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那個窄小簡陋的家,那個暴躁殘忍的繼父,那個吶吶不敢言、最后甚至……甚至視而不見的母親…… 幼小的男孩被一次次的殘忍凌虐磨掉了眼中的童真和希望,渾渾噩噩長到十五歲,終于還是被醉酒的繼父奪去了生命。 “不……”男孩像是受傷的獸一般死死蜷縮著身體,臉上的表情像是掙扎又像是絕望,半長的碎發被他狠狠揪緊,指節用力到泛白。 那樣殘忍黑暗的過去,那樣濃到化不開的恨意,自己怎么能……怎么能忘記? 十年……自己渾渾噩噩地在山中徘徊了十年! 身體漸漸顫抖了起來,男孩發出滿是恨意的嗚咽,他死死咬著唇,略顯透明的身影蜷成一團,可憐之極。 葉斯年皺了皺眉,眼中的神色復雜難明。 若不是他的存在會對吳教授和其他人的生命產生威脅,他并不愿意插手這件事情,做這個揭開秘密的劊子手。 當初在資料上看到的文字閃過腦海,葉斯年抿了抿唇,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對了沒有,但相比起看著他因嫉妒之心而害人,他寧愿選擇讓他想起過去。 該來的總要來,即便自己不插手,他跟著孫林最后還是會想起這些事情。 現在這樣做或許殘忍,但卻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公平。 ==== 月玦面無表情地走到葉斯年的身后,將他攬進懷中。 背后是愛人寬闊的懷抱,雖然冰冷,但于他而言,卻是最大的溫暖,葉斯年心中的郁氣好歹消了幾分,他抿了抿唇,看地上的男孩終于結束了顫抖,這才遲疑地開口道:“你……” 張昊從臂彎里抬起頭來,一雙漂亮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對上葉斯年復雜的視線,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都想起來了?!?/br> 那沙啞到刺耳的聲音讓他明顯愣了愣,他表情怔怔地撫上自己脖頸上的指印,神色變幻不定。 “不是病死的?!卑丛谥赣∩系纳n白指尖有些微的顫抖,張昊眼睛紅紅的,唇邊卻勾起一個半是慘然半是嘲諷的笑,用那道沙啞的聲音感嘆一般緩緩地道:“不是病死的啊……” 繼父那張瘋狂又猙獰的臉復又出現在腦海中,張昊指尖顫抖的幅度更加大了幾分,墨色的瞳孔中是濃到化不開的深沉恨意,他動作緩慢地從地上爬起,周身縈繞著沉沉的死氣和滔天的殺意。 “你還要攔著我嗎?”張昊目光沉沉地看著面前的葉斯年,嗓音沙?。骸斑€要攔著我報仇,攔著我殺人?” 葉斯年安撫地拍了拍月玦驟然繃緊的手臂,對上那雙墨色的瞳孔,他倏地勾了勾唇,道:“不,相反,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幫助?!?/br> 說著,葉斯年目光感嘆地看著面前周身氣質大變、再也看不出一絲懵懂天真的男孩,道:“譬如,你要報復的人現在住在哪里……” 張昊深深看了葉斯年一眼,并沒有問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這個世界處處是謎,自己死了這么久尚能憶起過往,他能知道這些也并非不可思議。 況且…… 目光掠過他身后的一大一小,一種沉重的危機感襲上心頭,張昊抿了抿唇,即便現在已經沒有了生命,但那種……那種魂飛魄散的威脅感卻讓他心中一凜。 大的姑且不說,單只是那個只有腿高的小孩,給人的感覺也是深不可測。 能和這兩個生活在一起,甚至一舉一動都牽動他們的心,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簡單的? 深吸了口氣,將這些紛雜的思緒斂去,張昊瞇了瞇眼,沉聲道:“謝謝……” 如果不是你,自己或許至今仍活在渾渾噩噩之中,忘掉了那本應刻骨銘心的仇恨。 至于孫林…… 他很感謝孫林將自己帶出那個山林,很感謝他給了自己此生唯一的溫柔,即便在他心中那只是夢境,但……但于他而言,卻是抹去了繼父留在身上的骯臟印記。 一世人,十年鬼,唯一的溫柔對待,他……很喜歡他。 但人鬼,終是殊途。 === “五旬男子深夜慘死家中,死狀凄慘,死前疑遭到殘忍凌虐,但室內并沒有外人的痕跡,警方……” 電視上正播放著新聞,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畫面,年輕的美女主持人臉上笑容有些僵硬,鏡頭對準了臟亂昏暗的小租房,地上滿滿都是干涸的血跡。 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抬著擔架從鏡頭前走過,此時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風,死者身上的白布被吹起一個角,一張驚恐到極致的鐵青色面孔出現在鏡頭里。 美女主持人臉上的笑容又僵硬了幾分,她捏著話筒的手明顯用力了幾分,指節泛白。 畫面一切,鏡頭前出現一個蹲在角落的中年婦女,大概是考慮到隱私問題,臉部打了馬賽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身體有些顫抖,嘴里也碎碎念著什么。 “這位張女士就是死者的家屬……”不用近距離接觸死亡現場,美女主持人臉上的表情終于好看了幾分,她撫了撫頭發,走近中年婦女身前,道:“張女士,可以和我們說說羅先生平時……” “mama對不起你……”話筒伸到面前,那中年婦女依舊頭也不抬,口中的碎碎念卻被話筒放大傳入觀眾的耳中:“都是mama的錯……mama不該不管你的……你帶mama一起走吧……” 主持人臉上的表情又僵硬了幾分,她捏著話筒的手有些微的顫抖,勉強笑了笑道:“張女士,您的孩子不是十年前就病逝了嗎……” “mama錯了……mama應該攔著他的……” 葉斯年面無表情關掉了電視,眼中的神色有些感慨,也有些嘲諷。 人都死了這么多年了,當初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被丈夫強暴,卻不管不問,現在懺悔又有什么用? == “哥哥!” 林小北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一把撲進他懷里,那雙琉璃般的大眼睛眨呀眨,好奇地道:“咱們要去哪里?” 葉斯年抱住他軟軟的小身子,笑著揉了揉他頭頂的軟毛,道:“趁著放假去干壞事兒,小北喜不喜歡?” “喜歡!”那雙眼睛倏地一亮,像他腳上炫酷的鞋底一般,bilngbilng閃著光,他伸出小rou胳膊攬住葉斯年的脖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容純真又可愛,說出的話卻非常不符合畫風:“這次是打劫還是殺人?” 額際掉下一排黑線,葉斯年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不要總是把這種話掛在嘴上,知道不?” 嫩白的小臉紅了紅,林小北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聲奶氣地道:“知道啦~” 心中滿滿都是小孩兒被帶歪了的挫敗感,葉斯年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邊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軟毛,一邊狠狠瞪了一眼往這邊走來的月玦。 讓他帶孩子果然是一件異常不靠譜的事情! 月玦有些搞不清狀況地眨了眨眼,這是怎么了? “你上次帶他干什么去了?”見他滿臉茫然,葉斯年翻了個白眼,心中很是無語。 腦海中倏地劃過某些不好的場面,月玦干笑了兩聲,暗暗瞪了出賣自己的小東西一眼,道:“沒干什么啊……” 聲音在葉斯年飽含威脅的目光中越來越低,月玦訕訕一笑,幾步上前將他攬進懷中,道:“你要上課,我們很無聊??!就去學校里逛了幾圈,碰上了不少有意思的鬼,然后就……助鬼為樂去了……” ☆、124|炮灰逆襲靈異文(十九) “哥哥,這里是什么地方?”林小北偷偷拽了拽葉斯年的衣角,一雙大眼睛緊張地瞪圓了,小rou手捂著嘴悄聲問道。 從不遠處破舊的民房收回視線,葉斯年揉了揉他的腦袋,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嗓音道:“噓!這是壞人待的地方!” 林小北聞言攥緊了他的衣角,緊張地往后縮了縮,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樣子。 月玦:“……”→_→ 和葉斯年鬧夠了,小孩兒這才心滿意足地鉆進瓷娃娃里,剩下的事兒哥哥說小孩兒不能看,看了會做噩夢,雖然他一點兒也不害怕,但哥哥既然都這么說了,那還是乖乖聽話吧! “你干嘛呢?”葉斯年將瓷娃娃小心收進口袋里,一轉臉就瞧見月玦不知該怎么形容的表情。 “沒……”像是變臉似的,臉上的表情倏地變得無比正經,月玦輕咳一聲,對上葉斯年那道詭異的視線,硬著頭皮轉移話題道:“里面是什么人?” 腦海中倏地閃過照片上滿是虐待痕跡的小孩兒尸體,葉斯年墨色的瞳孔中暗流涌動,聲音有些低沉地道:“里面是一群人販子,小北他……就是死在他們手里?!?/br> 那雙奇異的眼瞳倏地閃過一道暗芒,周身殺氣升騰,月玦瞇了瞇眼,看著不遠處破舊的民房,唇邊勾起一個略帶殘忍的笑:“很好……” 那小東西雖然總是給他惹麻煩,但是…… 一種至親之人被殘忍傷害的憤怒在心中翻涌,月玦甚至來不及思考什么時候自己竟然將那個小家伙看作了至親。 那種感覺來的非常突然卻又無比自然,似乎,從見到小家伙縮在沙發上,那個小小的一團起,他就在心底默認了他的存在。 可是現在,那個在易澈面前撒嬌耍賴,和自己在一起時又調皮搗蛋的小東西,也曾經有過那么……不堪又殘忍的過去? “小東西他……不記得?”月玦抿了抿唇,身上的氣質一變,仿佛又成了那個帶著殘兵奔襲千里,直取敵國君主首級的月大將軍。 葉斯年點了點頭,伸手握住月玦冰涼的手,森冷的殺意從眼底一點一點涌上來,他看著不遠處平靜的民房,唇邊的笑容同樣充滿殘忍的惡意。 那些不堪的、黑暗的記憶,小北不記得是一件好事,但是…… 他卻不能當做沒有發生,任由兇手逍遙法外。 雖然不知道心中為什么充滿了難言的親昵,但他對那個小家伙卻起不了一絲一毫的疑心,真的將他看作了自己的孩子。 于是,找了許久終于找到兇手的現在…… 他不介意發泄出心中所有的惡意。 “嘖嘖嘖!”竇楷撞了撞葉斯年的胳膊,指著手機道:“最近看新聞沒有?” 剛從國外飛回來的葉斯年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雙鳳眸半開半闔,懶懶地道:“沒有……” “哎呀真是太不關心國家大事了!”竇楷嘴上這么說著,表情卻很是興奮地“普及知識”道:“你看看!這是最近轟動全網絡的重大殺人案件??!這殺人手法!這用刑手段!天啦擼!簡直碉堡啦!” 葉斯年掀開了一只眼,瞄了眼他湊過來的手機屏幕,只見上面滿是死狀各不相同,卻又凄慘無比的尸體。 鳳眸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葉斯年眨了眨眼,聲音依舊懶洋洋的:“兇手抓到了沒有?” “沒有!”竇楷收回手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覺得這些人死的太慘?” 唇角勾起一個不那么明顯的弧度,葉斯年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指了指屏幕道:“那么大的字,當我瞎嗎?” 竇楷眨了眨眼,視線從那巨大的“干得漂亮”四個字上收了回來,頗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失誤!失誤!” “到底怎么回事兒?”葉斯年將手指收了回去,故作不解地問道。 “嗨!因為這些都是惡貫滿盈的壞人!”竇楷鬼鬼祟祟地環視一周,這才壓低了嗓音道:“聽說這是一個巨大的犯罪團伙,專門拐賣婦女兒童,死的這些人都喜歡虐待小孩,而且手上至少沾著兩三條人命!” 說著,他又是郁悶又是解恨地握緊了拳頭,道:“雖然以暴制暴不符合法律規定吧,但光是坐牢也太便宜他們了!這年頭誰家的小孩兒不金貴?他們居然也能下得去手!網上很多人都說兇手干得漂亮!我也覺得干得好!” 葉斯年唇邊勾起一個稍顯奇怪的笑,道:“你不覺得手段殘忍?” “對待這種人,當然是越殘忍越好??!”竇楷猛地一拍桌子,眉飛色舞地道:“一味地容忍退讓只會讓犯罪活動越演越烈!偶爾的震懾也是很有必要的??!讓那些躲在陰暗處的犯罪分子知道知道,再做壞事,他們很有可能就是這個下場!” “什么下場?”陳教授將百寶袋往講臺上一放,樂呵呵地接話道。 竇楷臉上的表情一滯,訕訕笑了笑,道:“沒……沒什么下場……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