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大多是喜的,也有為蕭魚擔憂的,譬如她的大嫂唐氏,還有二堂姐蕭玉錦。 闔府的女眷都在,蕭玉枝故意站的遠了一些,蕭魚和大嫂唐氏說著話,側頭一瞄,忽然就看到了蕭玉枝。 蕭玉枝見她也在看自己,心猛然跳了跳,她故意騙她是不假,不過也算是給了她一個驚喜???可如今人家是盛寵的皇后娘娘,怕是定然要找她算賬的。這會兒看到蕭魚在看自己,正當她以為蕭魚會找她算賬時,卻見她很快的撇開了眼,不在看她了。 ……這算什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找她算賬,蕭玉枝忽然又覺得很生氣了。 在澄溪院待了一會兒,見蕭魚有些累了要小憩,大伙兒才紛紛出了澄溪院。蕭玉枝走得最快。她緩步走在游廊之下,心里卻是憋著氣,先前她以為自己終于要翻身了,未料卻鬧出了一個大笑話,現在好了……她走到哪里,都覺得大家在笑話她。而蕭魚,還是最風光的那一個。 經過花園的八角攢尖頂涼亭,蕭玉枝的步子下意識的停了下來,身影立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去,遠遠的,朝著那涼亭的墻后看去…… 那墻后,是棣華軒。 身側的丫鬟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后,眼睛順著她的方向看去,見她久久沒有反應,遂小聲的說:“難得回來,若是姑娘想見衛……” “閉嘴!” 似是被人碰了逆鱗,蕭玉枝氣急敗壞的訓斥道,“誰要去見他了!他算個什么東西,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br> “是是是,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多嘴了?!毖诀邍樀眯∧槕K白。蕭玉枝的性子不大好,她最怕她會責罰自己。 蕭玉枝忽然不想罵她了,覺得沒意思。 今日的陽光很好,沒有風,落在身上很是暖和,她一身新衣新裙子,還戴著自己最喜歡的首飾,她的心情很好。只是……蕭玉枝終于忍不住,垂了垂眼,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了一句:“他回來,又不是因為我……” …… 蕭魚在澄溪院休息了一會兒,出去時,便見薛戰竟獨自一人朝著這邊過來了。她忙過去相迎,正欲行禮的時候,他的手順勢拉住了她的,隨意的和她說:“聽說這事你的閨房,朕想過來看看?!?/br> 蕭魚見他不拘禮數,這兒又沒人,也就隨他。她開口道:“有些小家子氣,皇上不會喜歡的……沒什么好看的?!?/br> 他一個鄉野村夫,自然是不懂女兒家的東西的,連胭脂和香粉都分不清,瞧見她屋內的精心擺設,大抵也是牛嚼牡丹。 不過眼下蕭魚擔心的可不是這個。 她打量他的臉,看不出什么情緒來,只好輕輕的說道:“若是臣妾的父親,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皇上看在他是臣妾父親的份兒上,莫要與他計較了……可好?” 最后兩個字,她頓了一會兒才加上去,仿佛是怕他不答應。畢竟才剛成親,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何,她一點都不該高估。 薛戰忽然低頭看向她,見她雙眼含著擔憂,似是覺得他會對蕭淮不善,就說:“皇后言重了,朕與岳父相談甚歡?!?/br> 是嗎?蕭魚有些不太相信。就怕以父親的性子,會擺出一張臭臉給他。尋常女婿也就算了,自是要敬著泰山大人的??伤灰粯?,若是父親惹得他不悅,觸動了龍顏,恐怕…… “這是什么?” 薛戰問了一句。 蕭魚回過神去看,便看他用手指著石桌一角,那指腹慢慢的撫了幾下,上面有幾個字。 年年,樘樘。 薛戰皺眉,便緩緩開口:“朕知道,年年是你的小名,不過……這旁邊的是——” 他怎么會知道?蕭魚有些意外,畢竟他們素不相識,洞房花之夜才初見,她也未告知他自己的小名。蕭魚暫且不去想這個,低頭看著旁邊緊挨著的兩個字,才解釋說:“這是臣妾兄長的名字……” 薛戰頷首,頓時眉目含笑,說道:“你同你大哥的感情不錯……朕也很欣賞他,有乃父之風?!?/br> 蕭魚眼神一愣,她的確就蕭起州一個親哥哥,她說兄長,這薛戰自然以為是她大哥了。不過蕭魚覺得這沒什么,便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第22章 牡丹【一更】 柳氏正拿著繡繃做繡活兒, 看到蕭玉枝進來,就將繡繃給了身側的丫鬟, 看到蕭玉枝一張臉黑沉沉的跟鍋底似的, 才站起來,走過去問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皇后娘娘難得回來,怎么不和她多說說話?” 適才她們長輩離開的早, 柳氏知曉自己女兒與蕭魚姐妹有些不和,可在怎么說,那也是堂姐妹。蕭魚沒有親姐妹, 那堂姐妹便是親近的了。況且柳氏也了解蕭魚, 她沒那么小心眼兒,大抵是從小就擁有的多,所以不會太計較。 而蕭玉枝卻相反。 蕭玉枝聽母親這樣說,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一屁`股坐了下來, 生氣的說道:“誰要討好她了?”又忍不住喃喃道, “不就是個皇后嘛?誰人不知那新帝是如何登基的?反賊之妻, 二嫁之身, 又有什么好讓人羨慕的……” 嚇得柳氏趕緊捂住了蕭玉枝的嘴,冷汗涔涔的念叨道:“我的祖宗, 你這話可不許再說了!” 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今日柳氏是見識了那帝王威嚴的,與大伯蕭淮站在一起,那氣度可是略高一籌的。他們護國公府,除了蕭魚, 誰人不懼怕蕭淮?可如今,這年輕的新帝,更是威儀攝人,叫人不敢直視。 蕭玉枝忙抬手將捂著她的手掌拿了下來,不情愿的說道:“我這不是隨口胡說嘛,下回不敢了?!?/br> 她就是這個脾氣,一時沖動頭腦發熱,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她也不傻,知曉如今護國公府的情況,就算再怎么不服氣,也不會拉蕭魚的后腿。 ……蕭魚若是不好了,他們護國公府估計也就完了。 這樣她又撈不到什么好處。 柳氏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會兒拍拍胸脯,余駭猶在,顫著聲兒的說道:“你真是嚇死母親了……”今日那新帝回門,闔府上下都是宮里的侍衛把手,若是蕭玉枝這話傳到了新帝的耳中,便是那蕭魚,恐怕也保不了她。天子威嚴,豈是一個小小的女兒家能夠冒犯的? 柳氏看著蕭玉枝,接著又說:“這正月一過,你也十七了,這幾日來提親的人家,我瞧著有幾戶不錯,你也收收心,好好考慮考慮?!本团逻@女兒心里還惦記著衛樘。衛樘固然文武雙全,儀表堂堂,可身份上總是差一截的。若是情投意合,她也沒話說,畢竟身為蕭淮義子,蕭淮總是會幫襯他的,可偏偏…… 蕭玉枝當然知道,正月過后,來提親的人家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優秀的,也有一兩位非常出挑的。那可是昔日晉城女兒家爭相思慕的對象,卻都傾心于她蕭玉枝……她心里是歡喜的。畢竟這有關女兒家的顏面,提親的越多、越優秀,自然顯得她的珍貴來??伤龤g喜得意之際,聽到有丫鬟私下議論,說這回是她沾了蕭魚的光,那些人是想和帝王成為連襟,才上門求親的。 這下蕭玉枝哪里高興不起來? 她對著柳氏嘀咕了一句:“誰要沾她的光了……” 若是要沾她的光才能嫁給一個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男子,那她寧可…… 呸呸呸,她才不要糟蹋自己。 …… 與薛戰在澄溪院待了一會兒,蕭魚便去書房見了父親。自她記事起,就覺得父親頂天立地,無所不能,今日相見,卻忽然發現他仿佛蒼老了一些。她知曉父親是擔心她,于是便說道:“父親,您不用太擔心女兒……他、他并沒有女兒想象的那般相處,而且還挺喜歡女兒的?!?/br> 蕭淮一貫是天之驕子,將帥奇才,何時受過這般奇恥大辱?可是如今女兒已經入了宮,他決計不能冒犯了君王。 蕭淮點頭,看著面前女兒的臉,擔心的說道:“你在宮里,萬事小心,父親不希望你干預什么,你只要好好保護自己,其他魯莽之事,莫要擅自做主?!?/br> 蕭魚的心跳了跳,知曉父親擔心她做傻事,就點頭道:“嗯,女兒知道?!彼袔捉飵變芍?,她自己最清楚了,若真的要與薛戰對著干,那只有白白送命了。 只是,蕭魚還是忍不住問:“那父親您……有何打算?” 女兒嬌美亭亭玉立,如今入了那虎xue,蕭淮越看越是不忍。他道:“年年,父親自有打算,你只管安心在宮里待著,記住……切莫惹惱了他?!笔捇床⒉皇且粋€啰嗦的人,獨獨面對這寵愛的小女兒,才三番兩次忍不住的叮囑。 她自然是不敢惹他的。那人……蕭魚靜靜垂下眼簾想了想,面對她時,大部分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可一旦生氣,看著也非常的嚇人。 蕭魚道:“嗯,父親放心便是?!?/br> 蕭淮這才稍稍送了一口氣,而后說了一句:“還有……” 嗯?蕭魚望去,見父親并未繼續說下去,才問道:“父親還想說什么?” 蕭魚不過十五妙齡,如今穿著繁瑣宮裝,梳著已為人婦的發髻……蕭淮忽然覺得有些話不必再說了,才道:“還有,若是宮里遇到什么麻煩的事,你便派人傳話,父親會幫你的?!?/br> 蕭魚微微笑道:“好,女兒知道了。父親……女兒無法在您膝下盡孝,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讓女兒擔心了?!?/br> 蕭淮聲音沉沉的說了一句:“父親答應你?!?/br> …… 隨后便與薛戰回宮去了。 蕭魚坐在御輦之上,側過頭看著身邊的男人,見他雙腿一左一右放著,頗為豪放不羈。車輪轔轔,卻行得很穩,他的大手搭在膝頭,手指一下一下敲打,仿佛不大適應這樣慢悠悠的行程。 蕭魚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裙擺,華貴的鳳穿牡丹圖案,靜靜垂著的流蘇,隨著馬車的前進,輕輕晃動。她卻是很喜歡這樣安逸的樣子。 一個不察覺,忽然身側的人就湊了過來,蕭魚一愣,身子往后面挪了挪,便有一只手臂,輕巧的扣住了她的后腰。 蕭魚看他,微微翕唇道:“皇上?” 男人瞳孔墨黑,薄唇略彎了彎,與她靠近了一些,才問:“朕好看嗎?” ???蕭魚的眼睛睜大了一些,就聽得他輕笑著說:“朕瞧你方才看了那么久,還以為是覺得朕好看呢?!?/br> 這人……身軀被他圈在懷中,靠得近了,就有些不大好意思。玉白面頰漸漸浮現些許粉色,良久,蕭魚才說:“天子威儀,自然是好看的?!?/br> 薛戰就笑了,看著與他貼在一起的柔軟胸脯和手中握住的纖細軟腰,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說道:“皇后,朕想……” 見她抬頭疑惑的看著自己,薛戰靜靜凝望了一會兒,才緩緩將手松了開來,然后坐好,淡淡與她說了一句:“算了,你還是離朕遠一些吧?!?/br> 這又是……怎么了?蕭魚覺得他有些古怪,不過帝王的話,她自然是要遵旨的,便稍稍將臀部挪了挪,離得與他遠了一些。御輦寬敞,便是薛戰的體型大,容納他們兩人也是綽綽有余的,蕭魚正好靠得里車窗近一些。抬手撩起垂著的簾子,還能看到外面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 她側過頭,襯得一截白白的玉頸更是纖細優美,薛戰看了一會兒。 大白天的,他卻想著與她睡覺…… 安王府,趙泓皺著小小的眉頭躺在榻上,胖胖的臉蛋不見往日紅潤,顯得蒼白病弱。姜嬤嬤是趙泓的貼身嬤嬤,看到王爺忽然病了,急得不得了,匆匆讓人去外面請了大夫,自己卻是寸步不離的守在趙泓的榻邊。 聽到下人來稟,說是祁王過來了,姜嬤嬤這才出去相迎。 來人一襲淡藍色交領直綴,豐神俊朗,清風雅月,腰間系著一塊羊脂玉佩,身形修長如竹。 進到屋中,見那病榻上的趙泓,姜嬤嬤才與他說:“昨日還好好的,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沒有照顧好王爺?!卑餐蹼m是前朝皇族,那也是新帝親封的王爺,但凡有個閃失,他們安王府的下人一個都跑不了。 趙煊坐到趙泓榻邊,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發燙,見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叫了一聲:“四叔……” “嗯?!壁w煊應下。 趙泓看著他,眼睛濡濕,忽然很輕的說了一句:“泓哥兒有些……有些想娘親了?!?/br> 趙煊的眼睛沉了沉。 趙泓雖是稚兒,卻異常懂事,他知曉蕭魚已經是新帝之后,日后再也不會來看他了。他心里念著她,卻不敢告訴別人他想她,唯有在信任的四叔面前,才會露出一些孩子氣來。 他其實很想很想娘親,但是他不敢說,想到非常非常想了,才忍不住說了“有些”想她。 那軟乎乎的小手從錦被之中伸了出來,趙煊輕輕的將其握住,沒有說話。他聽著他喃喃自語,過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等到大夫進來時,趙煊才站到了一邊。 病榻上的稚兒脆弱得不堪一擊,只是這般病弱的模樣,格外的讓人……心疼。 大夫給趙泓把脈之后,身后小童才將藥箱中的筆墨拿了出來,遞給了大夫。大夫將方子寫完后,拿著筆,看到祁王,便將藥方呈上,說道:“安王是感染了風寒,好在發現的早,按著這方子上的藥材煎藥,一日兩回,不出四五日便活蹦亂跳了?!?/br> 小孩兒體弱,稍有疏忽便容易生病,只要發現的早,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玉白修長的手將這方子接了過來,趙煊看了看,眼睫一抬,忽然想到了什么,問了一句:“那若是發現的遲……” 大夫只當他關心安王,才解釋說:“小孩兒體質不如大人,若是發現的遲,沒有盡早服藥,那后果自然不堪設想?!?/br> 不過那也不大可能,安王這樣的身份,身邊盡是伺候的奴仆,安王府闔府上下的下人都將命拴在安王一人身上,又如何會不時刻關心他的身體?畢竟沒有比小孩子來的更加脆弱的。 趙煊捏著手中的方子,音色清潤道:“有勞大夫了?!庇謱獘邒叩?,“姜嬤嬤請大夫去賬房領些銀子吧?!?/br> 姜嬤嬤看到榻上的安王,心下猶豫,可如今連太后娘娘都嫁了人,安王的身邊,唯有祁王這個四叔了。姜嬤嬤是見過他們叔侄相處的,知曉這祁王雖然不易,卻待安王十分的用心。姜嬤嬤當下點頭,領著大夫去了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