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好吧,你們商量著辦,我就只管坐等結果了?!毖嗥叩?。 “真羨慕你的腦子負重小,走路都可以很輕快?!毖嗑派贍敁蹞垡律勒酒鹕?,慢條斯理地回次間去了。 第311章 坐大 天高皇帝遠。 這有娘和沒娘就是不一樣,中午一覺起來,該置辦的就全都給弄好弄全了,比如給燕七和燕九少爺一人配了一個丫頭,平時跟著出入隨侍,回到屋里了就跟著燕二太太的那幾個丫頭一起伺候,反正一家三口……哦不,還有個團子,一家四口都住在一個五間的上房里,中間隔斷上的四個門一開,從東梢間能一眼望見西梢間,五間屋里來回穿,別提多熱鬧了。 其實很多細節都能看出燕二太太是很會持家的,比如屋里的墻壁,雪白粉亮,沒有灰塵,更沒有蛛網或剝落的地方,干干凈凈的讓人看著就覺得心里敞亮。 房梁房柱門窗還都讓人刷上了棗紅漆,玻璃大窗上吊著鶯黃底子繡綠色小碎花的棉紗窗簾子。打開窗,有風吹進來,滿滿都是春天的氣息。 因著上午只顧著說話,好些東西都沒來得及安排,這會子得出空來就趕緊張羅著弄上,給燕七和燕九少爺換上新的被褥床帳,燕七屋子里南窗有張炕,就給她擺架新炕屏,燕九少爺的南窗有張書桌,筆墨紙硯就都布置妥當,兩個人帶來的行李衣物全都該安置安置,該漿洗漿洗,半個下午的功夫就一切到位,一家人,終于生活在了一起。 崔晞和蕭宸的房間被安排在了西廂,東廂是燕二老爺的書房和偶爾起居之處,原本男客應該被安排在外頭院子,奈何外頭院子那一排倒座房已經住了燕二老爺收養的親兵,滿得都快溢出去了,根本沒有崔晞和蕭宸再能住的地兒,而若讓人倆出去住客棧的話,一來顯得太過冷情,二來客?,F在也不安全,只得這么著先湊合著,好在北塞這邊風氣比京中還要開放,女人當街都敢光著半拉膀子跟男人拼酒喝,又況崔晞蕭宸二人年紀還小,燕二太太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混過去了,“待你爹得空回來,還是要跟他商量一下租個大些的宅子住?!彼较吕锖脱嗥哌@樣道?,F在住的宅子是免費的,朝廷給的,來北塞當官兒的都有這么一套,你家里人多住不下,那就只能再自個兒掏錢去租或買其他的房子,朝廷是不會按人頭給你撥房子住的。 生活安置下來,心里頭忽然就踏實了,不管還有多少未明的真相,都不必再像以前一樣如同在空中飄著,腳下沒有實地,頭上沒有方向,至少現在可以一步一個腳印地慢慢向前追尋,就算前方沒有真相,也可以感受到腳下的厚實與依托。 休息了兩三天,燕九少爺和崔晞這二位金貴人士才把這么長一路走來耗損的元氣給補回了個七八成,精神看著都不錯,暫時還沒出現什么水土不服的現象。功夫小能手蕭宸自不必提,來后第二天就跟著禽獸燕七一早起來出去跑步鍛煉了,風屠城雖不比京都大,街巷倒是都挺寬平,路邊時時有醉倒在原地過夜的醉漢,前方仗打得再兇也阻止不了一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 蕭宸和燕七依舊是每天早上先跑步,然后蕭宸練拳練鞭子,燕七練習上一世健體強身和這一世武長戈教的體能鍛煉方法,再之后兩個人一起練箭,如今時間大把的有,倆人每天早晚各練三千箭,余下的時間,蕭宸會在房里看書,燕七家里外頭各種浪。 初來乍到,當然要先熟悉一下當地的風土民情和周邊環境,待燕小九同志和崔晞同志養好精神,四個人商量著出去轉一轉。這天早上,晨讀的晨練的晨睡的晨那啥的一結束,用過小米粥醬菜和油酥小燒餅的簡單早飯,幾個人換上棉麻質地的平民衣衫,頭上都只簪了支木簪,不顯山不露水地出了燕宅大門。 燕七也做了男裝打扮,穿了件明藍色的長袍,襯得皮膚愈發地白,不過幾個人里也沒有長得黑的,哪怕被叫著一起上街的五枝都是個小白臉兒。于是小白臉兒團伙走在街上的回頭率也是直接爆表,塞北風沙刮大的糙爺糙妹兒們見著這么幾個精雕玉琢般的人物能不想多看幾眼嗎,尤其是崔晞,燕七都瞅見好幾個姑娘一眼瞧見這位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泰迪之力想要直接撲上來了。 五個人已經是很低調地在沿著街走了,如今城中物資十分匱乏,除了酒鋪基本上也沒有什么店鋪還在開張經營,糧食鋪和食肆就更不要想了,你真敢開就真敢有人來搶,聽說現在百姓們條件稍好些的每天也就只吃一頓飯,無非就是秫米蕎面和菜餅子,就算有rou也不敢在屋里吃,得躲地窖里去吃,要是rou味兒飄到院外去,下一刻就有人能翻墻進來搶你的rou。 邊城人民真的是都給餓毀了。 如今整個風屠城空了近一半,街上行人寥寥,委實沒什么可看可逛,幾個人晃蕩了一上午就回燕宅去了。 小十一剛睡醒,拉過尿過吃過喝過哭過后就開始游手好閑,舉著兩腿哼小曲兒,邊哼邊覷著眼從腿間去瞅那個叫“七”的生物?!捌摺卑l現了他在瞅她,一張大臉慢慢飄近,正好將腿間的全部空間填滿,然后就這么著和他對視,也不沖他笑,也不逗他玩兒,就只會沖他眨眼睛,還敢直呼他大名:“燕驚瀧,干嘛呢?” ……真沒趣兒,面癱臉。 燕驚瀧同志兩腳一蹬,正好蹬在這張臉上,又熱又軟又滑,腳感不錯,頓時覺得快樂起來,撒起歡兒地開始踹飛腳,想在這張臉上踩出一部史詩般的踢踏舞劇來,奈何面癱臉不識好歹,雙手一伸握住了他的兩只小腳丫,輕輕地捏了捏:“還挺有勁兒,明兒早上跟我跑步去吧?!?/br> “……#¥%*!”一番破口大罵得累了,燕驚瀧同志重新沉沉睡去。 中午的伙食一樣很簡單,基本上就是粥、兩三個素菜、饅頭或餅子,想吃rou,倒不是沒有,四五天才做上一頓,燕七幾個倒還罷了,且看這家中從燕二太太到下頭的每一個人,頓頓吃這些也全都沒有怨言,便知這邊塞是真真切切地已經苦了太久。 下午的時候燕九少爺又要出去,叫上蕭宸帶上五枝,燕七則在家里陪著燕二太太聊天做針線,順便照看小十一,崔晞也陪著,燕二太太很喜歡他,還給他做了雙鞋子,崔晞更巧,做了一副能吊起來懸在頭頂上可自行旋轉的八音風鈴,就掛在小十一的小床上面,小十一最喜歡這東西,一轉就笑個手舞足蹈,還跟著咿咿呀呀地哼哼。 晚間,燕七在自己屋里正坐炕上看書,就見燕九少爺敲門進來,慢吞吞往對面炕上一坐,道:“城內城外到處都是巡邏軍,還張貼了搶軍糧的匪首的通緝畫像?!?/br> “終于事發了嗎?!毖嗥哌€正覺得奇怪呢,這事兒按理早就該開始查了呀,怎么現在才鬧起來。 “不,通緝榜上只說那匪首殺人越貨罪大惡極,絲毫沒有提軍糧被搶之事?!毖嗑派贍數?。 “噢哦,這是一邊要把丟軍糧的事壓下來,一邊還要想法子找到匪首?!毖嗥弑硎纠斫?,畢竟丟軍糧可不是小事,一旦傳出去很容易動搖軍心,“那么多的軍糧,能被藏到哪兒去?” 燕九少爺笑笑:“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沒了這批軍糧,邊關軍還能撐多久?!?/br> “想必不容樂觀?!毖嗥叩?,“丟了糧,皇上還能再給補發一份兒不?”。 “那也要看這件事雷豫有沒有膽子報回京里去,”燕九少爺冷哂,“如若他怕擔責不敢上報,那么邊關軍就只有硬撐到差不多該撥下一批軍糧的時候去,至于要怎么撐,那就看邊城的人口夠不夠多,能讓邊關軍用來吃多久了?!?/br> “……”燕七把手里書放到一邊,一手支著下巴看向燕九少爺,“你怎么看呢?” “雷豫自是不敢上報,丟軍糧不是小罪,事若捅到朝廷,莊王面子再大也救不了他,雷豫必死無疑?!毖嗑派贍斘⒅S地慢慢一笑,“所以他一定會求助于北塞軍方的決策人,也就是姚立達,來幫著他一起將此事壓下去。我看到外面的通緝榜上蓋的是總兵府的印,可見雷豫已經這么做了,且姚立達也同意幫這個忙?!?/br> “鳥人們都湊到一窩了?!毖嗥叩?。 “雷豫是世子,是皇上的親侄兒,姚立達不管是出于畏懼、做人情兒、還是抱大腿的考慮,都一定會替雷豫將此事壓下來,何況姚立達在北塞這地界兒上也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想要瞞下什么事,并不難辦到,否則以他那樣的為人,又是怎么能夠在此地這么多年都穩如泰山地坐在總兵的位子上的?”燕九少爺眼底抹上冷光,“誠如母親所言,所有能夠通達外界的橋梁,都已經完全掌控在了他的手中,譬如鷹局,譬如能夠開具路引或離鄉證明的風屠城衙門,而我們來時也看到了,進入北塞地區的所有路徑上的所有關卡都有人把守,若我所料不錯,這些關卡,想必也在姚立達的控制之中,也就是說,只要他一聲令下,整個北塞的只言片語都甭想傳到京都去!” “word日,這貨整個一土皇帝啊?!毖嗥邍@道,“怪不得他敢登堂入室地找娘的麻煩,這事兒都沒法子捅到朝廷去以彈劾他,他已經把北塞的手腳和嘴都禁錮住了?!?/br> “當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燕九少爺輕輕一拈衣衫下擺,慢慢地把二郎腿架上,“想要吹出些風聲去,總是能有辦法的,我不相信上頭那位一點都不知道。然而就算朝廷已有所風聞,也奈何不了姚立達已經坐大,鞭長莫及乃其一,朝中有人為姚立達撐腰為其二,這才使得姚立達欺下瞞上,在北塞這地界上呼風喚雨自在逍遙?!?/br> “離得再遠也不能不管,否則就養虎成患了?!毖嗥叩?。 “朝廷想要管,只怕也不容易,”燕九少爺道,“距離遠,這是硬傷。除此之外,朝中派系黨朋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各種明暗勢力彼此之間的牽制和制衡,這些問題上頭那位都要考慮得周全才行,想要摘掉一頂烏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皇帝,也有許多事不能想做就立刻去做?!?/br> “我覺得我還是混言情小說比較合適?!毖嗥叩?,“現在這本不適合我,快放我走?!?/br> “我在想,朝廷為什么會讓雷豫那種沒用的貨色來做這次的押糧官,如此重要的事,豈能輕付予人?”燕九少爺抬起眼皮看著他姐,兩顆瞳子又大又黑又亮。 “雷豫是皇上親侄兒,長了這么大還一無是處,許是皇上想借著這次的機會讓他歷練歷練?!毖嗥卟聹y道。 燕九少爺翹起唇角:“或許吧,如果人人都是這么想,包括姚立達,那么雷豫大概就是最不會讓他產生戒心的一個人了?!?/br> “你意思是……” “雷豫弄丟了軍糧,以他的為人肯定不會將此事上報朝廷,那么就只有尋求土皇帝姚立達的幫助,而得罪雷豫乃至莊王府都是不智之舉,姚立達無論出于哪方面的考慮都只會幫著雷豫把這樣大的一件事給壓下來,雷豫感念姚立達的幫助,將來回了朝想必也會在上頭面前盡言好話……然而丟軍糧卻是實實在在的大事,瞞得了百姓瞞不了押軍糧來的兵,總不能把這些兵都殺了滅口,又不可能牢牢地堵住所有人的嘴,姚立達要想送佛送到西,就只能自己出血,把他手里頭有的糧食和輜重拿出來充當這次送來的軍糧,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軍糧送到的消息放出來,對外,宣稱是朝廷的軍糧剛剛送到,對內,哄騙押糧軍說之前丟失的軍糧已由邊關軍搶回,匪眾悉數伏首,如此便可堵住押糧軍的嘴,押糧軍失了糧本都有罪,如今軍糧失而復得,誰也不會再拿自己的命到處去說嘴——于是從頭到尾,在軍糧被搶這件事上,吃了虧的只有姚立達一個人?!?/br> “老姚為什么要當這個冤大頭呢?” “冤嗎?”燕九少爺一笑,“莊王可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太后最疼愛的兒子?!?/br> 雷豫,莊王,太后。 姚立達,閔家,閔貴妃。 對于野心太大的家伙們,出上這么一點血,對他們來說并不會覺得虧。 “別忘了,在來時的路上,我們已經知道了閔貴妃誕下了皇子的消息?!毖嗑派贍斢盅a充了一句。 “這伙人是想抱團兒取暖呢,把莊王也拉進了團兒?!毖嗥叩?,“可真性急啊,這會兒就開始做準備了?!?/br> “豈止是這會兒,早在閔貴妃入宮的時候大概就已經開始了吧?!毖嗑派贍斶有?。 “皇后又不是沒兒子?!毖嗥叩?。 “當今圣上也不是太子?!毖嗑派贍數?。 “心好累?!毖嗥叩?。 “重要的問題是,姚立達如若當真能拿得出那么多的糧食來冒充新押來的軍糧,那說明什么?”燕九少爺眸光沉沉地看著燕七。 “沒有人比他更該死?!毖嗥叩?。 第312章 開仗 打起來了! 押送軍糧的大軍入城了。 雄糾糾氣昂昂,引來諸多百姓夾路圍觀。 “賞點糧食吧軍爺!”有人扯著嗓子喊。 “俺們餓得都沒屎拉了!”又有人跟著喊,引來幾聲哄笑。 “有了糧食就能打勝仗了吧軍爺?家里老小快撐不住了!”有人聲音嘶啞,換來更多人的沉默。 大軍的馬蹄冰冷冷地踏過長街去,百姓們站了一陣,漸漸散了,原地只剩下了帶著五枝出來的燕九少爺。 姚立達果然拿出了自己手上的軍糧來抵新押來的軍糧……可那些兵匪卻說他們已經斷糧了好些日子……姚立達私藏了這么多的軍糧要用來做什么?糧食不像兵器,經不得長年久放,所以這些私糧必是用來支撐日常消耗的……支撐誰的日常消耗?北塞地廣人稀,有深山有茂林還有起伏連綿的沙漠,不管是藏糧食藏財物還是藏人,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 藏人?大批軍糧……日常消耗……是軍隊!姚立達在養著一支不屬于朝廷編制的私人軍隊!有可能嗎?不,這只是最壞的一個預測,屯糧也有可能是為了高價賣給北塞地區的有錢人,借機發筆戰爭財,現下糧食貴比黃金,有錢人錢再多,沒了糧食也坐蠟,在這一點上,軍方永遠掌握著比別人更多的資源。 燕九少爺揣在袖里的手有些微涼,抬眼看了看遠處鷹局的大門,大門外兩名荷槍的兵士虎視眈眈地審視著過往行人。 燕七伏在炕桌上給遠在京都的大小伙伴們寫信,第一封是寫給大伙伴她大伯的,簡單說了下家里人員目前的狀況,比如“尚未見到父親,但是觀摩了他的書房,見房如見人,感覺是個一清二白的好人兒呢”,比如“母親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美麗親切,不拘小節,只是對繡肚兜有著迷之喜好,從相見到現在,已經給我做了七件不重色不重樣的肚兜了”,又比如“小十一愛哭愛笑愛拉愛尿,腦袋特別大,躺在那里像個錘子”,再比如“北塞天氣很干燥,燕小九臉上都脫了皮兒,母親讓人給他調了蛇油膏,天天帶著一臉油出入,我叫他蛇油小生,他似乎不太高興。不過北塞很適合他生長,他又長個兒了,昨天晚上跟他站在一起比了比,已是比我高出了兩寸,能吃能睡,卻比以前更古怪了,不肯再讓丫頭貼身服侍,我想這貨大概是終于進入了青春期”,還比如“我現在很好,不必掛念”。 然后是給武玥和陸藕的信,事實上來北塞的路上燕七也給兩人寫過幾封信,都是一路的有趣見聞,如今到了北塞更是得報喜不報憂,兩封信用了不同的方式介紹了這里的風土民情,燕七覺得自己寫作文的功力愈發精進了。 北塞的風光如何,燕七幾人還沒有得到機會去細看,城門如今已經進入了一級戒嚴,進出都要經過比平日嚴格十倍的盤查,大街小巷時不時都會有一隊巡邏軍騎馬持刀地躥過,如若在路上看到誰長得不和諧,還要當場揪住進行盤查,聽說好幾個長得像那匪首的人都已經被揪進了大牢去。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燕九少爺現在也很少外出,燕七和蕭宸早上也不出去跑步了,只在家里做些力量和技巧練習,宅子里的那伙親兵不知怎么知道了蕭宸身上有功夫,一伙大老粗天天叫著蕭宸在外頭院子里比劃,從早到晚大呼小叫熱鬧得很。 燕二太太似是早就習慣了家里有著這么一幫高分貝制造者,外頭嚷外頭的,人在里頭一點不受影響,每天做做針線、和閨女聊聊天、逗逗大兒子、哄哄小兒子,cao持cao持家務,照顧照顧客人,日子始終過得平和從容。 “還是很想查明真相嗎?”燕七有時候會這么問燕九少爺。 燕九少爺不說話,只垂著眸子出神,最后淡淡地拋給燕七一句話:“真相不必讓每個人都知道,但如果只需一人知道足矣,那么那個人必須是我?!?/br> 真相的查證,其實已暫時停滯不前,畢竟始終沒能見到少數知道真相的人物之一燕二老爺,燕九少爺也并不著急,每天窩在房里除了吃睡就是看書。 崔晞也有自己的事做,來之前他帶了兩大罐子橡膠乳,閑來無事就琢磨怎樣將之加工成燕七所說的真正的橡膠制品,燕七也在旁邊幫忙,兩人一次又一次地試驗,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卻是誰也沒氣餒,反而樂在其中,履敗履試。 不大的一座燕宅,里面卻是住得滿滿當當熱熱鬧鬧各有喜樂,院外的世界如何,似乎對院內的小世界構不成多大的影響。 而這日一早,一家子連主帶客才剛喝完粥吃罷餅,就聽見門房張彪那把破鑼嗓子響在二門外:“打起來了!就在小狼關!” “去把張彪叫院子里來說話?!毖喽屔磉呇绢^去叫人。 張彪咚咚咚地跑進來,立在院子當間兒向著上房屋里行禮,農歷五月的天氣已有些熱了,上房門窗盡都敞著,在外頭能一眼看到屋內情形,燕二太太坐在上首,向前微微探著肩問張彪:“你才說什么打起來了?” “太太,我軍和蠻子在小狼關打起來了!”張彪乍乍呼呼地道,“聽說是武家大爺的兵,正逮著一隊狗蠻子想悄悄往關內摸,兩軍遇了個正著,登時就開仗了!” 屋里女眷們一片吸氣聲。 打仗,并不像是百姓想象的那樣,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在交戰,打仗不是小事,每一場戰役都是在付出大量的生命,不管是好戰的蠻夷還是人口眾多的天朝,都不會拿人命當兒戲隨隨便便就開仗,每一次發動爭戰,無不是千思百慮慎重決定的產物,是天大的事,是足以讓戰圈內外的兵士和百姓投入所有關注和精神的事,遭遇戰固然有,那也都是提前就有了要交戰的心理準備,所以沒有哪一場仗會是在毫無理由毫無目的毫無準備的前提下開始的,也正因如此,每一場仗也都足夠的牽動人心。 燕二太太捂了捂心口,道:“可知目前戰況如何?” “前頭還沒信兒,這才開打沒多久,且得再等等呢!”張彪的語氣就像是在敘述一場球賽,戰爭的殘酷,他們這些兵早已經習已為常。 “也不知你們爹那邊可安好?!毖喽久己脱嗥叩?。 “小狼關和大荒山離得遠嗎?”燕七就問張彪。 “遠著吶!快馬也得半日時間!”張彪一咧嘴,“再說,姚老狗也不可能讓老大和武家大爺的兵離得太近!”怕那兩人合起伙來搞事情。 “姚老狗真是處心積慮啊?!毖嗥邍@道。懷里的小十一哼了一聲,伸手摳她的嘴。 “去吧,有了新消息再進來告訴?!毖喽蛷埍氲?,轉過頭來寬慰孩子們,“莫擔心,小狼關離咱們這兒也不近,再怎么打也打不到這兒來。小九一會子若是要看書且去后頭罩房里,我讓她們清掃出一間空房來,每次一打仗,前頭那幾個小子就要吵嚷上一天,別讓他們擾了你。遠逸也看書,愿和小九一屋便一屋,愿分開著看就讓她們再掃出一間來。小七和小四就在這上房里玩吧,我今兒要帶著她們核一核我那些陪嫁莊子鋪子和田地的賬目?!?/br> “核賬還是在上房里頭好,我和小四就在院子里,團子我來帶一天?!毖嗥叩?。 “也好?!毖喽c頭,開始讓人張羅,有去給燕九少爺和蕭宸掃書室的,有去后頭庫房里搬家什的,燕二太太讓人找出一大套天水碧的紗帳子并幾扇格架出來,在院子里架成個碧紗櫥,里頭拼了兩張矮榻,上頭鋪上厚厚的氈毯,再上頭再鋪一層緞面褥子,置上幾個引枕兩張小幾,讓燕七和崔晞帶著小十一脫了鞋在上頭玩兒,紗帳一落,能遮陰能防蟲,四圍綠螢螢清新一片。 rou團子才剛吃飽了奶水,這會子在燕七懷里昏昏欲睡,一邊睡一邊還拿嘴在燕七胸口上找,然后就在顯要部位流下了一灘口水,惹得崔晞在旁邊直笑,燕七的厚臉皮都有點撐不住了,把團子交給奶娘先抱著,回房換了件衣服這才重新進了碧紗櫥。 好容易rou團子睡著了,把他放在褥子上,身上蓋條小薄被,燕七這才松了口氣:“等他長大了,那個時候的世界不知又是怎樣一番光景?!?/br> “那時我們也還年輕,不急,慢慢看?!贝迺勑Φ?。 “說得對,”燕七點頭,“五枝教你的養氣健體功你堅持著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