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完成逆襲任務后立刻便被傳送回了系統空間,葉斯年人事不知地靜靜睡在躺椅之上,完全不知道那個喜歡指手畫腳的系統亞當在打著什么樣的壞主意。 卷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亞當將近乎要粘在葉斯年臉上的視線收了回來,低頭看向手中的控制面板。 靈魂將要脫離本體的緣故,在下一個世界里,他并不能時刻陪在葉斯年的身邊,只能事先將任務的要求寫好。 但沒想到這也是一件讓人頭痛的苦差事。 這個要求……該怎么寫? 下個世界和以往的每一個世界都不同,在現在的他看來,完成逆襲任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目的卻是……兩人能夠在一起。 于是,以往那種苛刻之極的要求自然不能在此時出現,他必須要給葉斯年以自由,不然談什么在一起? 但自由的度又在哪里? 他該如何才能既讓葉斯年不受束縛地投入真正感情,又能保證他不會愛上別人? 要知道,那時的自己是不會擁有記憶的,雖然他堅信自己不會愛上別人,但葉斯年喜歡的對象卻不一定是自己…… 只要一想到會有別人走進他的心,亞當那雙眼中的暗色瞬間就濃郁了幾分,心中更是溢滿了酸澀到極致的情緒。 沉沉的目光落在控制面板上,想到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亞當臉上表情嚴肅到了極致,皺眉看著那一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句話會不會讓他產生覺得討厭? 修長的手指動了動,眉心皺起的弧度更加大了幾分,亞當眼中劃過一抹暗色,終于還是將這一大段徹底刪除了。 心中含著難言的緊張,亞當皺眉看著控制面板,骨節分明的手指飛快打著字,偶爾停一會兒…… 這個語氣太過一本正經,不好,刪! 這個語重心長諄諄教導,看上去像是長輩教訓晚輩,不好,刪! 這個太過賣萌,一點力道都沒有,刪! 寫了改,改了寫,看看不滿意又刪掉重新寫…… 落針可聞的系統空間內,一人在躺椅上熟睡,一人埋首在控制面板上,緊緊皺著眉。 時間緩緩流逝。 亞當抿唇看著最后的成品,心中不知為何卻更加不滿意了。 這樣直接開口讓他談個戀愛,是不是太過……那個啥了? 糾結的視線掃過后面附上的那一大段如何挑選好男人的標準,亞當抽了抽嘴角,臉上神色變幻。 他現在并不能確定自己去到那個世界后會變成什么模樣,又會有什么樣的性格,這個標準完全是按照自己現在的條件所設,到時候會不會對葉斯年產生誤導,反而讓他喜歡上別人? 眼中暗色更加濃了幾分,亞當心酸又心塞地皺了皺眉,一股腦將那密密麻麻的一堆刪除了。 ========================= 在原地糾結了許久許久。 亞當看著控制面板上簡短到極致、一點都沒有提到自己的幾行文字,憋屈心塞到了極致。 這種將一切都交給命運來安排的感覺,對于習慣掌控一切的亞當來說,并不是一種非常美好的體驗。 他可以賭上其他的一切,但唯有葉斯年,是他永遠也不愿意冒的險。 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面對這種大到很可能承受不住的風險——無法想象,他的樹妖愛上別人的畫面。 心尖倏地狠狠刺痛了一下,亞當那雙薄唇抿成了一道凌厲的直線,眸光閃爍不定,他看著那幾行文字,終究還是不甘心地抬起手,在后面加了一句——暗戳戳刷存在感的話。 “……嘗試新的管理方法,系統將開啟自主手動模式……” 收回手,亞當看著那幾行字,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段話既能使自己的消失、系統的變化顯得合情合理,不讓葉斯年產生太大的懷疑,又能多少提供一點兒和自己沾點邊兒的消息…… 心中想著葉斯年可能會有的反應,亞當唇角幾不可察地往上翹了翹,點擊了保存。 解決了大難題,心中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亞當抿了抿唇,視線終于投注到了葉斯年身上。 心中雖然覺得不甘,但他確實也已經對這種默默注視和陪伴的生活產生了習慣,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個美麗卻又捉摸不定的夢。 最關鍵的是,他并不能確定夢的結局到底會不會讓自己如愿以償。 人海茫茫,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人,要怎樣才能恰到好處地相遇相知又相愛? 即便是亞當自己,對這概率小到令人發指的事情也并不能保持完整的自信。 天知道,他們到底要怎樣才能在一起…… 甚至,他會不會一輩子都在等待和尋覓中虛度,最后只能孤獨地郁郁而終? 而在自己孤獨終老的時候,他的樹妖又會身在何處? 亞當抿了抿唇,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既對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相遇充滿了甜蜜的期待,又生怕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紛雜的念頭糾纏在一起,心中思緒復雜到了極致,亞當靜靜立在虛空之中,目光灼灼地看著下面人事不知的葉斯年。 臉上神色變幻,在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重要關頭,亞當眼底暗流翻涌不定,終于—— 默默相伴的千萬年來,第一次,他跨過了心中的障礙,修長有力的身體緩緩往葉斯年的方向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那雙顧盼生輝、水光瀲滟的鳳眸此時安靜地閉著,修長的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呼吸平緩地躺在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躺椅上,整個人顯得溫和無害至極,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意識沉在黑暗中的緣故,葉斯年周身帶著刺的氣勢被收斂起來,沒有敵視、沒有防備和警惕,也不會想要逃離。 亞當只覺得心臟外那一層堅硬的殼被什么柔軟的東西倏地打破,心中難言的滿足幾乎要漲溢出來。 身體已經微微有些凝實,亞當帶著涼意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終于忍不住緩緩伸出手去,握住了葉斯年的手。 十指輕輕相扣。 單膝跪在躺椅邊,亞當目光灼灼地看著毫無所覺的葉斯年,眼中的深情幾乎要化為了實質。 另一只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劃過側顏和眉眼,修長的手指插入葉斯年黑色的發中。 觸感溫熱,亞當看著呼吸依舊平緩悠長的葉斯年,眼中倏地閃過一道暗芒,緩緩俯下了身。 灼熱和稍顯冰涼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唇幾乎要觸到了一起,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差分毫。 亞當卻忽然頓住了動作。 什么時候,他能在清醒的狀態下任憑自己靠近? 握著葉斯年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渾身上下的肌rou猛地繃緊,頸間的青筋都隱約可見。 但到底還是不忍心將他欺負了去。 心中又是酸又是澀,亞當埋首在葉斯年的頸側,深深吸了口氣。 但終究還是放開手,直起了身體。 一道柔和金光在布滿冷金屬色澤的系統空間內閃過,像是感受不到那種靈魂脫離本體的痛苦一般,亞當深深地看了葉斯年一眼,結實有力的身影緩緩變淡,終于消失不見。 卷長的睫毛顫了顫,葉斯年緩緩睜開眼,視線在房間內掃了一圈,落在了自己的指間。 面無表情地伸手點開了控制面板。 視線觸及那幾行和以前畫風完全不同、簡單到極致的文字,葉斯年眉梢猛地一挑,眼中暗芒一閃而過。 系統這是…… ☆、番外二 干了這壇老陳醋 金色的陽光穿過層層交疊的葉,在綠意盎然的草地上投下閃亮的圓斑,自在舒卷的白云在碧空飄蕩,有著光滑油亮白色羽翅的不知名鳥兒單腿立在枝頭,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打量著樹下的人。四下一片寂靜。鼻端傳來一陣帶著草木清新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深深呼吸,就此沉溺。明明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沉睡的靜謐,但熱情的陽光卻非要隔著薄薄眼皮sao擾你。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五官精致的男人皺了皺眉,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緩緩掀了開來。側臉避過過分熱情的陽光,葉斯年靜靜環視四周,在發現此地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心頭倏地微微一跳,混沌的腦海緩緩恢復了清明。低下頭,視線在身旁原本坐著人的草地上轉了一圈,葉斯年抿了抿唇,表情沉靜地從柔軟草地上站起身,眼底飛快閃過一道疑惑的流光。 那個人呢? 眸光微微一閃,葉斯年挑眉掃了眼枝頭造型怪異的白鳥,白皙的手指探出,隔空輕輕一點。 伸長了脖子的怪鳥眼睛倏地瞪大,以一個異常怪異滑稽的造型僵在原地,尖嘴微微張著,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頸,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唇邊勾起一抹輕笑,葉斯年收回使壞的手,掩在繡著墨色煙云的廣袖之下,毫不猶豫地轉身往不遠處掩映在竹海間的木屋而去。 這一場“蜜月旅行”已經不知持續了多久,擁有著完整記憶的兩人再也不用經受相互尋覓、試探之苦,以秀恩愛為最高準則,以閃瞎人眼為最終目的,纏纏綿綿地穿梭過了好幾個世界。 經歷的世界越多,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就越足,因為親人會變、朋友會變、甚至路上迎面走來的陌生面孔也會變,世界不停變換,只有身旁和自己緊握雙手的人不會變。于是,兩人原本就癡纏的靈魂和命運更加嚴絲合縫兒地契合在了一起。 哪里有葉斯年,哪里就能找到亞當的身影。 但是現在是怎么回事? 葉斯年修長的眉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輕輕一動,屏息站在緊閉的房門之外。 明明是亞當提議說去山坡曬太陽睡午覺的,怎么一覺醒來,人卻不見了蹤影,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樹下? 從來不關的房門竟然關得這樣緊,難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眼底微微一亮,一絲興奮的光芒飛速閃過,葉斯年難得的起了好奇之心,渾身的肌rou都興奮得有些繃緊,悄然無聲地緩緩推開了門。 說實話,雖然現在這樣避世隱居的生活很是愜意,但時間久了,人不可避免的就會生出幾分倦怠的情緒,而現在,就像平靜水面偶爾蕩起的波痕,發現這個不算大的秘密也算得上是對生活的調劑。 而且,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亞當又能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秘密? 一抹稍顯矜嬌的笑在臉上一閃而過,葉斯年放輕目光看著不遠處男人高大的背影,將氣息收斂到了極致,無聲地靠近。 專門養來報信的鳥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于是亞當根本不知道葉斯年會提前這么久醒過來,于是,對愛人完全沒有防范意識的他更不會意識到自己的秘密即將暴露,仍然表情復雜地盯著茶幾上的畫。 濃淡相宜的墨跡在宣紙上鋪陳開來,寥寥幾筆之間,一個褪去青澀器宇軒昂的俊美男子躍然紙上。 高挺的鼻、斜飛入鬢的眉、像是盛著漫天星辰的眼,畫上的人似乎正處于青年與成熟男子之間,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又擁有著惑人的成熟魅力,即便只是筆墨揮就,仍然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但面對著這張臉,亞當卻怎么也提不起沉溺的心。理由無他,這畫上的人就是他自己——曾經某一個輪回中的自己。 遙想當年,自己在穿越時空時出了差錯,生生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稚子,雖然最后的結果依舊如其他世界一樣皆大歡喜,但那種師徒禁忌之戀帶來的獨特體驗卻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云不棄——那么多個輪回之中,唯一一個被葉斯年親手撫養長大、用盡心血呵護陪伴,最后甚至以師徒之名行了夫夫之實的存在。 即便葉斯年從沒有說出口,但亞當就是知道,云不棄這三個字在葉斯年心中的地位是與眾不同的——在那之后,再無人有此殊榮,能毫無顧忌地喚他一聲“師尊”…… 刀子一樣帶著鋒芒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碾過畫上男子的俊臉,亞當抿緊了唇,理智告訴他自己這壇醋喝得毫無理由,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心中那隨著長久相伴而愈發膨脹的占有欲卻細細密密地啃咬著他的心。 葉斯年是他的。 親人也好,師尊也罷,無論是何種角色,葉斯年都只能是他的,屬于現在的亞當,而不是無數輪回中的某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