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這會兒看上去,好像……還挺高興的? 蕭魚覺得太奇怪了。 薛戰走到蕭魚面前,伸手牽起了她的手,沖著她笑了笑。仿佛知她心中想的什么,解釋說:“恰好與衛愛卿遇到,便聊了幾句?!?/br> 他和衛樘,有什么好聊的?蕭魚看了過去,見衛樘站在面前,眉目平靜。上回這蠻漢不是還覺得她與衛樘有什么嗎?蕭魚的手被他握著,倒也習慣了,對著他道:“皇上方才怎么走了?臣妾去看了錚哥兒,生得十分可愛?!?/br> 薛戰側目看她,說:“你大哥都當父親了,年年,你什么時候替朕生個兒子?” 蕭魚就抬頭,瞪了他一眼。 見著她一雙眼兒瞪得跟青蛙似的,薛戰看著就覺得可愛,繼續沖她笑。 蕭魚哪像他這般沒皮沒臉???很快就不自在的錯開了眼。 雖說薛戰不稀罕大舅子的兒子,可來都來了,總是要過去瞧瞧的。蕭魚跟在他的身旁,被他牽著一道過去。 院中花草芬芳,衛樘頎長的身影立在原地,抬眼,靜靜望著不遠處相攜而去的背影。 跟在帝王身后的何朝恩,朝著衛樘微微頷首,而后繼續跟在帝后身畔。 在護國公府吃了滿月酒,蕭魚就隨薛戰回宮。今日是坐御輦來的,比她的鳳輦寬敞許多。前頭擱著一張紫檀木小幾,一套嶄新青花瓷茶具,邊上是幾碟點心。蕭魚吃了兩塊桂花糕,覺得口有些干,便倒了一杯茶。 想了想,轉過頭看身旁的男人。 見他穿著一身威嚴莊重的龍袍,這會兒卻是雙腿一左一右分開,身子往后靠,懶懶的躺著。 坐沒坐相。蕭魚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還是問了一句:“皇上可要喝茶?” “……嗯?!毖饝艘宦?。 蕭魚就又拿起一個杯盞,替他倒了茶,七分滿。白皙的腕子輕輕的抬起,將杯盞抵到他的面前,見他不接,小聲提醒道:“皇上?” 他一雙黑眸凝望著她。不知道為什么,今兒的心情仿佛特別的好,看上去散漫愉悅,而后微笑著,慵懶的道了一句:“喂朕?!?/br> 蕭魚手一抖,真想將這水直接灑到他臉上去。愛喝不喝!蕭魚將杯盞欲將杯盞擱下。 就聽得身后一個聲音:“年年……” 這人真是……蕭魚眉頭一皺,卻也拿他沒轍,欲放下的茶盞又拿了起來,湊到了他的嘴邊。只是馬車輕微的晃動了一下,這水就灑了出來。蕭魚小小的驚呼了一聲,立刻將杯盞放下,然后急急忙忙去擦他的衣袍。 薛戰這才坐了起來。 見她拿著帕子替自己擦水漬,薛戰亦眉目溫和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了一句:“年年,朕起來了?!?/br> 嗯?蕭魚正用力替他擦著水漬呢,聽著他的話,愣了一下,想說還沒到皇宮呢,起來做什么? 只是,待她的手碰到一個忽然突起、高高聳立的巨物,仿佛一下子被燙到手似的,立刻縮了回去。 玉白的臉頰登時燙了起來。 可想著他們都成親半年了,又不是沒見過。復又努力平靜,將雙手擱在腿上,規規矩矩的坐好。 她的頭一側過去,那炙熱的男性氣息就強烈的自后面撲了過來,緊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將她抱住。他的頭也靠了過來。然后是男人粗狂又沙啞的嗓音:“年年……”那雙手一點都不老實。 蕭魚聞著他身上的味兒,還有這顛簸的馬車,忽然覺得腹中翻江倒海,臉色一白,幾欲干嘔。 薛戰登時愣住。而后忙松開她,道了一句:“朕熏著你了?”他瞧著蕭魚慘白的小臉,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裳,這會兒干凈清爽,沒有什么汗味兒啊。 蕭魚搖了搖頭,黛眉微蹙,說道:“沒有。臣妾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罷了?!?/br> 既是如此,薛戰便伸手將她抱在了懷里,低頭看著她的臉色,而后伸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蕭魚喝下后,便好很多了,闔眼休息。 車輪轔轔。 過了很久,聽得頭頂傳來薛戰的聲音:“年年,你說……你是不是有了?” 垂著的眼睫猛顫了一下,心也跟著顫了一下。蕭魚睜開眼,對上眼前薛戰欣喜若狂的眉眼。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像她若是要懷孕,也是極自然的事情,畢竟都半年了,可是…… “好了?!?/br> 薛戰身軀高大壯實,輕輕將她護在懷里。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眉眼,與她說,“你且歇著?!?/br> 之后蕭魚繼續合上眼,一雙手卻是下意識的,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手心出了很多汗。蕭魚覺得還有些難受,卻很快被心中的恐懼和緊張所占據。她是不該替他生孩子的,可若是就這么忽然的來了,她不可能不要的。 他這么一說,好像她真的就懷孕了似的。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她的父親,想到蕭家,然后是他……緊接著,又想到今日那白胖可人的錚哥兒。 若真的懷孕,好像也沒什么。蕭魚的心中,有一處忽然柔軟了起來。 入宮后,薛戰先下了馬車,蕭魚提著裙擺,欲下去,卻見他站在下面,抬手就將她打橫抱起。蕭魚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之上,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道:“您這是做什么?”趕緊將她放下來啊,這么多人。 薛戰強壯英偉,粗壯的胳膊輕輕松松就將她抱到了懷里。女孩兒家輕盈小巧,軟綿綿的嬌軀,他抱著根本就沒什么分量。薛戰輕輕掂了幾下,說:“孕婦當然要注意?!边@便抱著她,步子穩穩當當的朝著鳳藻宮走去。 何朝恩原是恭敬的立在一旁的,聽著帝王之言,才慢慢的抬起頭來。 蕭魚覺得這鄉野蠻漢不講規矩,她便想著能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讓他規矩起來。不過到了眼下,他倒是沒被她感染,反倒一點一點將她變得沒規矩起來了。他的步子走得疾,一步一步卻很穩。蕭魚攬著他的脖子,抬頭看著他俊美黝黑的臉,見他走得這般快,忍不住笑了笑。 輕輕的、用手指撓了一下他的脖子,小聲的道:“您走慢些?!?/br> 這么著急做什么? 脖子上癢癢的,薛戰低頭沖她一笑,卻是不管,繼續抱著她,飛快的進了鳳藻宮。 雖走得又急又快,可到了鳳藻宮,還是將人輕輕的放到軟塌之上。蕭魚低頭整理了一下裙子,手卻很快被他捉了去,緊緊的被他寬厚溫暖的大手包圍。蕭魚覺得他傻,這會兒像個二楞子似的,就要把手抽回來。 薛戰柔聲道了一句:“聽話?!?/br> 蕭魚只好聽話的任由他握著她的手,很快就被她捂出汗來了。 御醫很快就到了,細細診脈之后,才道:“娘娘尚未有孕。方才只是馬車顛簸,先前又吃了一些食物,所以才覺得頭暈嘔吐,休息一會兒便可無礙?!?/br> 蕭魚表情微滯,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薛戰卻是皺眉,語氣威嚴的說:“你是說……皇后沒有懷孕?” 御醫點頭,張了張嘴又想說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樣。薛戰瞧了,道:“還有什么要說的,你盡管說就是,莫要吞吞吐吐?!?/br> 帝王發話,御醫便只好開口。他抬頭望了一眼皇后鳳顏,這才慢慢的說:“適才臣仔細替娘娘把了脈……娘娘似乎,長期服用避孕藥物……” “那藥極傷身子。娘娘本就體弱,若是繼續服用,怕是日后極難再孕育子嗣?!?/br> 第66章 好斗【補全】 蕭魚幾乎下意識去看薛戰的臉。 見他長眉凜冽, 顯然是盛怒之兆。只是大掌仍握著她的手。面無表情的說:“那皇后的身體, 能否調理?” 蕭皇后雖得寵, 可身份總歸有些特殊。先前乃是前朝太后, 趙煜之妻。如今雖嫁新帝,頗得圣寵, 可帝王是否能真的接納蕭家女的子嗣,那就有待考量了。 后宮嬪妃是否有資格孕育皇嗣, 皆是帝王一句話的事情。御醫自然以為, 現下皇后避孕, 是皇上授意。只是醫者仁心,何況是這般青春妙齡的女孩兒, 自是忍不住提醒。但凡帝王對皇后有點憐惜之心, 就莫要讓她服用這般傷身的藥物。 而這會兒聽來,仿佛并非如此。御醫拱手道:“娘娘還年輕,只要調養得宜, 很快便能懷上皇嗣?!?/br> 薛戰就道:“那好,你就負責替皇后調養身子……”頓了頓,語氣嚴厲了一些,“好好養,若是養得不好, 朕要你的腦袋!” 帝王威嚴, 御醫兩股戰戰,登時出了一身的汗,忙道:“臣遵旨?!?/br> 窗柩前的花盆中, 花葉嬌瑩碧綠。被裊裊綠云簇擁,玉簪花色白如玉,吐著細白的鵝黃花蕊。 御醫已經退下,蕭魚安靜坐著,低下頭,看著男人的手還緊緊握著她的。 蕭魚雖自由出入皇宮,頗了解宮中之道,可那時有先帝和姑母護著她,她不單單是眾星拱月的蕭家嫡女,更是身份尊貴的未來皇后。宮中之人,向來只有巴結她的。蕭魚看他一聲不吭,面容冷淡。 想了想,小聲說了一句:“臣妾并沒有服用避孕藥物?!?/br> 羅氏給她的避子丸,對身體損害極小。蕭魚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如何會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薛戰聞言側目,望著她的白皙臉頰,說:“朕當然知道?!彼龥]必要騙他,她先前說沒有,那就是沒有。薛戰稍稍握緊她的手,“年年,朕其實……沒有保護好你吧?!?/br> 如此傷身的藥,若是她自己服用的,他定是要好好教訓她一番的??涩F下……薛戰一字一句道:“倘若讓朕查出是何人所為,定親手剮了他!” 他孔武有力,身強體壯,看上去好像真的挺嚇人的。不知道為什么,蕭魚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害怕。 出身鄉野的漢子到底不一樣,不似矜貴的公子哥兒一般,高高在上,情緒也是不外露的。他就不那般了,一生氣就要殺要剮的,像只好斗的野獸。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殘暴血腥的。不過這會兒…… 蕭魚望著他的眉眼,輕輕點頭:“……嗯?!?/br> …… 窗外的一缸睡蓮正值花期,悄然綻放。屋內,五歲的趙泓正執筆練字。自來了這安王府,便很少出去。趙泓乖巧懂事,就跟著教書先生和祁王趙煊念書。王府的下人對他很尊重,姜嬤嬤也很關心他。 他過得很好。只是有時候會想起娘親。 這會兒聽丫鬟進來,說是祁王來了,趙泓忙擱下手頭的筆,跑過去見趙煊。 初秋的陽光淡淡,輕盈的照在進來的年輕男子身上。趙煊英姿清雅,月白長袍,雪色錦靴,眉眼間是皇家子弟的矜貴,舉手投足翩然入畫。見著趙泓,趙煊淺淺笑了笑,修長的大手摸了摸趙泓的腦袋,就牽起他的手去看他寫得字。 趙泓生得胖嘟嘟的,正是最圓潤可愛的時候。 見四叔看完后夸獎他,趙泓就稚聲稚氣的說:“都是四叔教得好?!?/br> 然后想到了什么,看著自己寫得整齊的字兒,嘟囔道:“若是娘親也能看到就好了。四叔……”他看著趙煊,問,“馬上就是泓哥兒的生辰了,你說娘親她還記得嗎?” 年幼的孩子最依賴人,何況是和自己共同患難過的蕭魚。趙泓一出生就被抱離生母身邊,且他的生母去世的早,他幾乎從來都沒有見過。于趙泓來說,蕭魚照顧他、對他好,才是他真正的娘親。 趙煊便對著他說:“你娘親自然是惦記著你的?!?/br> 是嗎?若是先前,趙泓可以保證,年輕肯定是關心他的,可現在分開這么久了,他心里早就開始動搖了。畢竟……畢竟他不是娘親親生的。趙泓沒有再繼續想,朝著趙煊咧唇一笑,就拉著他問一些問題:“有幾個地方泓哥兒不太懂……”小小年紀就非常勤奮。 他想有一日,娘親看到他時,是是個聰慧乖巧的自己。那樣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教完趙泓,趙煊緩步出了景宜院。晚霞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金燦燦的,散發著光芒。 廡廊下的兩名綠衣丫鬟,見著趙煊忙低頭行禮,待他的身姿過去時,有個丫鬟便抬頭望了過去,脖兒伸得老長,忍不住說道:“祁王真是風度翩翩,跟玉做人兒似的,待咱們王爺也好?!?/br> 大魏皇家,大多是長相俊朗的。身邊的丫鬟便與她說:“那又如何?便是擱前頭,這祁王也是不受寵的皇子,年紀輕輕便去了封地。這會兒的處境更是可憐,聽說咱們安王府還算好的,祁王府可寒磣了?!?/br> 是嗎?那丫鬟聽了,在再遠去的祁王身姿,便覺得他有些可憐,登時目露惋惜。新帝登基,他一個前朝皇子,再如何的出類拔萃,也注定一生都平庸無為。 涼風乍起。趙煊走出安王府,早有馬車在一旁候著。有隨從走到他的身邊,行禮后,低聲對他說:“王爺,是是宮里傳來的?!?/br> 將一封密信遞了過去。 趙煊伸手接過,不疾不徐打了開來,修長的手指搭在信封之上??粗@信中所寫的內容,清朗的眉眼下意識的一皺,而后用力將其捏緊。 隨從又道:“還有一件事情。王爺您要找得那人,現在已經找到了……” 聽完后,趙煊掀袍上了馬車,坐在里頭閉目養神。雖是前朝備受冷落的皇子,卻是坐姿端正,氣度尊貴。趙煊薄唇微抿,再睜開眼睛,眼神已無方才的溫潤,眼神冰涼。 他自袖中摸出什么來。 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 方才他指導趙泓念書,他特意送他的一幅畫。五歲的稚兒畫工拙略,卻是有些天賦,畫中男子著一襲藍袍,高大溫潤,平易近人。趙煊輕輕看了一眼,便將其捏做一團,隨手從馬車側窗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