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回過頭來看向方石廣場的另一端,依著山壁披著紅霞而建的是一片闊朗蕭放的山莊,看門上匾額,黑底紅金大字寫的是霸道狂草:步天山館。 到了,箭神的別苑!燕四少爺握了握拳。 第178章 境界 也許我會失敗,但至少我有勇氣?!?/br> 步天山館,信步登天。 真是狂。 這山館不知是經了哪位大師的設計,只站在外面便能感覺出nongnong的與眾不同來,卻見將山館圍括起來的整圈圍墻都是用一塊塊大小和顏色相近的天然山石堆就的,未經任何打磨塑形,就那樣棱棱礪礪殊形怪狀地一塊塊堆疊成墻,然而這些石頭卻也不是胡亂堆的,每一塊實則都經過挑選、觀察和計算,用恰到好處的角度堆起來才不至因不穩固而倒塌,由于石頭的不規則形狀而產生的縫隙被無孔不入的山藤鉆繞蔓纏,像是人皮膚下的血管一般在山石墻上四外擴散生長開去,愈發給這山館憑添了幾分幽森之意。 山館大門倒是中規中矩的木框木扇,刷著墨綠油漆,鑲著黃銅門環,為了迎客早早就敞了開來,門左邊是一株姿態虬奇的楓,像倒翻的章魚一般張牙舞爪地伸展著枝干,在大門前撐開了一大片火燒云般的葉影,門的右邊隨意扔著一塊一人多高的玲瓏山石,孤零零立著,腳根處硬是鉆出幾叢矮矮的野菊來。 “真隨意?!毖嗨纳贍斀o這山館帶給自己的第一印象下了定義。 隨意,哪兒哪兒都隨意,院墻,爬墻的藤,門外的樹,山石景兒,甚至那幾叢野菊,每一處都恣意地安放著生長著,不假修飾,沒人管理,愛咋咋地。 燕家兄妹隨同一起上山的那幾位客人在涂家下人的引領下邁入了山館大門,然后就是一陣辣眼的疼,一大片鮮紅的顏色蟄過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揉眼睛。 不同于別人家的府邸進門便是磚石廣場,這座山館一進門卻鋪的是滿地猩紅的楓樹葉和紅樹葉子,踩在腳下既厚又軟,發出沙沙吱吱的聲音,縈鼻是一股子木葉清香,偶有秋風吹過,這滿地的葉子就被推疊起一道一道的紅浪來,翻滾著由遠及近,從眾人的腳邊涌過。 通常進了大門后應是磚石廣場,廣場前端便是正堂大廳,主人家更該立在大門內迎客,可步天山館卻沒有一處按著規矩來,進門便是一片滿是野意的紅葉空地,原本該是正堂大廳的地方片瓦沒有,只一塊橫亙整個山館的白色嶙峋山石擋在面前,映著腳下紅葉愈顯得白如人骨,鬼貌獸姿。 這面白石山屏足有兩三丈高,徹底將內院情形遮了個嚴嚴實實,若照傳統設計理念,但凡有山石為屏障處,該在山腹開鑿出一條通幽隧道通往可去之處,然而放在這里就又顛覆了傳統,卻是東一鑿西一斧地在山身上摳了一溜散漫的石階出來,一路通往山屏頂部——不從山內穿行,而是要爬山翻到內院去。 “太恣意了!”燕四少爺換了個字眼,立刻變成了隨意的比較級,然而這詞兒里透出的滿滿是贊賞和無理由欽服,妥妥的是箭神的腦殘粉。 幾個人跟著涂府下人滿帶新奇地攀上了這塊石屏,站到屏頂向前一望,不由齊齊一聲驚嘆:但見腳下是一大片天然活水池,由西邊的山壁石縫里汩汩地冒出水來,流瀉至這水池后,滿積到溢出池面,又從東邊的池緣流瀉出去,拋線灑珠般飛落山下。 水池的北面,與白石山屏正對著的是真正的山體,被人工挖出凹陷進山腹的空間來,并在凹口外用木頭搭建成懸空于山壁上的房間,這些房間一半在山腹內,一半懸空于山壁外,由低到高,不規則地逐層往上建,房與房之間由固定于山壁上的木制樓梯相連,于是從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幢奇形怪狀的樓房,又像是一條盤柱的巨龍,一直繞山而上,直到峰頂。 在白石山屏與懸空樓閣之間有一座拱型木橋相連,飛架于池水之上,眾人由石山屏上沿梯下來,行過拱橋,終于抵達了凌架于池面上的最低層的那間山腹屋閣。 這屋閣的木制部分倒是實打實的古風建筑,只門窗四壁都被做成了落地玻璃敞窗,好令充足的光線照進山腹內,山腹內的房頂被挖得很高,內部空間也抵得上一間正經的宴客大廳,房頂和四壁被打磨平整,刷著雪白的粉漆,地面則延伸了木制部分的楓木地板,蠟刷得油光可鑒,使得山腹內部分和木制部分成了嚴絲合縫的一個整體。 廳內陳設倒也沒有什么出格之處,正面墻上一幅千山萬壑水墨橫軸,下設桌案和主座,兩邊分設客座桌椅,四下點綴著時鮮花草并香爐擺件,做客的眾人至此才漸漸收了一路以來口中沒斷過的驚嘆,與在廳中迎客的主人家行禮寒暄。 迎客的年輕人自稱涂弘,是涂家的大少爺,與涂彌六七分相像,穿著件很顯穩重的墨綠袍子,人也是彬彬有禮,將眾人引入廳中,便有涂家下人奉上茶點來。 “不知箭神在什么地方?!毖嗨纳贍斝÷暫脱嗥叩?。 燕七未及應聲,旁邊的客人倒是搭話了,哼笑著道:“搞不好連面都不會露——你們難道沒仔細看那請帖?帖是以涂府的名義下的,而非箭神本人,所以他露不露面根本無所謂,何況傳聞箭神一向不喜應酬,這次的賞秋宴實則是箭神的父親兵部的涂尚書代皇上考查人才而設,請的都是年輕后輩,才只讓涂家大少爺來迎門,想見箭神啊,我看,難!” 燕四少爺聞言頓時有些失望,低了頭坐在椅子上對手指,廳內的客人卻漸漸多起來,果然都是些年輕俊杰,男客居多,女客也有,一個個頗精神,大多數人都帶著弓箭,可見全是沖著箭神的名頭來的,如果說官家圈子里誰的粉絲最多,大概就是箭神涂彌了。 “諸位,大家都是年輕人,不必客氣,這山上景致還算入得眼,枯坐無趣,請隨意游賞,”涂大少爺涂弘笑著和廳內已經到了的眾人道,“家父今日在署里還有些公事要辦,估摸著再過些時候方能回來,諸位莫要拘著,咱們這兒不講那些俗套!” 今日請來的客人大多是“體育系”出身,要么通武要么懂箭,都不是那文人雅士,因而聞言也都爽快地應了,紛紛起身,在涂府下人的引領下由這廳內出來,沿著固定在山壁上的木梯三三兩兩地向上行去。 木梯將嵌于山壁內的高高低低的各個軒閣串連在了一起,每一處軒閣內都有不同的擺設布置,窗外的風景也各有不同,客人們擇自己喜歡的一處或坐下來飲茶閑聊,或觀賞風景,或結朋識友,倒也十分自在。 燕四少爺則帶著燕七一路往山頂上去:“最好的風光都在峰頂,爹說的!” 待上到峰頂,見已經有了七八個客人先一步到了,正立在一處闊朗的八角涼亭里觀景。這峰頂的地勢倒也平坦,涼亭很大,能擺開四桌酒席,亭子周圍遍植著黃櫨、元寶楓、三角楓、五角楓、雞爪槭和火炬楓等樹,層層疊疊的葉子像堆著大團的紅云,在四圍青綠群山映襯下分外鮮明炫目。 那幾名先到的客人正指著山崖邊延伸出來直通向對面那座仙侶峰的索橋議論:“這索橋竟只是用麻繩編成的,未免太懸了點兒,麻繩太輕,風一吹就來回晃蕩,且又不甚結實,沒幾分膽色的恐怕還真不敢上?!?/br> “那邊的峰上也建著軒館嗎?”有人就問。 “那邊沒有?!币粋€聲音應著,眾人轉頭看過去,見是位穿著灰藍袍子的人,與涂彌也有七八分的相像,是涂家的三少爺涂弢,臉上似笑非笑,有幾絲不想多掩飾的倨傲。 “那這座索橋通過去是做什么用的?”一位姑娘天真地問。 “試膽用的?!蓖咳贍斪旖枪雌鹨荒ㄝp蔑的笑意,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家兄就在那邊的峰上,你們這次來不都是想見他的嗎?從這索橋上過去就能見著了?!?/br> 涂家一共就只有三位少爺,皆是嫡出,箭神涂彌正是行二。 眾人一聽雖有些振奮,然而看了看那條軟塌塌的索橋,就又有些猶豫了,這橋只有一人寬窄,充做橋欄的兩根麻繩位置很低,如若要“扶”著這橋欄走過去,只能用彎著腰蹶著屁股的姿勢,委實太難看了些,而若不扶,這么軟的橋又很難保持身體平衡,何況兩峰之間相當于一個風口,風速在這里會比別處更快更猛,橋的長度又近百余米,人的重量落在上面幾乎起不到什么重心下沉的作用,這樣的話倘若走到半途突來疾風,說不定會把人從橋上拋出去,腳下可就是深崖啊,大家雖然都是體育系出身,可練過輕功或是千金墜這類功夫的人又能有幾個???我們是官二代不是江湖兒女??! 見眾人面現猶豫,涂三少爺唇角那輕蔑的笑意更盛了幾分,雙臂環胸站在后面看著這些人,也不催促。 “去到那座峰上真的能見到涂先生嗎?”燕四少爺忽然發問。 “騙你作甚?!蓖咳贍敽叩?。 “那好,我過去!”燕四少爺毫不猶豫地便要往那橋上走。 “哎——”另幾個客人一見都有些驚訝,其中一個連忙伸手把他給拽了住,“三思??!這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會輕功嗎?” “不會?!毖嗨纳贍敁u頭。 “那你還敢冒險?!”這人看二楞子似的看著燕四少爺,“這次見不著總有能見著的時候,何必賭這一時之氣?!?/br> “我沒賭氣啊,”燕四少爺奇怪地看著這人,“我是真想過去見見箭神,雖說以后也有可能能再見著,可是我琢磨著不會再有能這么近地接近他的機會了,不管怎么樣我還是想試試,說不定箭神一高興能收我做徒弟呢!” “別做夢了?!蓖咳贍斅勓赃晷α艘宦暢鰜?,“這天下想拜入我二哥門下的人多了去了,比你膽大的比你心誠的比你冒過更大險的數不勝數,甚至還有幾個枉送了性命的,也沒見我二哥眨過一下眼,你又是哪里來的自信敢肯定我二哥會收你為徒?” “一切皆有可能,不試怎知不能?”燕四少爺絲毫不以為意,只管往那索橋的方向走去。 燕七在他身后跟著,旁人有勸阻燕四少爺的也有請涂三少爺上前阻止的,燕四少爺充耳不聞,涂三少爺也紋絲不動。 走到崖邊,沒了山壁的阻擋風果然要迅猛許多,那麻繩編成的索橋被吹得在空中不斷翻飛,直看得眾人頭皮一陣發麻,遠遠地就立住了腳,不肯再往前走。 燕四少爺蹲下身摸了摸那麻繩,粗倒是夠粗,可到底比不了鐵索橋,何況通常索橋橋身都會搭建木板供人行走的,這條橋直接就是麻繩編的橋底,軟得很,根本無從掌握平衡。 燕四少爺看了一陣,起身掀起袍擺往腰里掖,看樣子是真的打算試走這條可怕的橋,然后“呸呸”兩聲,往兩手上各吐了口口水,搓搓手,這樣一會兒攥著繩子行走的時候可以增加摩擦力。 偏頭看見了身后的燕七,燕四少爺咧嘴一笑:“七妹你在這兒等我,如果我不小心掉下去,你也不用害怕難過,回府里跟我爹我娘說一聲,就說驚波不孝,不能再盡歡膝下了,讓他們不必想我,我的私房銀子藏在我臥房的梁上,我的馬送給小十吧,還有……” “你沒有把握嗎?”燕七忽然問他。 “完全沒有?!毖嗨纳贍數?。 “那為什么還要冒險一試?”燕七問。 燕四少爺呲著白牙笑:“我聽家里的老奴講過我爹像我這么大年紀時候的事,說有一次我爹去爬山,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爬到了山頂后,發現對面那座山更高、風景更好,而連接兩座山的只有一條胳膊粗的麻繩,也不知是什么人弄上去的,下頭就是萬丈深淵,若想要去到對面的山,要么只能再花兩三天的時間重新下山之后去攀那座山,要么就利用那條麻繩懸空爬到對面去。 “于是爹選擇了爬那條麻繩,并且還真的爬過去了。后來我問爹為什么要冒那樣的險,爹說:這世上最美、最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不是絕頂美食,也不是男女情事,更不是財富權力,而是挑戰未知,征服未知,領悟未知。 “爹說每一個未知的破解都是對自己本身所具境界的提升,而要提升境界需要三樣東西:學識、悟性和勇氣。悟性多靠天生,學識可以后天彌補,而如果我既沒有過人的悟性也沒有豐富的學識,至少要具備充足的勇氣,敢于去挑戰和征服未知。 “爹說決定人生命運的不是老天爺,而是人自身的境界。所以七妹,我所敬佩的箭神就在對面的山上,如果我就這么放棄挑戰這個機會、放棄領悟這一次的經歷,那我想我的人生可能也就這樣畏縮不前了。雖然我沒有把握,可有十足把握的那就不叫挑戰了,也許我會失敗,但至少我還能證明我有勇氣?!?/br> 看著認真聽他說完這番話的燕七沉澈的雙眸,燕四少爺最后壓低聲音湊到她面前又補了一句:“而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就是想用成功狠狠抽這涂三兒的臉!叫他娘的狗眼看人低!” “那就讓我們給他來個左右開弓男女混合雙打臉怎么樣?!毖嗥哒f著,邁步踏上了索橋。 第179章 堅持 可以失敗,不能放棄。 遠處旁觀的眾人見狀不由齊齊一聲驚呼——這兄妹倆才剛嘀嘀咕咕大家還以為是后悔了,結果非但沒后悔,那當meimei的竟然也要去試那索橋!老天,這要是出了什么事,這家的大人不得急死!這個涂三少爺怎么這么沒成算,他家今兒可是東道,真若在他家里出了人命,他就不怕兩家就此交惡???! 對了,這兄妹倆是哪位大人家的家眷???官位低的也就罷了,總歸是惹不起涂尚書這位正二品的高官,萬一也是高門子弟,嚴重了恐怕還會引起朝中動蕩呢! “二位且慢!莫要沖動!”就有人連忙叫起來,并轉頭去看涂三,“涂三少爺,你還是勸勸這兩位吧,若出了事可不好交待??!” 涂三依舊雙臂抱著胸,漫不經心地道:“又不是我逼著他們上那橋的,出了事也由不著我涂家交待,那位不是想拜我二哥為師么,不表現出誠意來還想著怪我們小瞧了他不成?” 眾人聞言心道這涂家三少性子還真是不討喜,不勸阻就罷了,這還帶往上架火的,難道他兩人有夙怨? 一方不肯勸,一方不聽勸,眾人夾在中間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緊張地注視著那邊已經踏上了索橋的兄妹倆,站在涂三少爺身后的一名涂家下人倒是機靈,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地退了下去,奔往下頭向涂大少爺通報此間事去了——開玩笑,涂家哪能真的讓客人死在這兒??!三少爺也是一向傲狂慣了,這次宴請的客人眾多,出了事傳出去實是對涂家名聲有礙,萬不能讓他由著性子來! 燕七剛踏上索橋就被燕四少爺一把拽了回來,拍著胸口和她道:“我是你哥哥,我得走在前面,你在后面跟著我,若是走不穩就抓著我腰?!?/br> 走在前面的人無可倚仗,難度更大,燕七也沒有拒絕,依言走在了他身后,見他平伸開雙臂,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邁一邊道:“七妹你學著我的樣子伸開胳膊,如此可以保持平衡?!?/br> “好?!毖嗥咭姥詣幼?。 “不要往下看,越看會越害怕?!毖嗨纳贍敾位斡朴频剡~出了四五步,這麻繩太軟,根本沒有平穩的著力點,稍有不慎就會令身體東倒西歪,饒是如此他還不忘邊走邊叮囑燕七,“你就往前看,也不要往兩邊看,想著腳底下其實就是平地,這么著會感覺好些?!?/br> “好的?!毖嗥邞?,雖然也在被動地搖晃著身體,平衡卻掌握得很好,而且她很注意與燕四少爺保持步調的一致,他邁步的時候她也邁,他停下的時候她也停,他邁左腳她就邁左腳,他搖晃劇烈的時候她就定定地立穩,將腳下繩橋的晃動與起伏盡量保持在最輕微最單一的狀態。 燕四少爺也并不怎么在乎形象,實在搖晃得厲害的話他就彎下腰,蹶著屁股去抓做為橋欄的左右麻繩,麻繩位置太低,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動作,然后等晃動停止了再重新站起身往前走——當然他也不想一直保持這個動作走到對面山峰去,既然想要打臉,總得讓動作顯得漂亮體面點兒。 索橋很長,兩個人卻走得很慢,用了近一刻鐘的時間也才走出了十來米去,崖上圍觀的眾人手心都出了汗,心臟不好的已經不敢看了,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此處。 涂大少爺得了消息唬得連客人也顧不上招待了,匆匆地往峰頂上跑,來至崖邊時見已經聚集了更多的客人,都在那里抻著脖子看,涂大少爺擠到最前面向著對面一張望,急得心里直罵——那倆孩子都已經走到快一半兒了,這會子就是阻止也來不及了,往前走還是往后退都是差不多的距離,與其如此那還不如讓他們直接走到那邊峰上去呢。 涂大少爺往左右一打量,找到了正靠著亭柱一臉看戲神情的涂三少爺,不由大步過去將他一扯,一直拽到了背人處,火大地道:“你怎么回事?!不說攔著那兩人還把人給激上去了?!出了事又是一番麻煩,誰有那些個功夫收拾爛攤子?!” “哼,他自己愿意上去的,關我們什么事?”涂三少爺冷笑。 “你跟他們有仇???!”涂大少爺瞪著他怒斥。 “有?!睕]想到涂三少爺還真點了頭。 “怎么回事?”涂大少爺懷疑地看著他,“那兩人是哪家的?” “燕府的?!蓖咳贍斴p蔑地道,“男的是燕四,女的我不認識?!?/br> “燕府……燕子恪家的?!”涂大少爺眉毛皺起來,“燕家四少爺又怎么惹到你了?就算他惹到過你,你也不該拿他命開玩笑!燕子恪是什么人你難道沒聽說過?!爹都不愿同他打交道,你卻要把這個大麻煩往涂家招!” “我管他!”涂三少爺豎起眉毛瞪起眼,“我們玉樹的擊鞠(馬球)隊屢次三番敗在錦繡的擊鞠隊桿下,去年距頭魁僅一步之遙,就是這個燕四最后一記絕殺把我們給坑了,他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他!贏就贏了,竟還嚷著要做全朝最好的擊鞠手——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囂張樣子!他不是能嗎?那就讓他去試試那索橋好了!免得光說不練只會嘴上吹噓!” 玉樹書院的男校和錦繡書院的男校歷來就是宿敵,就如同繡院和霽月書院一樣,永遠水火不相容,無論在任何場合相遇都會火花四射,這種夙怨也算是學校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經歷了百年傳承,已經成為了一種深入思想和骨髓的執念,起碼在學生生涯期間是絕不可能被調和的。 當然,當“畢業”離校各自出仕同朝為官后,這種執念會被前程和利益所化解,因為……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沒有什么事能比自身的利益更重要,利益趨使之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書院文化?呵呵,那是什么? 涂家小輩兒的人都是玉樹書院出身,因而涂大少爺倒是能理解自己三弟對于燕家四少爺的仇視之心,但畢竟自家是今天的東道,鬧出人命來怎么也說不過去,訓斥了涂弢幾句后,涂弘又帶著他匆匆繞到了崖前去,眼看著燕家的倆孩子在那索橋上隨著風蕩來蕩去,這顆心也是跟著七上八下高高懸著。 “爺,不若調二爺的暗衛過來以防萬一……”涂弘的長隨壓低聲音在耳邊道。 涂弘冷冷盯了那長隨一眼,聲音亦壓得極低:“混說!為了這么點子小事就曝露府里暗衛,是嫌咱們家太安定了么?!” 所謂暗衛,那就是見不得光的護衛,什么樣的護衛見不得光???!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要在暗中弄高手為你做事?這全天下能養暗衛的只有皇帝,你一個身為人臣的在家里養暗衛,其心可誅??! 所以家里有暗衛的事怎么能曝露出來呢!雖然不少大臣家里其實都或多或少地養著那么幾個暗中為其賣命的死士,就算沒什么野心圖謀,養暗衛也是為了多條路子,行事更方便。 涂弘沉著臉,死死盯著燕家那兩個孩子,腦子里甚至已經開始準備待這倆孩子掉落懸崖后要怎么跟燕家交待的臺詞了。 立在旁邊不遠處的一枝目光牢牢地盯在自家兩位小主子的身上,主子沒讓他跟著上橋,他就不會上橋,無條件遵從命令是長隨的職業cao守,然而雙足卻暗運內力,一但橋上有突發狀況,他最快可在三四瞬內抵達中央。 燕四少爺走到中間位置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腿軟了,不是嚇的,是累的,這橋越往中間走晃得越厲害,全憑兩條腿來穩固平衡,既耗精神又耗體力。 “要歇歇嗎?”燕四少爺聽見燕七在身后問。 “你累不累?”燕四少爺反問她。 “還好?!毖嗥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