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身上還沾著淡淡的酒氣,總不能一直在這里站著,沒有發現端倪的葉斯年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 他回身,剛想抬腳往馬車上跨去,便聽身后忽地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道:“且慢!” 葉斯年收回腳,不解地轉身望去。 一身不甚整齊的道袍被穿出了一種方外之人的味道,來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雙目濃黑如墨亮如點漆,烏黑的發被束在頭頂,隨意插著一根木簪,有發絲從一旁垂下,隨著動作拂過俊朗的面頰,端的是瀟灑不羈。 這道士打扮的男子大步走近,停在距離自己只有半步之遙的地方,目光閃閃地盯著自己的臉猛瞧。 葉斯年目光微閃,剛要開口問所為何事,便見這人雙眼猛地一亮,道。 “這位公子,貧道觀你面帶桃花眼含春意情竇大開,必是紅鸞星動矣,不日便會有大好姻緣降身!”說著,這道士咧嘴一笑,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道:“相逢即是有緣,可否借手相一觀?” ☆、第89章 炮灰逆襲渣賤文(五) 鳳眸微斂,卷長的羽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葉斯年眼神閃了閃,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長手掌。 皮膚白皙骨節分明,掌心脈絡分明。 葉斯年似笑非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眼中光華流轉。 道士打扮的男人頓時眼睛一亮,笑得更加真誠。 一直等在一旁的小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只覺得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不是他太小心眼,道士不都是出家人嗎?可是這人哪里有出家人的樣兒?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 忿忿不平地咬了咬牙,小廝狠狠瞪著那個滿臉笑容直直盯著自家公子的道士,只恨不得撲上去打他個滿臉桃花開! 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過炙熱,葉斯年輕咳一聲,道:“這位道長……” “公子喚貧道紫淵即可!”男人一笑,目光閃閃:“喚道長就太過疏遠了!” 眉梢倏地一跳,葉斯年眼中閃過一絲分明的詫異。 紫淵…… 資料中,那個最終救了趙菲曉的道士不就是道號紫淵么…… 印象中仙風道骨長虛飄飄的道教高人形象瞬間破碎,葉斯年抬眼看著面前目光灼灼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表情微妙地抽了抽嘴角。 高大的駿馬打了個響鼻,邁動馬蹄在青石街道上穩穩地跑動起來。 小廝坐在車外,一邊小心駕著馬一邊表情忿忿地側著耳朵聽馬車內的動靜,全身蓄勢待發,只要聽出一點異動就立刻撲將過去! 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家公子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人物,怎么會邀請那樣一個明顯油嘴滑舌的江湖騙子回府中做客呢? 想到自己公子平日待人的親和態度,小廝幽怨地嘆了口氣。 爹還讓他好好跟著公子,萬萬不可出現差錯,可是公子這樣性情高潔的人,實在是太容易受騙了??! ============= 馬車內,性情高潔的貴公子挑著眉,斜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像是在問,對面的位置那么大,你為何非要過來和我擠? 明顯油嘴滑舌的江湖騙子瞳孔微縮,他側頭看著身側完美的側顏,墨色的眼中暗流涌動。 “咳咳,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紫淵挺直了脊背,目光沉沉地開了口。 “趙凌秋?!比~斯年勾了勾唇,坐姿閑適地以手撐頭看著他,挑眉道:“紫淵方才是何意?” 微風輕輕鉆進馬車的窗,空氣中似乎暈開了一絲淡淡的酒香,俊美無雙的男子歪著腦袋看向自己,那雙泛著水光的鳳眸帶著些許醉意。 紫淵目光直直地看著葉斯年的臉,被驚艷到一般微張著口怔愣了半晌。 這個時代的酒雖然濃度并不很高,但方才喝得有些多,加上原主的酒量并不是十分好,于是,在搖搖晃晃的車廂內,葉斯年也不禁有些醉意上涌,眼神更加迷離。 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瞬間變得清晰,葉斯年對上那雙呆愣愣的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紫淵瞬間回神,他看著面前笑得眉眼彎彎五官更顯精致的男子,只覺得道袍下一直處于沉寂狀態的心倏地跳動了起來,且越跳越快,越跳越響,砰砰聲幾乎要在車廂內回蕩開來。 但畢竟江湖經驗豐富,只是眨眼間他便撫慰住砰砰亂跳的內心,忍不住身體微微前傾,向著葉斯年的方向又湊近了些許,聲音低沉地道:“貧道的意思是……凌秋紅鸞星動,近日必有喜事,于是想借手相一觀,以便確認?!?/br> 葉斯年眼中笑意滿滿,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伸出了左手,道:“這便拿去罷!”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紫淵低頭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隱含著炙熱情緒的目光像是舔舐一般順著圓潤的指尖緩緩往上滑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脈絡分明的掌心,覆著一層細皮嫩rou的白皙手腕…… 往上而去的灼熱目光被繡了墨色竹紋的廣袖擋住,紫淵頗有些遺憾地舔了舔唇。 指尖微顫,葉斯年眸中的笑意幾乎要蕩漾開來,他輕咳一聲,半是調侃半是催促地開口道:“紫淵……兄?” 尾音似是無意地微微上挑,紫淵幾乎忍不住要渾身打一個寒顫,但對上那樣坦然的目光,他只好硬生生地將那股戰栗感壓了下去。 輕咳一聲,紫淵皺起了眉心,面上的表情終于變得嚴肅正經了許多,他緊緊抿著唇,伸手握住了葉斯年的手。 那只手仿佛白玉雕琢而成,指尖微涼。 輕輕捏著指尖拉近了距離,紫淵垂著暗色的眼眸,飛快瞥了眼面前微闔著雙目的男子,忍不住動了動拇指。 掌心傳來一陣癢意,葉斯年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眸倏地睜大,瞪了他一眼。 為了防止他將手抽離,紫淵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了幾分,他頗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仿佛剛才做小動作的不是他一般,低頭認真地觀察起面前這只手來。 葉斯年翻了個白眼。 “這……”紫淵不解地皺起眉,他將葉斯年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難以理解地道:“不對??!這手相怎么……” “如何?”葉斯年坐直了身體,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他低頭瞄了眼自己被他用雙手牢牢握住的手,聲音有些低。 紫淵滿眼的不解疑惑瞬間被驚訝所取代,鼻端縈繞著似有若無的酒香,那雙波光瀲滟的鳳眸就這樣直直望過來,仿佛要望進他心底深處。 心跳再度亂了節奏。 葉斯年似是無意地舔了舔唇,艷色的舌尖在薄唇上掃過,像是為它鍍上了一層誘人的水光,馬車搖晃間,兩人距離很近的腿不經意間互相蹭了蹭。 瞳孔驟然放大,紫淵呼吸一窒,只覺得心臟仿佛被什么倏地狠狠攥緊。 愣了半晌,他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道:“凌秋的手相……很是奇怪?!?/br> “哦?怎么個奇怪法?”葉斯年卻仿佛什么也沒有感覺到,他手指微動,也不知怎么的便輕易從紫淵的桎梏中抽回了手,廣袖向下滑落只露出了指尖,他長袖一拂,兩人的距離瞬間就拉開了。 紫淵緩緩收緊空落落的手掌,一陣悵然若失的遺憾倏地浮上心頭。 抿了抿唇,他眼中的失落瞬間被興奮代替,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雙眼倏地瞪大,很是激動地握住葉斯年的雙肩,滿臉驚喜地道:“凌秋的大好姻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 “咔” 木質的車輪撞上路邊碎石,傳來一聲刺耳的噪音,馬車一陣劇烈的搖晃。 猝不及防之下,葉斯年猛地往前一沖,正好撲進紫淵的懷中。 美人投懷送抱激動到心臟幾乎要停擺,紫淵還沒來得及享受這份驚喜,便聽馬聲嘶鳴,車廂猛地一個甩尾。 本能地護住了懷中人,紫淵被猛地甩向了馬車的另一邊。 瞳孔驟縮,葉斯年飛快地伸手反摟住紫淵的肩膀,腰上用力,兩人重重砸在厚實的被褥上。 “唔!” 身下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葉斯年心臟驟然一緊,他飛快地伸手在被褥上一撐,語氣難掩焦急:“受傷沒有?!” 緊摟在他腰背的鐵臂阻止了他坐起身的動作,葉斯年也顧不上其他,保持著這樣單手撐在紫淵臉側的姿勢,焦急地看著皺緊了眉頭的男子,目光擔憂。 紫淵瞇起的眼中倏地閃過一道暗芒,他皺著一張臉,狀似痛苦地低聲道:“背上有點疼,不過沒有關系……” 心中細細密密地疼,葉斯年此時完全被他蹙眉忍耐的樣子奪去了心神,哪里還能想到其他?聞言倏地回頭厲聲往車外駕車的小廝吼道:“快回府!” 正偷偷掀開車簾往里面瞄,小廝還沒來得及為他們的姿勢驚訝就被吼得打了個寒顫,他目光飛快地往他們身下厚實的被褥上瞄了一眼,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但到底是自己沒有架好馬車的緣故,對上葉斯年冷厲的目光,小廝委委屈屈地便放下了車簾,重新坐好拿起了韁繩。 馬車往趙府而去,小廝一邊小心翼翼地駕車一邊咬牙切齒。 天殺的江湖老騙子!要不是他說出那混賬話,自己能讓馬車跑偏嗎?! 少爺還從來沒吼過我呢! 給小爺等著!總有一天要揭了那層裝模作樣的皮! 葉斯年皺著眉回過頭,剛想坐起身仔細查看他到底受了什么傷,視線便不經意間掃過了掌下厚實的被褥。 “……” 紫淵摟緊了身上人的腰,悄悄瞄了他一眼,臉上依舊是疼痛難耐的表情。 葉斯年鳳眸微斂,察覺到男人的動作,他眼底暗流涌動,只是一瞬,面上的表情就切換回擔憂焦急。 “疼得厲害嗎?”葉斯年伸手往身后探去,摸上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急道:“快讓我瞧瞧!” 溫熱的掌心貼在自己的手背上,紫淵心尖一顫,不知不覺便照著他的想法松開了手。 眼底閃過一絲暗芒,葉斯年眉心緊蹙,滿臉都是愧疚和擔心,他撐在紫淵臉側的手臂一個用力,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姿勢不對勁一般,將身下的紫淵翻了個身,直接就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紫淵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手掌不自覺地握成拳,身體也下意識地繃緊了。 葉斯年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身下人的異常反應,他彎下腰,小心地伸手摸上紫淵的后背,隔著道袍在他結實的背部肌rou上摸來按去,嘴上還不停地道:“是這里疼嗎?還是這里?” 臉色憋得通紅,紫淵扭過了頭直視著身下被褥的花紋,不停地咽著口水。 耳邊是那人焦急擔憂的聲音,紫淵感受著身上的重量和那雙越來越往下的手,咂了咂嘴,心中隱隱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 ☆、第90章 炮灰逆襲渣賤文(六) 書頁精致的話本攤開在桌案上,趙菲曉目光灼灼地緊緊盯著上面娟秀的蠅頭小篆,激動到面色緋紅。 和往常碧玉偷偷買給她的話本不同,哥哥帶回來的這些話本明顯更加精致,里面的遣詞造句也更加講究,內容更是大相徑庭! 沒有纏纏綿綿但偏偏被世俗束縛的才子佳人,沒有愛慕虛榮棒打鴛鴦的父母親人,更加沒有對花落淚對月傷心的閨閣少女…… 里面的女子個個堅韌到讓趙菲曉驚訝的地步,她們并沒有僅僅將目光局限在后宅和男歡女愛之上,反而大都擁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想,她們甚至還靠自己的雙手打拼出了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 書上說,這樣堅韌不拔的女子就叫女強人,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拂過話本上娟秀的字跡,趙菲曉眉心微蹙,和往常羞得說不出話不同,第一次因話本上的內容陷入了思索之中。 因為身體原因,她一直被養在深閨之中,并沒有太多地接觸外面的世界,父母兄長對她的要求也不甚嚴格,她雖然知曉一些世人對女子定下的標準,但到底是不甚清楚的。 于是,現在的她頗有些拿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