居民的信任,”蕭宸如實道,“這是件需要時間的事,近來一直都在做這件事?!?/br> “好吧,那你們加勁兒啊?!毖嗥吖膭畹?。 “你……”蕭宸看著燕七,“不好奇?” “你很好奇?”燕七也看著他。 蕭宸點頭,卻是果斷又堅定。 “你之所以好奇,只是因為蕭大人對我的態度奇怪?”燕七問。 “我亦好奇……”蕭宸目光沉凝,“我的身世?!?/br> “……等等,你這樣說蕭大人會傷心的?!毖嗥呖戳怂魂?,“你有證據嗎?” “我……”蕭宸垂了垂眼皮。 “啊,不方便說就不用說哈,我并不是很想知道?!毖嗥邠u手。 蕭宸抬起眼來,看向周圍已變得空蕩蕩的靶場,夕陽的金暉讓在它籠罩下的一切都閃著光,顯得分外的不真實,一如他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 “自我知事時起,便知道家母一直在服藥,”蕭宸道,“家里人丁單薄,家母一直都想再要幾個孩子,奈何似是身子不妥,自生了我之后就一直未能要上。去塞北之前,有一日我路過仁心堂,看到了家中下人在那里取藥,取罷藥離開后,我卻無意間聽到了老掌柜與伙計說的話。老掌柜言道,那家太太很是可憐,十八年了,促子藥就沒斷過?!?/br> 說至此處,蕭宸停下來,眼底落日的余暉正被夜幕的黑驅散。 十八年沒有斷過促子藥。 蕭宸今年還不到十八歲。 “我去問了那掌柜,”蕭宸的聲音卻很平靜,“他不肯透露病者的病情,于是我深夜潛入,拿到了家母的醫案。家母的醫案,的確是從十八年前開始,每月都要請仁心堂的郎中登門看診,每月也都要去仁心堂取那獨家配制的促子藥,其后雖然隨同家父去了外省,這么多年來仍然會付錢請仁心堂將藥寄過去堅持服用,直到家父調回京中,家母也依舊不曾斷藥,直至現在。我仔細看了醫案,十八年來,家母所服用的這味藥,沒有一個月間斷?!?/br> 蕭宸還不到十八歲,促子藥是十八年前就開始服用的,一個月也沒有間斷,哪怕是在懷他生他的這么長時間里也沒斷,這怎么可能?唯一能解釋的答案就是:蕭宸不是蕭太太所生。 “以你的性子,我想你一定會直接去問的吧?!毖嗥叩?。 “嗯,我去問了家父?!笔掑菲届o地道,“他說家母的確無法生育,而他又不想納妾,于是,便從親戚家將我過繼到了蕭家?!?/br> 燕七看著他,無從推知他對此于心中的感受。過繼這樣的事莫說古代,便是在現代也是常見現象,然而燕七不知道這對于當事人會有怎樣的影響,就算是養恩大過生恩,但不是親生父母的話,也許終究會覺得有些遺憾吧。 “而我再問家父,我那生父是誰,他卻不肯再言?!笔掑房粗嗥?,“我原以為我是他親生骨rou,而他對你所表現出之異常,是我好奇所在,而眼下,這似乎與我已沒了任何關系,我所好奇的,由你換成了我自己,我想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是誰,就像燕九想知道與你有關的一切一般?!?/br> “但你卻一直還在幫他查,”燕七道,“為什么不去查自己的事呢?” “也在查,有燕九幫忙?!笔掑返?。 “啊,那么說你們現在已經組成了一個互助小組了?”燕七道。 “……” “你的事有進展嗎?”燕七問。 “燕九說,以家父的為人,絕不會是怕我去見生父母便隱瞞不說的,哪怕他們早已不在人世?!笔掑返?,“而之所以不肯說,大概只有兩種原因,一是不忍說,二是不能說。不忍說,也有兩種可能,一是我的生父母早已過世,二是他們的為人或處境極為不堪。然而若是過世,這并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以家父對我的了解,足以知道這對我不會產生任何影響;若是后者,那也不像,為人不堪,并不影響別人對我的看法,因為我已是家父的兒子,亦不會令我感到痛惜,因我對他們也并沒有太多情感,處境不堪就更不會是,否則家父又怎么會不伸援手,又怎會怕我嫌棄生父母?是以燕九說,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能說’?!?/br> 燕七認真聽著,這“不能說”的論調實在很有些熟悉,這個世界上好像有很多事都被“不能說”了,比如……三友洞?比如壽王謀反?比如步家慘遭滅門? “過繼乃收養同宗之子為后嗣,”蕭宸垂下眸子,“而我查閱了蕭家族譜,其上并無過繼相關記載?!?/br> 第398章 新人 綜武新世代。 燕七一腳邁進坐夏居的院門, 廊下杏黃紗燈籠早已亮成了一排,穿過垂花門, 小十一負著手立在院子里玉樹臨風地望著她笑, 一張口卻是高深莫測的語氣:“jiejie,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這個世界被秘密感染了嗎?一時間好像每個人都有了一個既深又重的秘密, 相比起來, 燕七這個穿越者的秘密反而成了最不像秘密的秘密。 “啥秘密?”燕七過去蹲到小十一面前。 小十一示意她附耳,湊嘴到她耳邊, 吹著奶香氣,幽玄神秘,如此這般道了幾句。 “……”燕七雙目放空地站起身,叫立在旁邊不遠處的奶娘,“帶這貨回去換衣服, 他拉褲子里了?!?/br> 一路穿過燕小九的院子、她爹娘的院子, 回到位于第四進的自己的院子, 綠鯉魚在廊下假寐, 待得燕七走得近了, 突然爆出一聲驢叫,企圖嚇燕七一個后仰,奈何這位早就知道它這副尿性,眉毛都沒動一根,徑直推門進了屋。 “姑娘今兒回來得晚了,”煮雨烹云迎上前來,一個給燕七遞巾子擦臉,一個遞上家常的鞋子給她換鞋,“飯在灶上溫著。瀧哥兒今兒來了好幾趟要找jiejie,中午還在炕上睡了一覺。有姑娘的兩封信,都放在書房案子上了?!敝笥曜炜斓貐R報著。 燕七一行應著一行往書房走,趁著烹云去傳飯的功夫先把信拆了,頭一封是武玥的,這位最近迷上了和她二哥家的閨女廝混,每天都要大段大段地給燕七描述她的小侄女是如何睡覺如何吃奶和如何拉屎撒尿的,燕七覺得這位要是生在現代一定是朋友圈里的曬娃狂魔。 另一封來自元昶,濃墨重筆地痛斥燕七瞎出主意讓他嘗試人參枸杞王八rou餡兒的餃子,吃得他流了一天的鼻血,又說到他也可以做到用燕子飛弓七百步外取樹上麻雀的鳥頭了,明天準備挑戰知了的蟲頭。 燕七把這兩封信并排放到書案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這世上不會被秘密左右的人少之又少,難得的是她身邊足有兩個。 錦繡書院的綜武成績在燕七缺席了數場的情況下一直保持在中上游,近兩年新生代的崛起令綜武圈子的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除了傳統強隊紫陽、麒麟、冬雷和流云的實力仍遙遙領先于大多戰隊之外,其他書院的隊伍因著加入了新的血液和老隊員的離隊而有了顯著的提高或下降,往年的強隊成績墊底、往年的弱隊所向披靡,這都已不再是讓人驚訝的事,而在錦繡所屬的這一賽區,局勢基本就是群雄逐鹿大亂戰,你贏我,我贏他,他贏你,稍有不慎可能就從上游落到下游,稍一咬牙可能就又能從下游搶占到臨時頭魁的寶座。 越是這樣的局勢越是難打,每一輪都是必爭之局,綜武隊的隊員們壓力也是十分的大,因而對于燕七本輪的回歸大家都抱以十分熱烈的歡迎態度,連柯無苦的一張苦臉都綻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師姐,你總算回來了,明天對陣雅峰,你可千萬小心別再被弄斷腿?!?/br> “……我謝你了啊?!毖嗥邿o神臉。 “明天客場對雅峰,諸位,都說說看,我們要怎么打?!蓖陵兹杖牶暇氶_始前,武珽主持戰術討論會,武長戈在這個時候通常不先發言,而是充分發揮隊員們的主觀能動性。 眾人一時沒有人敢輕率開口,個個陷入沉思。 “先讓我們的細作說說今年的雅峰隊較之去年有何變化吧?!蔽洮E點了名隊員,通常充任打探對手實力的細作的都是隊中的替補隊員或是對綜武有狂熱喜愛的粉絲,自愿為本書院綜武隊充當細作,因為幾乎所有的場次都是在同一時間開賽,所以上場比賽的隊員是沒有辦法去別的對手的現場觀戰的,不能親眼看到對手的比賽,就沒有辦法充分了解對手的變化,這個時候只好派一些長年替補的隊員或志愿者去別的場地上觀戰,并做好詳盡的觀戰筆記,拿回來后就成了最有用的資料。 細作同學盡職盡責地取了筆記出來,這位是專盯雅峰的細作,每一場雅峰的比賽他都會去看,與此同時,隊中還有別的細作,每人都有自己專盯的一支隊伍,而不僅僅是錦繡有這樣的細作部門,其他的書院同樣也有。 “雅峰比之去年,變化極大,”細作非常專業地講解起來,“首先他們繼續沿用了往年喜歡高大強壯的隊員的風格,今年新入隊的隊員在身高和力量上更具威脅性,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魯家四兄弟,今年他們全都由外省回來,轉學加入了雅峰隊,并且一入隊便是主力?!?/br>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