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

    這幾天凌郁楓他們都沒能回到將軍府，府上只能每日送飯過來，前線忙碌慕云鶴也不得閑,竟是每日前往軍營的傷病營區為那些傷兵看傷,這么愛干凈的一個人，每日一身血污的回來也只是吩咐一聲沐浴更衣而已。

    即使作為見慣了生死的大夫,慕云鶴每次從傷兵營回來情緒也總難免受到影響，變的低落起來。

    盡管已經采取了策略盡量減少傷亡，可戰場上刀劍無眼，傷兵人數依然在增加,蘇夏感受到他的變化便小心的照顧著。

    只是慕云鶴變的愈發沉默，甚至連胃口都受到了影響之后，蘇夏也不得不重視起來，親自做出來一些他喜歡的飯菜給送過去,“慕神醫,你多少用些,否則身體如何受得??？”

    見她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慕云鶴搖搖頭,“我無事?！辈贿^到底沒再拒絕,只是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他是什么神醫？終究是救不了所有人,每當看到那些人見到他就仿佛是看到了所有的希望，可最后卻因為他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被病痛折磨致死，但盡管如此，那些人依舊對他敬若神明，他何德何能？

    那些傷兵里面甚至還有十幾歲的孩子，面容都還帶著幾分稚氣，卻已經拿起刀槍上陣殺敵，看著那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掛滿絕望，最后只能痛苦死去，別說是他，就是從醫幾十年的老大夫都于心不忍。

    但是只要是戰爭就會有犧牲，這些人用他們的鮮血保證了城里百姓的安全，守住了大昭的疆土，可是又有幾人能記住他們？

    作為一名大夫卻救不了自己的病人，他的心情如何能不沉重？

    聽到他這么說，蘇夏心情也有些復雜，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受傷之后好像只能忍著，挺過去那便能撿回來一條命，挺不過去便去了。

    想到這里心中不忍，就想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開口問道：“我能去幫忙麼？”

    慕云鶴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你要去？”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處，因為常年有傷兵氣氛比較壓抑，且血腥之氣較重，一般人還真是承受不住。

    蘇夏點頭，“可以麼？若是不允許就算了?！毕氲侥抢锂吘故擒姞I好似女子過去確實不大方便，況且她還是個外人，不能隨意出入軍營。

    慕云鶴卻搖搖頭，“倒也不是，這些傷兵所居的院子是單獨一處，附近的居民都時常過去探望，你過去并不會影響，只是怕你受不了?！?/br>
    蘇夏立刻笑著道：“沒事兒，我可以的，絕對不會給你們惹麻煩?！?/br>
    聽她這般保證，慕云鶴便不再阻攔，答應第二天帶著她一起過去看看。

    第二日蘇夏就找來一身男裝換上，用過早膳便隨著慕云鶴一同去了傷兵營，她幫著慕云鶴拿藥箱扮作是他身邊的小廝，雖然看得出來她的女兒身，不過見她是跟著慕云鶴進來的，大家態度也都比較友好。

    蘇夏就發現這里的人對慕云鶴都十分尊敬，盡管他一直高冷嚴肅，但是大家卻仿佛絲毫不在意，會主動笑著上前給他打招呼，給他讓道。

    慕云鶴一到傷兵營就立刻被人請過去，他便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蘇夏趕緊提著藥箱緊隨其后，幫他打下手。

    這一忙便是一上午，他幾乎停不下來，也就是蘇夏趁著間隔的時間給他遞個帕子擦擦汗，遞杯茶潤潤喉，蘇夏也只能是做些打下手的活計，第一次接觸到這些刀槍傷口，她都不敢直視，更不要說是上前幫忙包扎了。

    耳邊盡是痛苦的□□聲，鼻端聞到的是nongnong的血腥味，看著慕云鶴面不改色的處理傷口叮囑注意事項開藥診治，蘇夏是真的覺得大夫真的是個十分偉大的職業。

    因為她還看到有不少士兵的傷口都已經潰爛發出難聞的氣味，但是一向有潔癖的慕云鶴上前查看的時候連個眉頭都沒皺，這一刻在蘇夏的心中慕神醫的形象兩米八。

    同時也對自己的表現感到羞愧不已，她看不得那些外翻的傷口，感覺頭皮發麻渾身戰栗，聞到那難聞的氣味會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皺眉想要躲開，感覺自己的表現真是差勁透了。

    心存愧疚的她便想要為這些人做些事情來彌補一二，于是便開始回想有哪些措施能夠緩解傷痛，給這些人做些貢獻。

    她看著這些人整日死氣沉沉，每天躺在房間里麻木等待，因為碰不得水，所以連個人衛生都不能保證，另外還有傷口感染造成高熱不退等現象。

    她直接在休息的時候找到慕云鶴，與他說了一些關于創造無菌環境的問題，比如烈酒消毒，比如衣裳帕子煮沸消毒，還說了讓房間保持通風透氣，若是可以那些病人應該多出來曬曬太陽等等。

    她也不確定這些到底有沒有用，不過即使沒用多洗洗衣裳也能讓他們舒服一些，屋子里保持整潔總也不會是壞事。

    慕云鶴一想這些對傷兵沒有壞處，再想想蘇夏時常喜歡把房間布置的溫馨有人情味，便點頭與下面的人說了一下。

    對于慕云鶴的話下面的人都十分愿意聽從并執行，這也是蘇夏直接找他的原因，她自己去說肯定沒人搭理她，慕云鶴的話就不一樣了，效力不同。

    經過大家一番布置整改，傷兵營里還是有些改善的，蘇夏還順路采些野花插到瓶子里擺在房間里，頓時就增添了一份生機，大家一看這樣挺好也都一一效仿，這樣一個小細節雖然不能讓那些人的疼痛減少，但最起碼也改善了一下壓抑的氣氛。

    凌郁楓把前線安排妥當之后便回了一趟將軍府，本以為還會像以往那般見到第一時間迎出來的蘇夏，結果等他們都進屋了還毫無動靜。

    將軍府的仆婦小廝立刻上前伺候，打來熱水為他們清洗，卻還是沒有看到蘇夏，他忍不住蹙眉，“蘇夏呢？”

    岳森和岳林也是好奇，他們幾日不回來也不知府中是否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沒有看到蘇夏還是挺讓人疑惑的。

    嚴mama正端著湯進來，聽到問話便笑著上前回話，“回將軍的話，蘇夏姑娘跟隨慕神醫去了傷兵營?！?/br>
    凌郁楓眉頭緊鎖，“她去那里作甚？”云鶴過去好理解，她一個姑娘家的過去方便麼？

    嚴mama笑著道：“蘇夏姑娘幫著照顧傷兵，她可能干了，連慕神醫都夸她做的好呢?！边@是在凌郁楓跟前給她表功。

    凌郁楓聽到這話卻有些詫異，“她這幾日一直過去？”

    嚴mama點頭，“可不是，每天早出晚歸，還不忘安排好給將軍的飯菜?！闭f著看了凌郁楓一眼，生怕他怪罪一般解釋了一句，“她也是不知道將軍您今日回來，否則定會在府中等您?！?/br>
    蘇夏喜歡琢磨，人也大方和氣，自己在廚房琢磨出來什么新的吃食都毫不吝嗇的教給她們，還提出來許多改進的法子，讓她們受益匪淺，因此眾人對她印象都挺好。

    凌郁楓看了嚴mama一眼，隨后微微一笑，“無事，你去忙吧，不會怪罪于她?！毙闹腥滩蛔「锌?，人緣倒是不錯！

    不過即使蘇夏這時候不在府中，可是凌郁楓也發現，他房間桌子上擺著的花束依舊新鮮，一看便知是當天剛換上的，便會心一笑，這個丫頭做事情還真是周到。

    這邊沐浴更衣之后稍作休息便等著蘇夏和慕云鶴的歸來，兩人直到晚上才從傷兵營回來，身上都多少沾染上了血跡，面色有些疲憊。

    不過在看到凌郁楓的時候蘇夏還是開心的跑上前，只是快到他跟前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染上了血污，便剎住腳步停在距離他一段距離的地方，“公子您回來了？您沒事吧？”前一句語氣里盡是歡喜，后一句就帶上了幾分擔憂。

    凌郁楓心情一下子就被她給愉悅了，溫和的笑著道：“我沒事，聽說你最近一直去傷兵營幫忙，辛苦了！”

    蘇夏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什么都幫不上?！闭f完想起來自己這算是擅離職守，便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公子，奴婢沒有進過您的同意便私自做了決定，還望公子恕罪?！?/br>
    凌郁楓擺擺手，“你做的很好，何罪之有？”

    蘇夏便一臉欣喜的看著他，“公子不怪罪奴婢就好，奴婢不知您今日回府，否則就早些回來了?！?/br>
    凌郁楓搖頭，“無礙?！笨粗簧砟醒b竟穿出了雌雄莫辨的美，此刻眼睛又黑又亮，帶著無盡的喜悅，心情就不自覺的跟著好起來，不過看她一身疲憊，到底有些心疼，便笑著吩咐道：“你快些去清洗一番去去乏?！?/br>
    蘇夏本就不敢靠近他，唯恐過了病氣，這會兒聽到這話便告一聲罪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