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那名美婦比自家人還像自家人,抱著孩子徑直進了堂屋,在正位上坐下。 張mama一把扯過張青山耳語道:“你去問問他們這人到底什么來路?!?/br> 來之前確實給這邊打發了信,讓他們留意這附近名聲較好的女先生,姑娘還沒啟蒙呢,可這名婦人,瞧著怎么都不對勁,誰家的女先生有她那樣的感覺?既彪悍又溫婉,出手還那樣大方,必須要問。 張青山也是這樣想法,點頭,拽著周家人往后面去了。 張mama進了堂屋,福了一禮,“不知道夫人如何稱呼?”孩子還在酣睡,婦人也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桃花香扇正晃悠悠的給孩子扇風,聽到張mama的話,頭也不抬,“你喚我蘇三娘便是?!?/br> 張mama哪里敢這樣稱呼? “蘇夫人?!?/br> “不知道您為什么要收我們家姑娘為學生?” 蘇三娘好笑抬頭,“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想貪圖你家什么?”掃了一眼四周樸素的擺設,又撇了一眼張mama,眉角眼梢都是笑意,“你們家有什么值得我圖謀的?我給的東西,怕是你主家也拿不出來吧?” 輕飄飄的話讓張mama心里更為沉重。 那些金釵子還好說,重要的是那兩匹完整的云生,云生太罕見,王公重臣手里都拿不出完整的,都是緊著宮里先用,所以張mama才會稱呼她為蘇夫人,哪怕這里是村子,哪怕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 只是事關姑娘,張mama不得不小心。 “夫人想必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九姑娘完全不受寵,夫人若是想要將來國公府為您做什么事,這算盤竟是白打了,九姑娘只是無辜孩子,夫人積德,放了她吧?!?/br> “放了她?” 好笑的重復了一次,偏頭,施施然。 “我放了她,你將來怎么讓她上云舒?” 云舒女學! 張mama是真的為孩子打算的,九姑娘只剩這一條出頭的路了,現在驟然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的光一下子就亮了。 “夫人能讓姑娘上云舒?!” 蘇三娘卻沒理會張mama的話,而且眸色偏冷冷靜直述。 “就憑這百畝地?算你收成好一年兩季再添些其他的進項,統共也不過百來兩銀子,還得上繳給府上,留下來的你能剩多少?你可知道,低等女學每年的束捐都是二十兩銀子,這還沒算其他的花費?!?/br> 女學分三等,一等比一等難進,一個比一個貴。 “束捐也罷了,擠一擠總是有的,可你不會想,供一個女學生出來,每年就幾十兩銀子就行了?” “先不說其他的花費,就只說學藝好了,琴棋書畫瑟箏簫,算你只學一樣,那買東西的錢呢?單獨請師傅的錢呢?女學里的先生所教的,僅是入門罷了,天賦驚人或許還有些盼頭,若只一般,云舒是斷斷進不了的?!?/br> “再有就是騎射和其他偏門諸如奇門遁甲之類,若這孩子不喜歡還好,若她喜歡,你拿什么給她買上等馬駒?偏門好師傅更難尋,女先生更少,若她真心喜歡,你又上哪給她找?” “即便你拿得出錢來,又真的請的到好師傅?” 這一通話下來,張mama的心都快涼透了。 張mama是真心為孩子打算的,不然也不會人還沒到就先送信告知這邊留意好的師傅,就是為了給姑娘好生啟蒙,這次出來,府里給姑娘的不過也就三百兩銀子,之前也打聽了女學的花費,原以為夠了。 結果現在這一聽,夠什么夠,三百兩銀子,買點稍好的琴都不行! 一時間臉色清白交替,整個人都是懵的,只看蘇三娘。 “夫人真的能讓姑娘上……” 話沒說完蘇三娘手中的桃花香扇就一立打斷了張mama的話,嘴角輕勾似笑非笑。 “我不貪圖你們家東西,我也不欠你們家的東西,我愿意教這孩子自然有我的道理,但斷斷沒有把她一生都壓在我身上的理兒?!?/br> “說了這么多,只為告訴你,除了我,你沒有更好的選擇?!?/br> 說完也不再看張mama,繼續輕飄飄的為孩子打扇。 張mama雖沒有上過學,但也知道好先生難請,府中的哥兒要拜好師傅都得拿府里的名帖去一請再請,姑娘們也是,當初大姑娘學琴拜的那位女先生,還是動了大姑娘外祖家平南侯府的關系,這還是因為當初那位女先生受了侯府的恩才愿意松口教的。 就算自己真的有錢,可沒有關系,想來府里也不愿為了九姑娘打點的,肯定請不到好先生。 面色清白交替了許久,最后咬牙。 罷了,九姑娘已經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這名夫人雖然現在還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是否能勝任姑娘的師傅,可她說的沒錯,除了她,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單靠自己供,絕對上不了云舒女學。 相信她,或許還能搏一搏。 當下福了一禮。 “看著時辰姑娘也該醒了,我這就去準備姑娘的敬師茶?!?/br> 張mama離去后,蘇三娘的視線停在了小姑娘的脖子處,那里躺著一枚紅翡平安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襯得這平安扣比胭脂還紅,伸手劃過平安扣的背面,小巧精致的卿字在指腹劃過。 “小六難得喜歡一個孩子,我這個當姑姑也不能沒有表示,左右日子也難打發?!?/br> “我會用心教你,能學多少,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br> 先帝爺生前子嗣眾多,但公主竟只一位,落地就封平樂長公主,一直養在身側。平樂長公主一生未嫁人一直侍奉在先帝身邊,先帝仙逝后平樂長公主亦不見蹤影,有傳聞說平樂長公主隨先帝去了,也有傳聞說長公主出去云游了。 原來那幾個周家人并沒住在這宅子,而是宅子后面的一處小院里,張家人來之前他們已將宅子仔細打掃過了,張mama到廚房時,張青山已經燒好了熱水,這熱水是備著姑娘醒了要吃奶糊糊的。 張mama拿出包袱放在干凈的灶臺上翻找東西。 張青山道:“我問了,他們說他們到的時候那女子就在這村子里了,平時也不做什么活計,就住在后面那一片湖邊上,村子里的人平時對她都很尊敬,連同那名老先生也是,不知為何原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