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
二乎叨叨是什么鬼…… “并不只我一個人啊,小九也來了?!毖嗥叩?。 “……”這就更牛逼了臥槽,還帶一拖油瓶呢! “小七又瘦了不少啊,”武家大少爺武玚笑哈哈地和燕七道,這位無論相貌還是性格都隨了他爹武長刀,爺兒倆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么著,這是急著要嫁人了?” “……啥因果關系啊這是,別老以為我們女孩子一輩子沒別的事兒干成天光想著嫁人??!”燕七對這幫直男的傳統認知大為不滿。 “哦?那除了嫁人你們還想什么?”武玚笑問。 “嫁人上人?!毖嗥叩?。 “……” “說到親事,”武長刀大嗓門地瞅向燕七,“你們長房的二姑娘又是怎么和我家小二捏咕到一起去的?” 武琰和燕二姑娘的婚事武家自是早早寫了信給武長刀,武長刀雖未反對,心下卻還是覺得有點遺憾,倘若小二沒有丟掉那根胳膊,他還想著讓兒子求娶燕家小七來著,燕家第三代里他唯一最看著順眼的就是這個燕小七兒,說不上是為什么,就是覺得這孩子身上有股子看慣生死的淡然,像他們這些當兵的。 “這事兒您得問武二哥啊,”燕七正答他,“我還想知道怎么回事呢,一邊養著傷一邊就把我二姐哄到手了,啥都不耽誤,多大的能耐啊?!?/br> 武家爺兒倆哈哈直笑,心里頭也放下了塊石頭,大兵們雖然自個兒看慣了生死,但什么事放在家人身上,那都永遠是最深的牽掛。 “聽說日子定在六月了?”武玚問燕七。 “是啊,沒多少天了,六月二十八?!毖嗥叩?,“可惜離得太遠,也沒法子給二哥送個成親禮,小時候去你們家數他對我最好?!?/br> “你真想送禮???”武玚呲著大白牙笑,“別的都不用,把你自個兒送我們家就行了,小二下頭該著小五了,保管倆人都高興?!?/br> “我看你們爺兒倆是吃飽撐著了,”燕子忱忽地雙手一抱胸,“還有沒有屁放?沒有就滾,少在老子地盤兒上打混?!毖嗉臆娢浼臆姾万旘T營的營盤暫時都設在此處,武長刀爺兒倆這會子還真是沒事兒跑到燕子忱這兒來打混的。 “晚上找你來喝酒!”武長刀聲如洪鐘地道了一嗓子,要走的時候伸出一掌拍在燕七腦瓜子上,“行,丫頭,有膽量!還真敢往戰場上跑,明兒跟我上馬殺敵去!” “……這事兒您今晚喝酒的時候可以跟我爹好好商量?!毖嗥叩?。 目送這爺兒倆離開,燕子忱方問向燕七:“武家小二還好么?” “挺好的,沒消沉,就是家里人跟著傷心,”燕七道,“聽說武二哥是被姚立達坑了?” “武家小二人才優秀,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得出來,”燕子忱冷笑,“姚立達自是知道武家人被派到北塞來是做什么的,打擊蠻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皇上加強挾制他的手段。老畜牲自是心中不忿,使詐假稱要親自帶兵攻打蠻子,讓武家小二做急先鋒帶隊在前頭沖鋒陷陣,他卻帶著大軍在后頭遲遲不予救援,硬是把武家小二給坑在了里頭?!?/br> “那場仗蠻子帶兵的是什么人?”燕七問。 “烏犁的什么巡天將軍,叫做那達力?!毖嘧映赖?。 “如果姚立達當真與蠻子之間暗通款曲,我相信這個那達力必是牽涉人之一?!毖嗥叩?。 “不錯?!毖嘧映捞羝鸫浇强粗畠?。 “爹同他交過手嗎?”燕七也看著他。 “打過一次,可惜那王八羔子就沒想著要正面對決,且打且退,想把我們引進埋伏,我們沒上他那當?!?/br> “他就在前面的蠻夷陣地里嗎?”燕七又問。 “沒錯,他是蠻夷的領兵主將,長期鎮守在此,”燕子忱探下肩來把臉擺到閨女眼前,“你想說什么妞兒?” “給我找一張八十斤的重弓吧,將軍大人,”燕七伸出右手,活動了活動手指,“我想好要送武二哥什么樣的成親禮了?!?/br> 第325章 論箭 超高難度計劃。 “弓的拉力再強,也終究不如弩?!毖嘧映揽粗约哼@個與眾不同的閨女,此刻爺兒倆正在燕家軍的武器帳里挑弓箭,“哪怕是與拉力最強的弓比起來,弩的射距與精準都要高出一籌,你若想隔空射殺那達力,至多只能在距他百步之外,這樣的機會根本不可能出現?!?/br> 他閨女在那里一張一張地試著弓,不緊不慢地問他:“燕子連弩的射距有多遠呢爹?” “燕子連弩有兩種,一種是可攜式輕弩,此種弩射距略短,另一種是帶弩床的重弩,射距四百步?!毖嘧映赖?。四百步就是六百米,已經是極為強勁的重弩了,并且這弩還要靠機械張開,人力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是姚立達不是不許你們擅自進入蠻子的戰地與之開仗嗎?”燕七道,“四百步的話,距蠻子戰地有些近,除非是真正的開打,否則在四百步處射完就要立即回撤,帶著這樣的重弩實在很不方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蠻子追上,就算蠻子追得慢,也要防著他們在追擊的過程中背后施箭,蠻子有弩嗎?” “有雖有,但射距比不上燕子連弩,至多二百步就頂天了?!毖嘧映离p手抱胸立在閨女身邊,一邊看著她挑弓一邊認真地同她討論。 “那么就是說,我們在四百步處射完就要立刻帶著重弩撤離,與追擊來的蠻子至少要保持二百步以上的距離,帶著重弩跑路的話,能始終與蠻子相隔二百步嗎?”燕七問。 “不能?!毖嘧映郎焓钟弥割^敲敲只顧挑弓看也不看他的閨女的腦瓜子,“你的辦法是什么?” 燕七扭臉看向她爹:“我只需要一匹最快的馬,和一個能馱著我的最好的騎手,用弓,在七百步外,射殺那達力?!?/br> “八十斤的弓?”她爹不抱胸改插腰了,“你這??墒且瞪咸炝??!?/br> 七百步,一千多米,人力拉開的弓怎么可能做得到! “眼前的這些弓當然做不到,”燕七最終挑中了一張令她滿意的八十斤的弓,轉過身來看向她爹,“但是,我改一改它,它就做得到了?!?/br> “怎么改?”她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再改也是人力弓,不可能射得了那么遠! “書上說突厥人有一種弓,最遠射距約五百四十步,”燕七道,“而教我射箭的師父,同時也是一位制弓大師,將古往今來各國各族的制箭之法融會揉和,又將這一射距提高到了七百步?!?/br> 燕子忱探下肩來,深且黑的眼睛望進閨女眼睛里:“你的師父叫什么名字?” “他的綽號叫山神,本名的話我也不太清楚?!毖嗥叩?,“他已經過世了,但是制弓制箭的方法,還是教了我一些,其中就包括這種超遠射距的弓,可以稱之為‘飛弓’?!?/br> 飛弓,是燕七那一世的師父,也是將她收養起來的父親“山神”的獨門發明,那一世在世界上流行的也有飛弓這一種類的弓,然而都不如山神所制的弓,山神制出的飛弓,結合了土耳其弓專用來射遠的一個弓種flight bow的技術與現代其他優秀種類的弓種的技術,將射程提高到了極限的一千一百多米,但——這樣的弓箭,其作用也只限于單純地射遠而已,想要射殺人?那是天方夜譚。 “飛弓就算射得遠,想要傷人,只怕是做不到?!毖嘧映啦焕⑹俏粦鸲芳?,果斷地得出結論,“況且不要忽略一點——那達力身上可是穿有鐵甲的,百步距離用弓都未必能一擊令他致命?!?/br> “有鐵甲沒有關系,因為鐵甲護得再嚴,也不可能護得住雙眼?!毖嗥叩?。 燕子忱看著自己這個千帆過盡水無痕的小閨女,她要在千米之外,箭射那達力的雙眼! “要想射得遠,箭就必須得輕,飛弓所用的箭支須特制,其重量只相當于一根木筷?!泵媲暗墓媚镅鲋樋此?,面容平靜得近乎冷酷,“弩的有效射距雖遠,但有一個最大的弊端,連發的時候無法精準地調整指向的目標,我所說的精準,是指每一擊之間的距離在毫厘之間,這一點弩做不到,而人力使用的弓卻能做到。連弩可以一次連發十支,人力弓出手快一些,也可以達到連發的效果,所以這一次射殺那達力的計劃,不是一支箭,而是數支,不是一炷香的時間,而是一頃息。用最短的時間密集式出箭,在空中進行細微cao作,以達到重箭才能做出的效果?!?/br> 利用速度、數量和技術,把“力”聚少成多,就像用一百根筷子達成一根木棒能做出的效果一樣。 這得用到怎樣快的出箭速度和精準的技術呢? 如果出箭速度不夠快,那么在未達到射殺那達力的目的的時候就會被敵軍反應過來,從而立即進行反追擊,如果技術不夠高超精準,那么射出去的無數支輕箭也只能像一把拋灑出去的筷子一樣,落在頭上連痛感都不會有。 而且,采用這樣遠襲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敵軍必有防備,今后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能夠這樣做了。 這是一個不容失敗不容一丁點兒失誤的超難度任務。 “你當真能做得到?”燕子忱直起身,垂著眼皮看著燕七,這一刻她不似他的女兒,而更像是他的兵,甚至是他的戰場同僚。 “我需要幾天的時間改一改弓、做一批箭,另外還要練習一下?!毖嗥叩?。 “好!”燕子忱一掌拍在燕七肩上,“練習的時候我要在場,丑話我可說在前——若是有一毫的誤差,這個計劃便作廢!” 燕七歪著被他拍疼的半邊身子:“行行行,你老大你說了算?!?/br> “需要什么材料和人手便同我說,我讓他們想盡一切法子都給你辦到?!毖嘧映赖?。 “能讓他們先把我爹帶走嗎?好家伙這一掌把盲腸都給我搥出來了?!毖嗥叩?。 燕子忱哈哈一笑,一把拎起燕七就給撂自個兒肩上坐著去了,就這么扛著出了武器帳,外頭夕陽正好,荒涼廣闊的戈壁灘被染作了一片金紅,天地之大,盡在眼中,無論是殺戮還是毀滅,是綿里藏針還是大刀闊斧,都改變不了自然賜予萬物的驚心動魄的美。 燕七再次去了元昶和蕭宸所在的帳篷探望傷員時,元昶還在昏睡,蕭宸的傷不太影響活動,因而跟著燕七出了帳篷,兩個人一邊看著兵士們架柴生火一邊說話。 “我有點兒事,可能要在這兒多待幾天,你明天要不要先同送傷員回城的隊伍一起回去?”燕七和蕭宸打商量。 “我也想留在這兒?!笔掑返?。 “好吧,那我們就一起回去?!毖嗥咭矝]勉強,“我這幾天可能會比較忙,你自己好好兒養傷,我爹已派了人去你們帳篷專門照顧,有事只管和那人說,盡早養好傷才是主要的?!?/br> “你要忙什么?”蕭宸問她。 “做箭?!毖嗥叩?。 蕭宸看著她,眸子里跳動著篝火的光:“我能不能……” “可以啊?!毖嗥叩?。 “……幫你做?”蕭宸,“……” “不過天下可沒有白做的箭啊?!毖嗥叩?。 “……”怎么……幫你做箭還要給你交保護費是怎么著…… “我要做的箭可是不傳之秘,你看你要不要拜個師什么的?”燕七站成一派宗師的樣子。 “……” 蕭宸一時沉默。 “你……”過了良久,方再度開口,目光落在已拉下夜幕的漆黑的天際,眸底沒了火光,看上去比夜幕還要黑沉,“是認真的?” “不拜師我也一樣會教你制箭方法啊別擔心?!毖嗥叩?。 “我已拜過師了?!笔掑仿曇粲行┑统?。 “哦對,我忘了?!毖嗥叩?,“聽說今天有烤羊可以吃,我爹他們前幾日滅掉蠻夷一支運糧隊,搶了不少酒rou活鮮,今晚犒軍,好東西都拿出來了,咱們也跟著沾沾光?!?/br> “嗯?!笔掑忿D身,“我先回營帳去換藥?!?/br> “好?!?/br> 蕭宸在營帳間穿行,仰頭望望幽深的蒼穹,忽然覺得天大地大竟無處可去。 她當真忘了他拜過師嗎?怎么可能。 她從來都不傻,她只不過是極少干涉別人的選擇。 而他此刻寧愿她傻些,不要過早抹去他頭頂夜空的星光。 燕家軍、武家軍和驍騎營的將士們一起出生入死了數回,彼此間也早都熟悉了,此刻圍著散落在各處的篝火大塊吃rou大碗喝酒也是熱鬧異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是這些大兵們共同的座右銘,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還會不會活著從戰場歸來。 燕子忱帶著燕七同武家一大幫子圍坐在一堆篝火旁,蕭宸則默默地挨著燕七坐,武家這次被派到北塞來的有武長刀及其二至六弟,另加他的大兒子武玚,一伙子糙老爺們兒一人拎著個酒壇子要來灌燕子忱,燕子忱也是來者不拒,兩壇酒下肚,絲毫醉意也無,還能給他閨女精準地撕烤羊腿上最嫩的rou吃。 “怎么樣,燕老二,明兒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進蠻子的地界兒,狠狠殺他一場,徹底給那幫雜碎干挺了,管他姚老狗腚上長什么鳥,咱直接把那老貨閹了根兒!”武長刀帶著幾分醉意呼喝道。 武家燕家,哪個不恨姚立達,哪個會怕姚立達?可惜,軍人的世界里非生即死的簡單規則,代替不了朝廷政客們cao弄政權的規則,仇再深恨再大,在涉及到皇權的大局面前,也要忍,也要摁,也要咬碎牙往肚里吞。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干死姚立達的美好愿望,至少在目前也只能是說說而已。 而軍令如山,姚立達身為北塞擁有最高軍權的人,他的令就是一座誰也不能翻越的大山,否則分分鐘搞你個違逆軍令斬立決,放哪兒都不會有人有異議。姚立達“出于戰局大勢考量”不允許三軍直取蠻夷陣地,那么三軍也就只能遵從軍令在外圍與之周旋消耗。 但這種情況也許很快就能被打破了。 燕子忱偏頭看了看身邊兒穿著一身血衣抄著一根羊腿吃得投入的自家閨女,七百步開外取那達力的命?這事兒越想越有意思。只要不攻入蠻夷陣地邊緣的城墻,那就不算直取蠻夷陣地,那達力每隔幾日都要帶兵親自在城墻上巡視,這便是最好的射殺機會。一旦射殺了那達力,蠻夷與姚立達之間的合作關系定會立即告崩,北塞局勢因此而瞬息大變,姚立達沒了蠻夷做幌子,真正的戰爭將會就此展開,姚立達多年來在北塞精心鑄造的鐵桶小江山豁開了一道裂口,他離水涸底兒現,也就不遠了。 所以,能不能取到那達力的命,是關鍵,他家的這個小閨女能不能擔此重任,是關鍵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