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說白了,樓天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心中還抱有一絲微弱的希望,以為林云淵不會對他怎么樣。 “將他們帶下去?!绷衷茰Y淡淡道。 第七十六章 楚明御抿緊雙唇,看著林云淵沉默的神情,他道,”林家主,這次是我沒看好小衍,我一定將他找回來?!?/br> 林云淵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見楚明御確實有些憔悴,眼睛里的自責與擔憂不似作偽,便收回了有些凌厲的目光,在林之衍消失的第一天,前因后果便擺放到他的桌案上,他知道此事不能怪楚明御,因此便也沒有遷怒他,只是心中到底有了不滿?!背紫槐刈载?,衍兒什么性子我還不知道?他是嬌縱了些,做事才這般莽撞?!?/br> 楚明御不吭聲了,他知道林云淵心中對他肯定有不滿的,對方這一番話看似客氣,卻是將他推到了一個陌生人的位置上,他沉聲道,”小衍是我的師弟,這事兒也是我的責任,多說無益,我一定會將人完好無缺的帶回來?!?/br> 林云淵挑挑眉,不可置否。 兩人就這么不歡而散了。 搜尋還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楚明御站在書房的桌子后,身軀挺拔如松,神色陷在陰影里看不真切。他的面前擺滿了各地送來的信件,楚明御將信件一封一封的拆開,一目十行,不一會兒,桌邊便堆滿了帶有折痕的紙張。 青年白皙修長的手指頓了頓,拿起最后一封信件,拆開,一氣呵成的看完,卻在看到那已經出現無數次的”搜尋未果”時,猛然攥緊,信紙被揉碎,灰沫從指尖散下,看著這一桌子的廢紙,楚明御斂下雙眸,表情深不可測,身上散發出極深的氣勢。 他突然想起之前少年躲在這個書房里,差點被人發現,若不是他來的及時,小衍就逃不出來了,那時他就應該強硬的將人帶回來的,而不是一時心軟,就這么縱容了少年。 其現在楚明御隱隱有些想法了,在天元大陸上找了這么久還沒找到,很有可能便是被魔族擄去了,畢竟之前小衍就說在城主府里發現了魔氣,這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結果,畢竟,修道之人若是擄走小衍的話。還有可能是為財為權,但若是魔族的話……楚明御神色一暗,不愿再深想下去。 他大步離開書房,直直向地牢走去。 陰冷黏濕得地牢里昏暗至極,散發著腐朽血腥的味道,楚明御一步一步的走下臺階,腳步聲在死寂的地牢里顯得格外清晰。 忽然地牢深處傳來凄慘的哀嚎聲,聲聲凄厲無比,讓人頭皮發麻,不禁想著受刑之人正在遭到怎樣殘酷的對待,然而楚明御卻恍若未聞,神色不變的向地牢深處走去。 凄厲聲越來越大,楚明御站定,看著躺在臟污的地上已經血rou模糊的人,那人已經看不出樣貌,頭發披散,神色癲狂,他之前不久被人塞了顆噬心丸,此時正值萬劍錐心之痛,開始哀嚎的聲音還頗為響亮,如今已經只剩細微的痛吟聲了,斷斷續續的,仿佛下一秒便要斷氣。 楚明御站了一會兒,欣賞般的看著眼前之人凄慘的模樣,直到確定對方快要暈過去時,才蹲下身來,輕輕道,”樓天,你應該知道搜魂之術吧?!?/br> 那躺在地上仿若死尸一般的人身體猛然顫動了下,卻又聽見那人慢絲條理道,”想必令公子會很喜歡的?!?/br> 亂糟糟的、散發著血腥味的頭發間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猛然睜大,嘶啞不堪的聲音慢慢響起,”你……你怎么會……知道……搜……搜魂之術?” 搜魂之術脈上古邪術,味為正道所不齒,只有修為高的人才能對修為低的人進行搜魂之術,這也是為什么楚明御不直接這么對樓天的原因,樓天雖然修為比他低,但是確是元嬰中期,有很大的可能失敗。 被搜魂之人輕則癡傻一生,重則神魂俱滅。是非常陰毒的法子,也會對自身的功德有損,為天道所不喜。 這邪術早就消失千年,他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了解到這種邪術,但是也不清楚具體的cao作,楚明御,楚明御他乃太虛仙宗的首席弟子,怎么會……怎么會清楚這種邪術? 嘶啞的笑聲充滿嘲諷,”哈哈…想不到啊…原來為天下人所仰慕的楚首席…咳咳…” 這句話沒說完,樓天猛然咳出一口血來,血沫染紅了牙齒,渾身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他模糊的雙眼看見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打了個寒戰。 楚明御被磨光了耐心,站起來便要走,樓天眼里閃過一絲絕望,有些急切的沙啞道,”我說,我說?!?/br> 楚明御腳步頓了頓,又轉身回來,簡略道,”說?!?/br> 樓天咳了兩聲,斷斷續續道,”那人……我也不知道是誰,只是說要和我做一筆交易,我……幫他擄走林之衍,他便助我修煉?!?/br> 這話遮遮掩掩,說的不甚明白,楚明御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直接問道,”小衍去哪兒了?” 樓天道,”我書房里…有一副畫,是一副村莊圖,那人最初出現時,便是在城北的那個小村里,林之衍……林之衍是他們直接從城主府里帶走的…我也不知道去了哪?!?/br> 楚明御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匆匆離開了,樓天慘笑,他真是魔怔了,才會做出這么瘋狂的事,如今……只盼著那人能留自己兒子一命了。 楚明御大力推開書房的門,目光落在桌邊的畫卷上,他走上前去,有些急切的解開那紅絲帶,畫卷一下子被打開,露出那張曾被林之衍看到的村莊圖。 楚明御合上畫卷便往城北走,城北這種不知名的小村莊幾十上百,幾乎連成一片,時間不等人,只要一想到少年會受的委屈,楚明御的腳步便不自覺的加快了。 一口氣趕到城北,對照著畫上的情形,楚明御很輕易的便找到了那個村莊,此時正值夜晚,天空中僅有幾顆星子在閃爍,夜幕漆黑,偶有不知名的鳥叫聲時不時的響起,這幅景色,確是正好對應了畫中的內容。 楚明御緩緩的走進村莊,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城中搜尋的緣故,幾乎家家都熄了燈,緊閉著房門,忽然,路邊雜草垛里蹦出來只黑貓,喵喵叫了兩聲,便像個呵呵團子似的一竄便不見了。在夜晚里顯得格外詭異。 楚明御目光一閃,緊緊的跟著黑貓離去的方向。 傳聞在魔界的入口,便有一些低階的,還未化成人形的魔族跑出來溜達,它們智力低下,有的甚至還未開靈智,是以很容易被人發現,傳說跟著這些低等魔物走,便能到達魔界,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得出是不是魔物,蓋因它們長的和普通動物差不多。 楚明御能分辨得出,卻是源于林只衍,其中緣由恐怕也有天靈之體的因素外,此刻那黑貓一出現,楚明御便緊追不放。 周圍開始變得越來越寂靜,漸漸的,連鳥叫聲都沒有了,只有衣擺拂過枝吖的刷刷聲,那黑貓仿佛也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它,跑的越發快了。 但低等魔物到底是低等魔物,怎么也不可能擺脫一個元嬰修士的追蹤,于是楚明御便順理成章的跟著黑貓來到了魔界入口處。 黑霧繚繞,荒草不生,尖利的巨石三三兩兩的落在路邊,遠處枯死的枝丫上傳來烏鴉的叫聲,為這一副景象平添了些許詭譎。 楚明御毫不在意,他自小便獨自出門歷練,不知死里逃生了多少次,這種景象,對他來說就仿如吃飯喝水一樣稀松平常。 他隨手施了個易容術,將那張完美的英俊臉龐變得鬼魅起來,又施了個斂息術,將清冽的氣息封閉起來,魔界中對修仙之人的氣息極為敏感,若他不這樣做,走兩步便會被發現。此時,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低等魔族,毫無破綻。 他順著這條路走,沿路荒無人煙,天空暗紫,有三輪彎月懸掛其上,顯然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漸漸的,開始有了些許低等魔物突然從路邊竄出,又飛快的不見蹤影。 楚明御走了許久,遠遠的,便看到一座黑霧繚繞的城池。 高大的城墻上整齊的站著拿著武器的魔族,他們眼睛通紅,長相丑陋,足以讓小二夜啼,此時卻個個臉上嚴肅,面無表情。城墻下便是長長的進城隊伍,大多都是些低等魔物,他們老老實實的排著隊,楚明御毫不起眼的綴在隊伍后面,隨著隊伍緩緩的向前移動。 隊伍移動的很慢,忽的,前面傳來一句抱怨,”這么排,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卻是那前面兩個低等魔物在抱怨,其中一魔物道,”忍忍吧,好歹尊主大婚呢,怎么著也得去看看?!?/br> 另一個魔物嗤之以鼻,”說的好像你能參加尊主大婚一樣?!?/br> 那魔物嘿嘿笑了兩聲,”沾沾喜氣嘛?!?/br> 第七十七章 楚明御不知道說什么,便點點頭,他本就沉著張臉,因此很能唬人,其中一個魔物見他這么正經的樣子,有些猥瑣的嘿嘿一笑,那張黑紋彌漫的臉上顯出一種詭異的丑陋,“聽說未來尊后可是個大美人兒,這不,尊主大婚,要在主城中大擺三日流水宴,嘿嘿,我們可以一飽口福了~” 楚明御心中一動,含糊道,“大美人兒?” 那魔物見楚明御被他勾起了興趣,頓時得意的不行,他神秘兮兮道,“美人兒誰不愛呀?可是聽說這未來尊后,卻是一個超級絕色的大美人兒”他語氣夸張,仿佛親眼見到了一樣,“尊主將人藏得死死的,以至于都沒多少人見過尊后的容貌呢~” 他其實也沒見過那未來尊后的樣貌,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誰不吹噓兩句,他頗有些悵然的長嘆了口氣,假惺惺道,“可惜你沒見過啊?!?/br> 楚明御沒有搭理他,那魔物頓覺有些沒意思,有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么不會來事兒,怪不得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呢,他轉身便又和他的“好兄弟”調笑起來,說些葷話,臆想著那未來尊后的絕世美貌。 城門守衛的魔物們檢查的很仔細,畢竟上面發話了,又是尊主大婚,最近魔城中魚龍混雜,四方八城的魔物們能來的都來了,就為了見證這一盛事,畢竟他們都以為尊主要孤老終生呢,此時乍然聽聞尊主大婚,那高興勁兒的,他們不管什么政治權利的,只是單純的來為尊主賀喜,于是,這些日子以來,魔城中的魔物增加了幾倍有余。 好不容易輪到楚明御,那守衛的魔物一手持戟,看著他臉上屬于低等魔物的“暗紋”,眼里便多了幾分不屑,在仔細的檢查了一圈后,頓時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快進去!” 楚明御看了他一眼,便徑直走了進去,那守衛的魔物卻好像被定住般,從腳底涌現出一股寒涼,直沖脊椎,他頭皮一麻,直覺不對的便想要追上去,可是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喂!愣在那兒干嘛!” 有巡查的魔物來了,看見正在怔楞的那個守衛,踹了他一腳,“偷什么懶,還不給我好好檢查!” 那守衛被踹了一腳也不敢回聲,只是喏喏的點頭,至于剛才那件事,已經被他拋到腦后了。 楚明御一進魔城,便找了間旅館,城中魔物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幾乎全是為幾日后的盛事而來,楚明御走到一個客棧前,那老板本來嫌棄的眼神在看見他手里的高等靈石后便直了眼睛,恭敬的將他請到了最好的房間里。 楚明御一關上房門,眼睛變瞬間暗沉下來。 美人兒,并非魔界中人…… 這兩個信息其實已經很能給人聯想了,而且在這魔界中,除了魔尊,恐怕還沒人膽敢劫掠修仙世家林家的少主。 想起少年那張無時無刻不在招人的臉,楚明御心中的猜測已經確定了大半,剩下的,便只看明日了。 ※※※ “拿走!我不穿!” 華麗奢靡的宮殿內,無數夜明珠綴于其純紫大氣的殿頂上,柔和的光芒幾乎將這個寢殿映照的纖毫畢現,殿中鋪滿了純白軟毯,精致華貴的椅榻,熠熠生輝的玉簾,隨便一個角落,便好像是精心設計,擺放著花草瓷器之類。 坐于軟榻上的一位身著素白衣衫的少年正狠狠的瞪著眼前的鳳冠霞帔,仿佛在看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一樣,見侍女們不聽,有些生氣的大聲叫道,“叫你們拿走沒聽到嗎!” 捧著鳳冠霞帔的侍女們也很為難,尊后不配合,這可如何是好? 紫洛這時候剛剛走到殿外,便看見這幅場景,她大步跨入殿中,身著淺紫色羅裙的侍女們紛紛低頭退后,紫洛走到少年面前,柔柔道,“殿下,這可是尊主特地為你準備的?!彼哪抗饫锍錆M了愛護,看著少年就好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一樣,“以后你便是尊后了,一舉一動皆為表率,可不能再這么任性了?!?/br> 林之衍卻不吃她那一套,冷笑道,“我可沒答應當什么魔后,誰想當誰當唄?!?/br> 紫洛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然而她很快便又淡淡的笑起來,在這整個大殿的侍女中她的衣物是最樸素的,然而她卻能讓人感到無比舒服,渾身的氣質安然又溫柔,仿若幽蘭般靜美。 她也不在意林之衍嗆他的話,只是看向少年的眼中到底存了些很深的羨慕,魔界中的哪個少女不對尊主有著愛慕之心?只是尊主到底是看不上,她有些悵然,那人高高在上,反正自己得不到,不如就看著他幸福吧。 她從小便喜歡尊主,只是從沒被別人看破過,作為尊主身邊最受信任的侍女,她的存在被無數女子羨慕嫉妒,然而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心,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動了情,便由不得她自己了。 因此冷情羅剎的稱呼也不是白來的,她一步一步走上如今的位置,與她的自制也不無關系,她不知道尊主是否知曉,八成是不知道吧,那樣一個漫不經心的人,誰能讓他留意一眼呢? 紫洛的思緒一下子回到眼前,明亮的光芒刺的她眼睛有些生疼,明明已經決定了仔細的隱藏著自己的心,卻還是在少年一句不經意的話語中全然潰散。 林之衍看見紫洛沉默,心中也有些驚訝,他說這句話原本便是想著試探試探,哪知道他的猜想還是真的,紫洛側身對身后的侍女道,“你們都先去偏殿等著吧?!?/br> “諾?!?/br> 等人都走完了,林之衍挑挑眉,想知道這人要跟他說什么,然而紫洛卻干脆道,“沒錯,我是喜歡尊主,但那又如何,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我?!?/br> 她接著道,“我也不會幫你逃跑,我這一生都忠于尊主,心甘情愿,萬死不悔?!?/br> 林之衍沒想到她這樣坦白,心中不免的浮上幾絲欣賞之意,從他來這傾天宮開始,第一眼見到的人便是紫洛,紫洛對他很好,幾乎可以是無微不至,讓一個人這樣照顧情敵,林之衍自問自己做不到。 被他揭穿了,又落落大方的回應,林之衍對紫洛柔和了語氣,“仙魔終究殊途,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你不會你知道吧?!?/br> 他看著紫洛沉默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對了,便又道,“你喜歡祁墨,然而他這樣做,卻是幾乎與所有的正道為敵,等我的身份揭露出來了,也會讓他在魔界的威信降到谷底,你真的不介意嗎?” 紫洛并未被少年所蠱惑,只是笑道,“尊主這么做,自是有他的用意,你也不用多說,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br> 林之衍軟硬兼施,又攻心為上,竟然還沒搞定紫洛,他不由得有些生氣起來,一雙圓圓的貓眼兒瞪得大大的,白嫩的臉頰也由于生氣,變得鼓鼓的,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嫁!”有本事你們逼我啊。 少年的言外之意很明顯,紫洛不由得微皺眉頭,她們還真不好強來,畢竟尊主對少年的呵護程度,這幾天她們都看在眼里,若是少年轉身告個狀,那她的這些姐妹們,都不用活了。 宮殿外突然傳來一句潑辣的聲音,“給臉不要臉的狐貍精!”卻是那紫鳶來了,她不似紫洛那般溫婉,一進門便陰毒的盯著少年,“不想嫁?好啊,你只要自盡在這兒,明天保證沒人讓你嫁?!?/br> 她的語氣著實惡毒,就連紫洛也不禁皺緊了眉毛,不顧對方是她的孿生meimei,呵斥道,“紫鳶,你太無禮了?!?/br> 紫鳶不屑一顧,她這個jiejie從小便是個包子,受人拿捏,如今也不過是在宮中混了個侍女長,盡做著些伺候人的事兒,然而她卻是早早的在外打拼,如今已經是魔界威聲赫赫的魔女了,兩相對比,讓紫鳶對這個“不成器”的jiejie一點兒敬意都沒有,尤其是她在殿外聽到了兩人交談的話后,更是覺得紫洛懦弱無比。 她手里拿著從不離身的毒鞭,指著少年那張精致的臉蛋兒道,“就這么個狐媚子,也值得你天天低聲下氣的伺候著?” 若論親密程度,誰也比不過孿生姐妹,紫鳶一開口,便戳中了紫洛的痛處,她也是個女人,雖然一直表現的心胸寬廣,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有一個角落,時不時的也會滋生些許陰暗的情緒。 她一時出神,沒有注意到紫鳶的動作,林之衍看著近在眼前的滿是倒刺的毒鞭,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想到這女人竟會這么大膽,然而多想無益,他心中一凜,就著力道在軟榻上一滾,有些狼狽的躲開了對方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