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第八十章 “謬贊了?!?/br> 楚明御冷冷一笑,沒有看一眼還站在一旁的少年,便率先出了手,這是林之衍第一次見楚師兄使劍,他修為高深,以前對敵或者歷練時,都沒有人能讓他動用本命劍。 冷硬的劍身通體烏黑,閃爍著冷冷的冰涼色彩,有些厚重的劍身上籠罩著銳利的劍氣,遠遠的便能感覺到那股凜冽的破空之勢,祁墨神色平靜,甚至還帶了點漫不經心的意味。 也是,在他看來,楚明御雖然天資好了點兒,但還不值得他出手,兩人一個化神中期,一個元嬰后期,雖說只隔了一個階層,但卻猶如天塹之別。 大殿中的寂靜漸漸蔓延開來,那些魔物們早在一開始便齊齊退下了,是以現在殿中只有林之衍,祁墨和楚明御三人。 祁墨握住身旁林之衍的手腕,輕輕道,“言之,你想跟他走,對嗎?” 林之衍眉眼平靜,“對?!?/br> “不管今日來的是誰,祁墨,我都不會和你定下契約?!鄙倌暾Z氣篤定,神情堅持,祁墨心中突然就有點惱了,我對你這么好,為什么你就不能也對我好? 然而一旁的楚明御卻早就忍無可忍,兩人均是一身紅衣,站在一起相當刺眼。 鋒銳的劍氣破空而來,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林之衍被狂風吹得墨發翻卷,祁墨輕輕的捏了下他的手,丟下一句“往后站一點兒”,就迎身而上了。 高手過招不過如此,殿中狂風大卷,桌椅都被卷起撞到紅色圓柱上,發出尖銳的響聲。 “住手!”林之衍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他看著空中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心中焦急,然而他和兩人修為差的太多,根本不可能插進去。 其實最主要還是對楚明御的擔心,畢竟林之衍也知道魔尊的修為多高的,楚師兄只是元嬰后期,怎么敵得過? 然而那兩人卻恍如未覺,他們心照不宣的避開了林之衍所站的位置,對待對方時卻招招出手狠辣。 躲開了又一道劍氣,祁墨臉上的漫不經心漸漸收了起來,他原以為自己很快便能解決掉楚明御,然而對方的實力卻出乎他的意料,嘖,楚賀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祁墨眼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過,這樣也好,在此人羽翼未滿時將人殺掉,好過多年以后魔界又出現一個勁敵。 他下手越發狠辣,顯而易見的是想要楚明御的命,楚明御面色如常,雖然目前還不顯弱勢,但是心中卻是越來越凝重! 修為帶來的差距是不可消除的,縱然楚明御驚才絕艷,也漸漸顯出頹勢,反觀祁墨神色卻是越來越輕松,甚至還帶了點兒笑意。 一招得手。 “師兄!” 林之衍驚叫道,卻是楚明御忽的后退幾步,嘴角漸漸的滲出血來,祁墨笑道,“怪只怪你犯到我的手上,下輩子還是多修煉幾百年再來吧?!?/br> 說罷便要動手了結了此人的命,他掌心凝聚著詭異的黑焰,透著nongnong的威壓像楚明御襲來,林之衍心中一窒,卻是想也沒想的沖了上去。 “小衍!” “言之!” 少年猛然吐出一口血來,殷紅的鮮血順著雪白的下巴尖緩緩流下,蜿蜒到紅衣里看不分明,讓人只覺心口陣陣發疼。 濃郁的血腥味漸漸散開,少年那一身的紅衣顏色卻越發濃艷了,裙角有血珠緩緩滴下,楚明御目光落在少年腳下的那一灘血跡上,仿佛被刺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向來從容淡定的青年一點兒也沒有了那股運籌帷幕的模樣,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的,將頹然而落的少年抱在懷里。 少年不過是金丹的修為,如何能抵擋得住化神期的全力一擊? 他幾乎不愿意去想某種后果,嗓音有些顫抖道,“小衍?衍衍?你別嚇我?” 然而他懷中的少年卻是早已閉上了那雙澄靜的雙眼,絲絲血跡濺在他雪白精致的側臉上,透出股妖嬈詭艷之美。 少年乖巧的躺在他的懷中,像是他無數次希望的那樣,然而楚明御卻只覺整個人仿佛浸在沁涼的寒水中,渾身冷的發抖,他大手有些顫抖的覆上少年的臉頰,想要將那些礙眼的血跡抹去,然而卻越擦越多,他緩緩的移開正覆在少年后頸上的手,卻發現已然是滿手滑膩的鮮血了。 一顆心無盡下沉。 祁墨怔怔的站在那里,手還保持著伸出去的姿勢,他心中有些隱隱的鈍痛,好像并不明顯,但是卻漸漸的向著全身擴散開來,他嘴角也有些血跡,卻是剛剛強行收回攻擊而造成的反噬。 但是沒用,即使他收回了攻勢,對一個金丹期的少年來說,卻是足夠要了性命,他看著那個和他對戰時也依然從容淡定的男人面色驚惶的抱著少年,神色絕望,周身平靜的靈氣開始有爆發之勢。 他理智告訴自己這是多么好笑啊,堂堂太虛仙宗的首席弟子,楚賀那個老匹夫向來驕傲的兒子,卻也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罷了,看,還不用他出手,自己就先入魔了。 然而內心越來越劇烈的疼痛卻是為什么?祁墨有些不受控制的彎下腰來,捂住自己的胸口,心絞痛的已經沒法呼吸,已經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楚明御將少年小心的放到一邊,撥開他的烏發,露出那張蒼白冰涼的臉來。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氣勢深沉,剛剛祁墨那一擊,其實他是可以避過的,他心中明白,論修為自己贏不了祁墨,于是打斗時便刻意留意了周圍的環境,準備布置九殺陣,剛剛那最后本來是示敵以弱,只要祁墨一出手,他便可以就勢脫離出陣法的范圍,九殺陣是上古兇陣,楚明御時間有限,便只匆匆的布置了淺顯的一部分,只要能困住魔尊便可以了。 哪知道少年就這么猝不及防的沖了出來,楚明御想到渾身冰涼的林之衍,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鈍痛。 兩人再次交手,心中都明白此次定然是至死方休,幾乎是打紅了眼,整個大殿都被摧毀的不成樣子,搖搖欲墜。 楚明御衣衫染血,好不狼狽,祁墨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交手數百招,空中幾乎只能見到殘影。 風卷云涌,日色無光,隨著大殿的崩塌,祁墨一手攬住少年的身體,一手將楚明御送進了地獄。 這場大戰幾乎波及到整個魔都主城,那一擊的威力實在浩大,煞氣向四周發散開來,無限蔓延。 祁墨看著這荒涼的廢墟,緩緩的咳出一口血來,這場大戰他也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沒想到楚明御那個狼崽子發起瘋來,咬人還挺厲害的,想到這里,他神色就松了松,好在他已經殺了那人,永絕后患了。 他低頭,看著乖巧的沉睡著的少年,有些悵然的長嘆了口氣,隨后便攬著他飛身離去。 祁墨卻是不知,在他走后,那片荒涼的廢墟里卻隱隱有光芒瀉出。 ※※※ 楚明御在黑暗里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他知道這只是個夢境或幻境,或者僅僅是他臨死前的幻覺? 他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還不如就這樣讓他直接轉世,反正世間已經沒有什么值得他留戀,若是走的快一點兒的話,興許還能再見到少年呢。 想到這里,他的腳步漸漸加快,忽然,一陣眩暈傳來,卻是他已經脫離了黑暗,到了另一個他熟悉的地方。 正是他從小長大的太虛仙宗,和以前別無二致,冰冷荒涼的主峰上只有楚賀和他,他看見自己一步一步毫無意外的走上那個眾人仰望的位置,卻只覺的心里有什么空落落的。 直到他看見自己回到了天然峰的時候,才驟然明悟,小衍呢?怎么不見小衍?難道是老天為了懲罰他,連衍衍的最后一眼都不肯給他看么? 然而,漸漸的,他卻感到有什么不一樣了,太虛仙宗還是那個太虛仙宗,然而有很多自己沒做過的事,景象中的“楚明御”做了,他開始意識到,也許這是另一個他的人生。 一幕一幕的畫面在眼前浮現,楚明御最開始有些漠然的目光變得專注起來,尤其是在看到活著的、靈動的少年出現時,那目光簡直變得灼然無比。 他很快便發現這是不一樣的,這不是他的衍衍,景象中的“林之衍”神情懵懂,宛如癡兒,在“楚明御”不知道的地方受盡欺負,看到那張和林之衍一模一樣的臉,楚明御縱使心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自己那不是他的小衍,但是心中的怒火還是油然而生,讓他幾乎想殺了那些肆意妄為的人。 那些人該死! 第八十一章 待到最后看到在霰月城中的景象時,楚明御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時候的霰月城荒涼孤寂,魔氣四溢,百姓們腳步匆匆,神情絕望而麻木。 而那個“林之衍”卻是正站在街上,他穿著整齊,相貌精致,眼神里還帶著那股天真,看起來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楚明御不知為什么心中一陣抽痛。 畫面陡轉,少年和百里靈對峙著,他身邊出現幾個黑衣人,卻還是敵不過百里靈的暗招,受了輕傷??吹竭@里,楚明御已經面無表情,他心中隱隱的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百里靈這人他曾在太虛仙宗見到過,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但是已經有了相當驚人的破壞力,在百里家來太虛仙宗做客的幾天,不少弟子都被這個大小姐折騰的敢怒不敢言,索性她還知道趨利避害,并沒有對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來,只是百里家走了后,楚賀跟他提了一句百里家有意和太虛仙宗結親的事來。 他當然是沒放在心上,自從在少主大典上見過小衍,他便有些念念不忘。 那時候的少年不過才五歲,長得玉雪可愛,唇紅齒白,神情靈動俏皮,完全不似眾人傳說中的那般癡傻,楚明御坐在席下,第一眼看到小孩兒時心中便陡然而生些許波瀾,他訝然,不知為何心中密密麻麻而生出絲絲痛苦,隨之又有些熟悉感來,可是他自幼過目不忘,可以非??隙ㄋ谶@以前從沒見過那小孩。 席間那程修儒提起要兩家結親時,他更是莫名的心生不滿,沖動的站起來反對,那程玉晚是個什么人?雖然天資還不錯,但是就那張臉,能配得上小孩兒么?這般精靈可愛的孩子,就應該…就應該… 就應該什么?楚明御有些啞然,他向來無欲無求,冷心冷清,自問不是那等喜好孌童的變態之人,可是卻在看到小孩兒的第一眼,便起了強烈的占有欲。 想要將他藏起來,藏到一個眾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屬于他一個人,每天只能對他笑,然而楚明御清楚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說少年的身份,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對一個小孩做出這種事來。 修仙之人對自己的心緒定然是要掌握精準,否則易生心魔。他仔細的分析自己這種莫名的情感,抽絲剝繭,像是一個局外人般理智的列出一二三四條理由,卻是在想到小孩兒的臉時全然推翻,太虛仙宗的首席弟子第一次想要任性一次,罷了,不過是個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影響呢? 楚明御從漫長的回憶里回過神來,此時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呼吸一窒,少年被黑衣人帶走,百里靈臉上卻露出個詭異的笑來,他心中知道不對,卻沒有辦法阻止,忽的,他心中一痛,楚明御不由得皺起兩道劍眉,看到一道巨大的白光在遠處轟然爆發,幾乎覆蓋了整座霰月城,面無表情的男人已經猜到發生了什么,此時不由得有些陰鷙的盯著那面色得意的百里靈。 他還在自欺欺人。 那不是他的衍衍,楚明御一直在心中這般告誡自己,可是卻越來越沒有說服力。 畫面倏然而逝,那些熟悉的、令人心痛的場景一一在眼前閃現,在他最后看見絕望的自己找到佛子無塵,并以自身性命魂魄為代價想要換回少年時,楚明御便心中了悟,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是他和少年的前世。 那么冷漠強大的男人卻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此時再讓他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呢?他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想起少年冰冷蒼白的小臉,再也睜不開的雙眼,楚明御心中麻木,面上冷若冰霜。 ※※※==== 主殿已毀,祁墨便抱著懷中已經沒有知覺的少年去了傾天宮,宮中的侍女們不知道主殿發生了什么,剛想要迎上去說兩句喜話,討個小賞,便看見尊主一臉陰沉,那懷中美貌的少年卻是已沒了氣息。 “尊…尊主恕罪!” 侍女們一臉驚恐,戰戰兢兢的跪了下來,祁墨此時沒心情管這么多,抱著懷中的少年大步的向內殿走去,丟下一句,“去把寒九找來?!?/br> 侍女們大松一口氣,劫后余生般的對視一眼,提起裙擺便跑了出去,寒九乃是尊主的恩師,又精通醫術,想想那明顯的已經沒了氣息的尊后,侍女們心中一顫,不愿再深想下去。 祁墨輕柔的將少年放到軟床上,伸手撫摸他的小臉,將帶有血漬的烏發撥到耳后,忽然力道加重,“你就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少年無知無覺,閉眼乖巧的躺在床上,一張小臉已經沒了血色,摸起來便冰冰涼涼的,祁墨指尖一抖,有些隱忍般的閉上了眼。 寒九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少年滿身血跡的躺在床上,一身紅衣也掩蓋不住那股深艷的血色,胸口處的衣襟已經變得暗紅,大片大片的血漬看起來觸目驚心。坐在床邊的男人面色頹敗,身形孤寂,他握著少年的手腕,低低的在說些什么,寒九一皺眉,尊主這般樣子,可不是個好兆頭。 “尊主,尊后怎么了?”寒九上前有些擔憂的問道,當然,他的擔憂卻不是給床上的少年的,而是對于明顯狀態不對的祁墨的擔憂。 剛剛在主殿時尊主便讓他們都退下了,雖然寒九自己覺得尊主有些太意氣用事,但還是遵從了,他從小看著尊主長大,知道這孩子對有些事固執的很,無奈便退下了。 他想的是那太虛仙宗的小子也不過元嬰期的修為,能翻出什么浪花?然而祁墨一回過頭來,那臉上的神情便讓寒九心里咯噔一聲。 祁墨道,“你先看看吧?!?/br> 他讓開了位置,寒九有些擔憂的看了滿臉憔悴的祁墨一眼,欲言又止,罷了,向來不治好這個少年,尊主是不會走的,于是寒九便向床榻上的少年望去,只一眼,他便心中知曉,這少年已經沒了氣息。 俗話說,就是死的透透了。 寒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不可否認自己松了口氣,少年對尊主的影響太大了,就這么死了也挺好的。 “他怎么樣了?” 聲音從背后傳來,寒九轉過身去,有些猶豫道,“尊主,已經…救不回來了,節哀?!?/br> 祁墨沉沉的看著他,寒九面色鎮定的和他對視著,其實心里已經有點兒抵抗不住這種威壓了,他額頭漸漸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感慨,尊主現在的氣勢真是越來越強大了。 少年這么明顯的死亡狀態,尊主卻視而不見,還要將他拉來為少年診脈,寒九眼中郁色一閃而過,好在這人死了,若是這人還活著…… 自己也定然不會讓少年活著,一切對于魔界有威脅的東西,他都不允許存在。 祁墨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道,“寒九,他是林家少主林之衍?!?/br> 寒九面上滿是震驚,顫抖著指尖指著床上的少年道,“他…他是林家少主?” 祁墨默然。 寒九心中一陣寒意突起,他是祁墨的啟蒙老師,在他面前自然沒有那么多的拘束,他大罵道,“祁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