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蕭魚見他看著自己,以為是又要擦汗了,正將帕子拿出來,抬起手……見他忽的彎下腰來,男人的氣息倏然逼近,帶著汗味兒和泥土的氣息。因他比她高出許多,彎腰的姿勢就有些像逗小孩子。 蕭魚眼兒睜大,疑惑的望著他。 流過汗的臉頰略微泛著水光,只是男人的汗仿佛特別多,擦了又有了,那汗珠從額頭,順著高挺的鼻梁往下流,沿著下巴掉落,落進了他的衣領之中。 那衣袍之下,是健壯的、肌rou賁張的男性身軀……粗糙、野性,卻又男人味十足。 他看著她,凜冽的眉眼變得柔和,蕭魚愣住,見他慢慢逼近,便下意識的望后面退了一步。 只是這地凹凸不平,蕭魚身子晃了晃。 是他伸出了手,輕輕松松的摟住了她的腰,扶穩了她,然后含笑,聲音低低的、慢慢說了一句:“……我媳婦兒真好?!?/br> 等蕭魚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朝著殿門走去。 蕭魚站在原地,面頰微紅??粗谋秤?,那玄色龍袍和錦靴都沾了泥土,他的身形魁梧而挺拔。又看了看身旁平坦整齊的瓜地,然后才握緊手中這滿是男人汗臭味兒的帕子,而后反應過來,小步跟了上去。 薛戰去凈室沐浴,蕭魚也要洗,雖說她沒出汗,卻也碰了鋤頭沾了土了的。她凈手后,薛戰就已經洗好走了出來,蕭魚忙將雙手擦干,過去替他更衣。 薛戰低頭看她的腦袋,說:“皇后若是喜歡耕地種田,朕日后親自教你?!?/br> 這也太麻煩了,而且他那么忙……蕭魚只當他這會兒正在興頭上,也就順著他的意,點點頭道:“臣妾謝過皇上?!?/br> 又聽他說道:“今日朕讓趙泓進宮來陪你,怎么?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不多說會兒話?” 不是他介意前朝之事的嗎?蕭魚心里有疑問,卻不敢直接問。 替他穿好了龍袍,系好玉革帶,一雙小手搭在他勁瘦的腰側。 然后認認真真的說道:“那日之事,臣妾已經知錯了,日后絕對不敢再欺瞞皇上。至于安王,臣妾覺得皇上先前的安排就已經很好了,頻繁出入宮廷,有些不大妥當?!鼻俺弁?,雖然只是一個五歲稚兒,可在宮中晃來晃去,總歸是不大好的。 薛戰見她說話小心翼翼,便斂了笑意,淡淡的說:“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既然留他一命,只要他不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朕不會動他的?!?/br> 她的確是怕他傷害趙泓。蕭魚張了張嘴沒說話,默默的替他套好外袍,踮起腳替他整理了衣領,又彎腰將他袍子下擺的褶皺撫平。然后才抬起頭看他。 見他的神情有些不悅,與適才幫她種瓜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道:“皇上仁慈,是臣妾小人之心了?!彼此拼植?,可能坐上這個位子,又豈是一般的鄉野村夫?他都已經看穿她了,她遮遮掩掩,反倒是欲蓋彌彰。 薛戰嗯了一聲,說道:“先前朕覺得你在宮中悶,才特意想著讓郭大人的meimei進宮陪陪你。你既與她不投緣,恰好下月是你生辰,到時候大辦一場,你想請誰便請誰,與你交好的姐妹,若要在宮中多留一會兒,朕也沒有意見?!?/br> 郭素宜……想起這位郭姑娘,再看面前的薛戰,蕭魚倒是覺得,若今日在院前種瓜的是郭素宜,他定然不會嘲笑人家笨手笨腳。 她終究做不來鄉野村婦,幫他擦汗遞水,也不過是一時覺得有趣。洗衣做飯,劈柴燒水,她都沒有做過。 蕭魚說:“臣妾與郭姑娘也不是不投緣,只是——” 而薛戰仿佛并沒有怎么聽,穿戴好之后,與她說:“好了,朕還有些奏折要批,晚些再回來?!?/br> 蕭魚忙頷首,送他出了鳳藻宮。 …… 這日賀茂剛從神機營當值回來,一進府,那管家便迎了上來,與他說:“大人,含光院那位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伺候的丫鬟也沒辦法,您看……在這么下去,這人得餓死了?!?/br> 這管家是與賀茂同村的一個老者,昔日對賀茂很是照顧,因他早年死了老伴,唯一的兒子在五年前就戰死沙場,等賀茂安定之后,便將他接到府中管家。 賀茂雖年輕,現下已是堂堂的神機營副將,又儀表堂堂,為人正直善良,已經有許多人上門說親了。那新帝也賞識他的英勇,光是美人,找不到合適落腳的,就都統統塞到他這邊來了。 若是旁人,自然歡喜。 只是賀茂性子保守老實,那些嬌滴滴的美人,是一個都沒有碰,能送的都送走了……好不容易都送完了,皇上又賞了一個。 而且還不是普通貴女。 賀茂有些頭疼,可想著那姑娘年紀輕輕的,若是就這么餓死了,那也太可惜了。于是用力握了握腰側的佩劍,一張俊臉緊緊擰著,才道了一句:“我去看看?!?/br> 賀府氣派,游廊裝飾戧檐磚雕,箍頭彩畫。賀茂住在東院正房,領來的女眷都安排在西院那邊。 含光院內有一處荷花池,南面堆砌太湖石,還有一座八角攢尖涼亭。賀茂邁著矯健的步子往里面走,等走到院門前,忽的頓了頓,猶豫片刻,才走了進去。 果真如管家所言,紅漆雕花房門緊閉,兩名綠衣丫鬟端著膳食候在外面。 賀茂先是敲了幾下門,見里頭的人沒動靜,才抬手推了推,發現里面上了門閂,才往后退了兩步,一抬腿,“啪”的一聲,就將房門踢開了。 賀茂進去,瞧見里頭一片狼藉,撩起屋中綢簾看了看,倒是未尋到人。待將邊上的紫檀木雕花立柜打開后,才見有人蜷在里頭。 雙手握著簪子對著他,眼神兇狠,只是她身量單薄,看著毫無威懾力,猶如一只被惹怒了的小雞。 里面正是前幾日被賀茂所捉,又被新帝賞賜給了賀茂的前朝長寧長公主趙婳。 趙婳看到面前之人,就認出了他便是那日捉了自己的賀茂,登時怒目相視,厲聲道:“你這逆賊,若是敢過來,休怪我簪下無情!” 賀茂見她劍拔弩張、神情緊繃,仿佛是他要輕薄她似的。就耐心說道:“皇上已將你賞賜與我,日后……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會對你好的?!?/br> 這趙婳并非普通女子,他不能隨便的將她放了,皇上既將此人給了他,他只能好好將她放在自己的身邊。 一提新帝,趙婳目眥欲裂,激動道:“不過一個竊國賊人,也敢稱帝?我趙婳便是死,也絕對不會受你侮辱!”她輕笑一聲,想到了什么,才說道,“那薛賊只當大魏所有女子都如蕭魚那般,為了活命,竟委身于有著國仇家恨的賊人?!?/br> 賀茂知道,這長寧長公主昔日與前朝帝王趙煜兄妹情深,可聽著她這般說皇后娘娘,心下便有些不大舒服了。再說了,他也沒想過侮辱她。 瞧著面前的趙婳,雖衣衫狼狽,卻也看得出是個容貌不俗的女子。 趙婳咬牙切齒:“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br> 只是這性子……烈了點兒。賀茂摸了摸鼻子想著。 賀茂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只是他一轉身,那藏于柜中的趙婳便朝著他撲了過來。 待賀茂察覺過來的時候,她手中的簪子已經將他的胳膊給劃破了。 外頭的侍衛一下子沖了進來。 賀茂將人制止,才抬手示意他們出去。然后奪了趙婳手中的簪子,丟到了窗戶外面。 他一手捂著胳膊的傷口,那汩汩鮮血從胳膊淌了下來,卻是連眉頭都不皺,聲音平靜的說:“我賀茂從不欺負女人。你是皇上所賜,所以我不能讓你走,只是這府中你可以隨意走動,我不會限制你。還有……前朝腐敗,官官相護,皇上登基后,勤政愛民,有目共睹。我知你是前朝皇室,心中尚不大能接受,可總是要面對的。你若聽話些,我便好生待你,你若是還如此,要餓死,我也不會再管?!?/br> 想了想,賀茂想起那日所見的皇后娘娘,覺得她年紀輕輕,看著很是善良,才說:“皇后娘娘不過一介女流,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做主的。且她與皇上帝后情深,未必不是一樁好姻緣?!?/br> 若非皇上娶了皇后娘娘,那她年紀這么小,便要守一輩子的活寡了……那得多可憐啊。 而且,改朝換代免不了流血死人的,如今整個護國公府都歸順了,又只抓著皇后娘娘不放做什么? 趙婳卻是冷冷一笑。昔日她皇兄待她不薄,如今不過多久,便又另嫁他人,還是篡國逆賊,當真是薄情寡義,yin`蕩無恥。她自是不知此人對手,淡淡諷刺道:“你倒是為她說好話?!?/br> 想起皇后嬌容月貌,賀茂耳根一燙,輕咳一聲,道:“下月便是皇后娘娘十五生辰,如此年輕……”若當時真的殉國了,多可惜啊。 趙婳眼簾低垂,喃喃的說了幾句,忽的看向賀茂,直言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br> 賀茂一愣,眼睛睜大了一些。如此立場,她竟還能這般高高在上要他做事,他蹙眉,不滿的嘀咕了一句:“我憑什么答應你?” “若你不答應我,我便繼續絕食?!?/br> 好像誰……求著她吃飯似的。賀茂心里默默的想。 …… 這日蕭魚端著點心茶水過去的時候,薛戰正在御花園射箭。 她站著看著,見他手握弓箭,長臂一拉,便將那弓拉得滿滿,然后“嗖——”的一聲,那離弦的箭便直直射了過去。 正中靶心。 男人英姿挺立,神情專注,猶如林中猛獸,天上雄鷹,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蕭魚自幼便出生將門世家,自是見慣了父兄練箭,只是見得多了,便能看出一些門道來。這薛戰習武練箭,并不是毫無章法的,只是……這么一個鄉野漢子,不曉得是何人教他的? 蕭魚站了一會兒,見他轉過身看了自己一眼,才繼續走了過去。 薛戰見她婷婷裊裊,蓮步姍姍,皎如明月,含笑道:“皇后覺得朕的箭術如何?” 蕭魚想了想,開口道:“皇上的箭術,自然無人能及?!?/br> 薛戰嘴角一彎,似是滿意她的回答,而后低頭看她,小聲的問:“朕剛才見你神情恍惚,在想什么?” 她想什么他都要管嗎?蕭魚瞧了瞧他的眉眼,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開口說道:“臣妾只是想到,先前聽聞皇上在驪山狩獵,赤手空拳將一頭豹子擊斃,覺得很是英武?!?/br> 薛戰笑了:“如此,那下回狩獵,朕便帶你一起去,讓你親看看看朕的英武,如何?” 蕭魚想了想,就搖搖頭。 見他疑惑的看著自己,忙解釋說:“臣妾聽說那驪山有深山野人,專食人rou喝人血,比那虎狼還要兇猛……臣妾還是不要去了?!?/br> 薛戰見她小臉白凈,眼眸清楚,神情很是認真,是真的懼怕那野人,才緩緩的問:“那皇后,可見過?” 若只是傳言,她也不會如此懼怕。蕭魚點頭,說:“自然,臣妾年幼時,隨父親去驪山狩獵,就曾遇到過……好在臣妾機靈,逃過了一劫?!?/br> 她知驪山設有陷阱,將那野人誘去那兒,那野人雖兇猛,可到底只是野獸,想來腦袋簡單,自是掉進了那放有捕獸夾的陷阱之中。不過后來她父親過去看的時候,只見那玄鐵所鑄的捕獸夾竟活生生被扳了開來,只余下一大灘血跡。 見面前薛戰沒有說話,蕭魚輕輕喚了他一聲,小心翼翼的問:“皇上,您在想什么?” 薛戰這才笑了笑,黑眸沉沉望著她,眉眼俊朗似遠山。 就聽他聲音低低的說道:“朕在想……晚上該怎么疼你?!?/br> 第35章 爭執【一更】 這日晚上蕭魚被壓在錦褥之上, 俏臉艷若桃李,大紅喜被襯得她皮膚雪白盈盈潤潤, 又漸漸泛起粉色, 嬌美無雙。 纖細的手腕抬起,牢牢抓著身側的錦帳,很快卻又被顛簸的滑落下來, 只能靜靜置于身畔下意識攥緊床褥。一條細腿也從床帳縫隙間伸出,劇烈抖動,雪白腳趾盡數蜷著。蕭魚擰著一張小臉, 整個人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她輕輕推了一下男人精壯的身軀,低低道:“皇上……” 她看了看一眼床帳外面,搖搖晃晃,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 先前兩晚讓蕭魚心中只感到恐懼, 并沒有半絲愉悅。只是她身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如今后宮虛設, 侍寢在所難免。這蠻漢的本錢巨大, 又舉止粗暴, 蕭魚每一回都活受罪似的,酷刑難耐, 而今晚……薛戰望著她潮紅的小臉,披散著的發絲帶著些許潮濕,眉宇間嬌艷嫵媚,似是含著春露的海棠。 他用力在她臉上嘬了一下, 輕輕的笑:“是朕疏忽了,先前只顧著自己舒爽……”他只道足夠賣力,便以為她與他的感覺是一樣的,是以每每見她面露痛苦之色,還以為自己不夠勇猛。 繼續說道:“年年,眼下這般可好,嗯?” 蕭魚的眼睛恢復了些許清明,望著他噙著笑意的眼睛,滿面羞紅,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不要說了?!彼蒙ぷ佣紗×?。 薛戰繼續笑,想著適才將她弄得舒舒服服,如乳鶯般嬌嬌啼哭,心中自豪無比。 而蕭魚卻不敢看他。 待事后春曉春茗進來換褥子的時候,蕭魚身上裹著薛戰的外衫,是一眼都不敢看了的。 只是他適才說得沒錯,她的確感受到了,與先前不一樣的感覺。而那里,她求他放她去如廁,他卻是不肯停,最后,跟開了閘似的,將褥子都弄濕了。此刻蕭魚羞于見他,一上榻便將臉埋進被中,好在他躺了進來,倒是沒有再動手動腳的。 蕭魚輕輕呼了一口氣,胸前輕微的起伏,因渾身疲憊,一放松便有了困意。 只是她剛閉上眼睛,男人的手臂就伸了過來,輕輕松松的,將她拉到了他的臂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