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思著思著余光里走進來一道青綠色的身影,柔軟的絲質輕衫并沒有讓她看上去更柔和,開口說話的聲音里也透著涼沙沙的綠茶的味道:“想什么呢?” “還沒有想清楚?!毖嗑派贍敶钇鹜?,懶洋洋地倚靠在廊柱上。 “需要我幫忙嗎?”燕七坐到他旁邊,歪著頭看他。 燕九少爺眸光一轉睨著她,燕七連忙舉起一只手:“好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必說,我已經用心靈感應到了,真的?!?/br> 燕九少爺便把視線重新挪開,依舊望著影壁出神,燕七也不擾他,靜靜在旁邊坐著,過了良久方才聽他開口,聲音壓得極低:“你不覺得奇怪么,爹常年在城外帶兵打仗,娘一個人留在城中,如若姚立達對爹嫉恨入骨,這么多年難道都找不到機會對娘下手以泄心中之恨?這兩天姚立達派來的殺手段數比張彪這些人不知高了多少,莫說十幾、幾十人,便是只來上三四個也足以潛入宅中悄無聲息地將娘害死,屆時就算爹知道是他動的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找上姚立達報仇,要知道爹不過是個五品的游擊將軍,姚立達非但是二品總兵,還是鎮北侯,爹若無據起兵,姚立達完全可以以下犯上之罪對爹進行強行鎮壓——所以,為什么娘還能安安全全地過到現在?” “是因為姚立達想打擦邊球?”燕七把頭往這廂湊了湊,亦壓低聲音,“既想惡心著爹又不想和爹徹底撕破臉,畢竟雖然姚立達手下的兵多,但爹手下的兵強,真打起來注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br> “那么我問你,”燕九少爺轉過臉來望著他姐湊在眼前的烏黑鬢角,“爹這次捅了姚立達這樣狠的一刀,姚立達豈會不心生報復?這一點爹不會料不到,心再大也不至于不管家里頭,任由姚立達施展殺手,然而事實如眼前所見,姚立達派人進行的這兩次襲擊都是我們靠一己之力擋下的,如若這些點子我們根本想不到呢?如若崔晞根本就是個笨手笨腳生活不能自理的二傻子呢?那么我們連第一撥襲擊都擋不住,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爹就這么放心讓我們這些人獨自面對姚立達?” “咳……不要借機毒舌崔小四啊……”燕七揭穿這貨,這貨和崔晞打小就走不到一路,要把這倆單獨放一屋,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說上一句話,也不知到底哪根線兒搭不上。下下棋倒是可以的,因為下棋不用說話。 燕九少爺不理會她這一句,續道:“姚立達明明有實力和機會對娘下手而不下、爹明知惹怒了姚立達會令我們身處險境而不采取措施——此兩點難道不可疑?” “的確可疑,”燕七垂眸看著階下一滴未被擦凈的血漬,“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燕九少爺慢吞吞地把身子靠過來,歪頭近到燕七耳邊,用只有他兩個才勉強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姚立達有暗衛,爹為何不能有?!?/br> 暗衛,另一種叫法叫做死士,這種性質的手下是見不得光的、有謀逆之嫌的一種存在,因而被當朝律法明令禁止,天下唯一能理直氣壯養死士的,就只有皇帝佬子一個人而已,實則在京中養暗衛的官家未見得沒有,但誰也不敢讓人知道,否則引火上身招來上頭猜忌。 可若是在塞北這地界兒呢?天高皇帝遠,就好比從北京到黑龍江漠河,沒飛機沒火車,沒網絡沒手機,你在黑龍江養暗衛,身在北京的皇帝就算猜的到也管不到,所以那就大膽地養唄,而之所以被稱為暗衛,是因為這些人的戶籍都經過了暗箱cao作未在官府戶科入檔,出入各州也不開具路引,而是非法入界,如此一來想要干些什么罪惡勾當就不會被官府追蹤到行蹤和查到養主的頭上,這樣的性質也注定了這些暗衛們平時是不能在外拋頭露面的,因此哪怕是在塞北一手遮天的姚立達,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養暗衛。 ——眼下,燕九少爺卻在懷疑著燕子忱的手里頭也有著這樣的一批人。 否則如此嫉恨燕子忱的姚立達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能收拾掉他的家眷? 否則燕子忱怎么敢如此放心地讓家人獨自面對這個風口浪尖? “但娘不是也曾說過么,姚立達曾趁爹不在時糾纏過她并險些得手,”燕七道,“如果爹手底下當真有暗衛,為何還會讓姚立達接近娘?” “依你看,娘是怎樣的一種性格?”燕九少爺忽問。 “唔,柔中帶剛,堅強開朗?!毖嗥叩?。 “這件事是我們剛與她相見的第一天,她說與我們聽的,”燕九少爺語氣忽淡,“莫說這樣的事本就讓人不痛快,既都過去了誰愿再重提?便是能提,也未見過母親同孩子說這些的,相見第一面,做母親的向遠道來尋親的孩子們訴說委屈與艱難——但若說委屈艱難,我們兩個能比她受得少么?當然,在才一見面時就對我們說這些,她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解釋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回京,卻也可側面看出,她實則并未將此事當成什么奇恥大辱亦或憤恨難平之事,堅強開朗固然是一方面,但也極有可能……這件事在發生時并未出她意料,你也說了,她柔中帶剛,她為了爹從京都來到塞北,只這樣的一份剛強就足以證實她的性格,那么我們可不可以認為……讓姚立達闖進內宅根本就是她順勢為之,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手刃姚立達?” 燕七轉過頭來望住燕九少爺:“我靠!” “這世上每一個人都不應該被小看,”燕九少爺微微一笑,“娘畢竟是武將家出身,自小耳聞目染,這一點你只看武玥是什么樣兒便能知道。借著姚立達酒醉闖宅的機會,娘想要乘機手刃這個朝廷的眼中刺、爹身上的rou中釘,姚立達意欲染指下屬妻子這樣的行為,即便娘為保清白‘失手’殺了他也不會被入罪,娘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上可為朝廷除害,下可替丈夫出氣,所以我們的女中豪杰燕二太太就來了個順水推舟……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得手。在這一出里,雙方的暗衛都在緊張地把握著一個度,畢竟暗衛的宗旨是能不暴露就盡量不暴露,爹的暗衛為了配合娘不得不按耐,姚立達的暗衛見他沒有性命之憂,就也沒有出現——這些已不重要,我們現在的問題是,爹,究竟有沒有在宅子里安排著暗衛?!?/br> “照你這么一分析,十有八九是有的了?!毖嗥叩?,“以暗衛這樣的黑戶性質,不到最后關頭就不會輕易暴露,再看到我們這么輕松地干掉兩撥人,估計正樂得躲在一邊看熱鬧呢?!?/br> 燕九少爺慢吞吞地哼了一聲,確鑿了這個猜測后也懶得再往下談,只道:“今晚是最后一晚了,他若再不安排后手,我也就沒了法子了?!?/br> “你猜今晚姚立達會再派多少人來?”燕七問。 “至多三四個?!毖嗑派贍斅唤浶牡氐?。 “咦?為什么會這么少?”燕七問。 “接連兩批人去而不返,姚立達必然會起疑,今晚不會讓人硬闖,而是會派人前來打探,”燕九少爺打了個呵欠,慢慢站起身,“是時候把人影效果用上了,令姚立達以為爹已經派了兵回來駐守,相信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輕舉妄動,但若時間長了恐怕他就會看出破綻,我們的極限也就到這兒了,枝杈陣和連弩再犀利,也擋不住人多?!?/br> “是嗎,那么他一定會回來的?!毖嗥咭舱酒鹕?。 “嗯,能回來最好,”燕九少爺撣撣衣衫,“廂房的尸體還等著他搬走呢?!?/br> “……”尼瑪……這貨一臉深沉地坐在這兒思考了半天,原來就是為了確認他爹有沒有算好時機回家以正能趕上搬尸體???! 第333章 交易 最黑的交易。 果不其然,當晚來了幾個人被人影光效嚇跑后,一連好幾天都沒再有什么動靜,燕九少爺讓燕宅的家下們把家具用物等全都搬回了原處,除了一排廂房用來繼續放尸體,其他屋子都恢復做了原樣。 “姚立達再若要動手,大概就會是直接來明的了,”燕九少爺道,“我們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br> 然而院里的瞭望臺卻一直沒有拆除,仍舊每天一班六人地輪流監視著周邊的動靜。 當廂房里的尸臭味兒已經快要遮掩不住的時候,燕子忱在一個清晨帶著十幾名親兵光明正大地邁進了燕宅大門。 “老大回來了!”張彪興奮的聲音直接覆蓋五進院的上空。 “窮他娘的喊叫什么!”燕子忱劈頭先罵他,“讓他們娘兒幾個多睡會兒!” 張彪嘴一咧笑起來:“太太少爺小姐他們早就起來了,就知道你今兒要回來!” “嗬?”燕子忱揚起眉頭往里頭走,“家里是擄來了個神算子嗎?誰說的我今兒會回來?” “大少爺唄!”張彪得意地笑。 燕子忱聞言哼了一聲,直管大步往里頭邁,帶來的親兵不敢進內宅,就都留在了第一進院。穿過一套院子,再穿過一套院子,目不旁視地一路穿進去,然后就看見他家閨女立在第四進院的門口,穿著他還從未見她穿過的女裝,芙蓉衫,碧水裙,腰間一束白藕絳,發絲清爽綰在腦后,插一支蓮子頭的青玉簪,面白唇紅的一張臉兒,像極了凌波的水仙。 我閨女。 燕子忱大步過去,一把撈起他閨女就往肩上扛,“快住手……”他閨女這一聲被“砰”地頭撞門框聲打斷,燕子忱趕緊又把她放了下來,伸手罩在她頭上:“磕哪兒了?” 他閨女不想和他說話并向他扔了一個后腦勺。 進得院子,滿院子的仆婦們都是一陣歡叫:“老爺回來了!” 這就是他們的當家人,天一般的存在,誰都無法取代。 燕二太太的身影第一個出現在上房門口,懷里抱著小十一微微笑著邁出來,她的身后是燕九少爺,面無表情地揣著手,慢吞吞地跟著迎到面前。 “辛苦了?!毖嘧映郎焓峙脑谘喽募缟?,而后在這纖柔的肩頭上輕輕握了握,另一只手將小十一接過來,瞪著眼睛打量他。 小十一很不高興,顯你眼睛大是怎么地?!也瞪起眼睛來瞅著他,上下嘴唇一擠,邊吐泡泡邊罵他:“b——b——b、b、b、b、bbox——” “說的是他娘的哪族話?!彼⒉恍蕾p這節奏,把他塞回燕二太太手里,目光落向大兒子,父子倆的視線對在一起,卻都各自淡淡的,誰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旁邊燕七和燕二太太對了個眼神,雙雙一聳肩:管不了,今世的父子都是前世的仇家,男人的世界我們不懂。 仇家們啥話也沒說,燕子忱只管一伸手兜著閨女的后腦勺率先進了上房,下人們也是相當知機,上了茶后就一個不落地退了出去,留下這一家子久別重逢敘親情。 “說吧,為何會搬到這兒來?!毖嘧映篱_門見山先問這事兒。 “你的暗衛沒告訴你么?!毖嗑派贍數故谴盍饲?,淡淡地瞥他一眼。 “廢話,老子他娘的成天到處跑著打仗,暗衛去哪兒告訴老子!”燕子忱都不帶否認的,只管瞪這個一肚子心眼兒的小王八羔子,“看書看他娘的魔怔了,當暗衛都是神仙不成!” “好好跟孩子說話?!毖喽谂赃吢牸毖哿?,拿眼刀剜她老頭。 “爹你還真偷偷包養著人呢啊,這么厲害?!毖嗥叩?。 “……”這個“包”字為什么聽起來別扭……燕子忱一聽他閨女說話嘴角就翹起來,“這事莫要讓外頭人知道,將來回京應了景兒,免不了要遭詬病?!?/br> “放心,你不讓我說的我幾時往外說來著?”燕七道。 “……”這話好像一語雙關啊……燕子忱裝兇地也瞪他閨女一眼,被她這么一攪和,他也懶得再追問搬家的事了,這事就算不問他也猜得到是怎么個緣故,姚老狗算是嫉恨他嫉恨得狠了,一遇到與他相關的事,老畜牲整個人就變得瘋狗似的不可理喻,好歹也是叱咤塞北近二十年的梟雄了,據說當年剛被派到塞北來的時候也是一心一意地鎮守邊關抵御兇蠻的,只可惜在權力與私欲的巨大誘惑面前,年輕時的一腔鮮血就被慢慢地腐蝕得既黑又臭了。 “讓他們收拾東西,今兒就搬回去,我讓手底下的那幫小子過來幫忙?!毖嘧映赖?,既然他沒死,游擊將軍府當然還是他的。 “這次回來你能在家待幾天?”燕二太太問他。 “三五日吧,軍需耗損嚴重,回來做做補充?!毖嘧映赖?。 “武伯伯他們呢?”燕七問。 “還在外頭巡弋?!?/br> 閑談了幾句,燕子忱就讓人進來搬家,也是雷厲風行得很,結果親兵們一進來就發現根本不用多等,家伙事兒早就打包好了,直接抬上就能走,張彪不由再一次佩服大少爺的預見性,家里有著這么一位聰明人真是事事省心又省時。 “這位是大理寺卿家的四嫡孫崔晞,望遠鏡和輕箭就是出自他手;這一位你見過,蕭宸,京都指揮僉事家的公子?!毖嗥哒谏戏坷锝o她爹介紹家里的兩個客人。 那二人向燕子忱行禮,燕子忱點了點頭:“都是少年才俊,小七很會交朋友?!?/br> 說客氣話還不忘順帶夸他家閨女。 “那望遠鏡確是好東西,崔賢侄若不介意,不知可否將制作的方子交給我?”燕子忱望向崔晞。 “方子本就是小七給的,非我所有,”崔晞微笑,“我稍后便將詳細的做法寫了單子交給燕二叔?!?/br> “有勞了?!毖嘧映赖?,轉而又望向燕七,“還有你那什么反曲什么復合什么滑輪弓,也把制作方法告訴我,派得上大用場?!?/br> “你可以稱它為‘燕子輕弓’?!毖嗥唔樧炀徒o這弓起了新名字。 燕子忱哈哈一笑:“你這弓若是推行出去,說不得也要上史冊?!?/br> “咱倆能擠在一本書里嗎?”燕七問。 “必須能!”燕子忱笑。 有了燕子忱帶回來的那些真正的彪悍大兵幫手,燕家人很快就搬回了長河街落日巷的宅子,這宅子自他們離開后也根本沒人住,仆婦們只花了小半個時辰便里里外外清掃干凈,只不過重新布置家具和生活用物就要花費許多時間了。 這座宅子比不得琵琶巷那座寬敞,大家只得擠著住,而處理琵琶巷那宅子里已經開始變臭的尸體們的任務也終究是落在了燕子忱頭上,“小王八蛋!”燕子忱一邊罵一邊讓手下們弄了幾輛牛車來把尸體運了出去。 外頭的形勢目前如何,燕子忱沒有說,眾人就也沒多問,難得燕家一家人團聚,崔晞和蕭宸都不作打擾,兩個人住在西廂房,將門一關誰也不出來。燕子忱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家常衣袍,這也是燕七頭一回見他穿軍裝或勁裝以外的衣服,藏藍色的棉麻袍罩在身上,如此柔軟的料子也柔化不了他通身的那股子又硬又痞的氣質,這會子大馬金刀地坐在燕七房里的炕沿上,歪著身子看她在旁邊的炕桌上畫那燕子輕弓的制作示意圖。 燕子忱不愧是名軍事家和武器專家,燕七講的這弓的制作原理他是一聽就懂舉一反三,最后將圖紙收起來,探過身子望住燕七:“過不了多久,咱們便要和四夷聯盟來場真正的大戰了,我和老武們這些日子專挑著蠻子們的重要據點游擊作戰,武長刀爺兒倆把鞍靼的四王子給干死了,驍騎營破了骨貊最大的據點,姚立達和蠻子之間已經再無半點重修舊好的可能,眼下他已是被逼到了不打也得打的地步,而只要一開打,朝廷動手的機會就來了?!?/br> “我覺得這話與其讓我轉述給小九知道,不若你直接把他叫過來旁聽啊?!毖嗥叩?。 “我看你是想捱揍了!”燕子忱道。 “壓寨夫人?!毖嗥叩?。 “也是,那就叫他過來吧?!毖嘧映赖?。 燕九少爺慢吞吞從外頭邁進屋來,正聽見他姐在那兒一本正經地發問:“姚立達是怎么做到這么多年和蠻子邊打邊暗中相好的?他這是圖的什么呢?” “哼,你以為打仗就只是單純地為著什么榮譽什么家園么?”燕子忱抱著懷靠在炕頭柜上,“兵士們的命在姚立達這種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蠻子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表面上打打鬧鬧,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烏犁這些年內部斗爭不斷,為著各自利益,免不了來找姚立達談交易,姚立達為什么總要讓這邊境連年小仗不斷?那是因為一旦無仗可打,朝廷正可有理由將他手中的兵符印信收繳回去,以借機裁抑他手中之權?!?/br> “那么烏犁人配合姚立達連年打仗的目的呢?”燕七問。 “記得我曾告訴過你姚立達手中有兩座鐵礦么?”燕子忱看著她。 “所以姚立達是在向烏犁人販賣兵器,以牟取暴利?!苯釉挼膮s是燕九少爺。 燕子忱總算向他瞟過一眼來,淡淡道:“烏犁內部各派系間斗得你死我活,一廂從姚立達處購買軍需擴充自己一派的實力,一廂將內斗戰敗者打發上戰場,借姚立達的手除掉,如此既可以逸待勞,又不會令自己的百姓起疑。權利熏心之下,兵士們的性命微如草芥,姚立達嘗到了甜頭,自此一發不可收拾,雙方也因而達成了默契,烏犁這些年忙于內斗,暫時按下了覬覦天朝的野心,今年新王上位,內斗漸漸平息,這顆野心,便又跟著死灰復燃了?!?/br> “怪不得姚立達這么恨你,你到這北塞來是實打實跟人干仗的,這可不等同于斷人財路了,人不恨死你才怪?!毖嗥叩?。 燕子忱哈哈一笑:“只可惜這老畜牲狡猾得很,私造兵器販賣兵器這件事做得讓朝廷一點證據都撈不到,他在這地方經營了近二十年,朝廷的手伸得再長,伸到這塞北來也只有摸瞎的份兒。我到了這兒也是明查暗訪花了好幾年才把姚立達這些勾當摸出了個大概,而想要找到一個能破壞他與烏犁人之間平衡的契機,也是這一次擊殺那達力才有的?!?/br> “烏犁人想必也早就想中止這個合作了,”燕九少爺淡淡道,“然而以他們一族之力又恐不是姚立達的對手,于是攛掇著山戎、鞍靼和骨貊組成了聯軍,一邊假意暗中繼續與姚立達進行軍需交易,一邊也在耐心等著一個撕破臉的契機?!?/br> “姚立達又何嘗不知烏犁人的心思,若不出我之所料,只怕這老畜牲也在同時向山戎、鞍靼和骨貊暗中出售著軍需!”燕子忱冷笑,“別看四夷組成了聯盟,實則哪個心里頭沒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聽說烏犁人在向姚立達購買兵器,另三族又豈敢掉以輕心,今日是友,明日便可能是敵,戰爭就是這么無情又功利。 “姚立達便是利用了這四族之間彼此戒備的心思,既牽制了烏犁人,又能繼續翻著番兒地撈銀子——至于把蠻子供得兵強馬壯會不會對天朝造成更大的威脅——呵呵,這便是這老畜牲這么多年來再怎么恨我也沒有真正下殺手的原因之一。 “有我在塞北,他就等于有了一層保護墻,因為他知道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任蠻子攻入邊境的,能撈錢時,我是他的眼中釘,危及性命時,我又成了他的救命草,所以姚立達既恨我又不能殺我,于是只好惡心著我又不敢真正逼急了我。 “而這一次武家軍的到來,讓他有些疲于應對,武家軍是來接替我在塞北的位置的,那么我對他來說也就徹底沒了用處,所以才會故意斷了燕家軍的糧,才會在斷糧數日之后把我們扔去蠻子的陣地打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