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也不知平煜何時會來接她,她等了一會,困意上來,干脆合衣倒在床上,一閉眼,睡了過去。 正睡得香,忽然傳來一名中年婦人的聲音。 “大人放心,掌柜特領我從另一邊暗門進來的,沒叫門前的幾位大人瞧見?!?/br> 傅蘭芽一驚,哪還有半點睡意,忙坐了起來。 透過屏風望外一看,就見屏風前立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形頎長,似是平煜,另一個卻是位婦人。 “好好給她瞧瞧?!逼届下曇粲行┎蛔栽?,“別落下什么病根才好?!?/br> 第113章 下一刻, 那婦人便屈膝對平煜行了一禮,手中提著一個小匣子,轉身朝屏風后頭走來。 傅蘭芽此時已知道這婦人正是平煜請來的千金科圣手,連忙用斗篷蓋在臉上, 免得叫那婦人瞧見自己的臉。 誰知那婦人慣于在內宅行走,一向知趣, 聽平煜是京城口音, 客棧掌柜又對其極為恭敬, 知道他來頭不小, 哪敢多加打探, 目不斜視走到床邊,并不朝頭端看,只正色道:“姑娘莫臊, 姑娘剛破了身, 萬萬輕忽不得, 容老身替姑娘仔細瞧瞧?!?/br> 傅蘭芽聽到“破身”二字, 羞得差點閉過氣去了,哪還顧得上接話。 未幾,察覺床尾的被褥一陷, 卻是那婦人放下匣子,自顧自坐了下來。 過了會,那婦人低聲勸道:“姑娘,將裙子解下吧,讓婦人瞧瞧?!?/br> 平煜在外頭聽見, 也鬧了個大紅臉,只他臉皮到底厚些,負手立了一會,便走到桌旁,撩袍坐下。 心不在焉地敲了會桌面,聽得屏風后窸窸窣窣傳來脫衣裳的聲音,喉嚨干得直冒煙,忙給自己斟了口茶,卻因留意里頭的動靜,茶盅只顧放在唇邊,久久忘了飲。 過了許久,那婦人低聲囑咐了幾句,起身,從里頭出來。 “大人?!蹦菋D人走到跟前,將匣子放到地上望著平煜沉默英俊的側臉,想起剛才所見,雖沒見到那姑娘的模樣,但從一身皮rou來看,當真是人間絕色,至于那處,更不必說了,她以往給金陵城中多少勛貴人家的婦人瞧過,何曾見過生得那般好的,難怪這位大人這般上心。 將一個白脂玉的罐子放于桌上,她溫聲道:“姑娘那地方有些紅腫破皮,萬幸未損到根本,大人需得憐惜著些,這罐子里的藥膏能消腫止疼,每日抹上兩回,半月內不同房,也就無礙了?!?/br> 半月內不同房……平煜耳根發燙,唔了一聲,想起一事,胸膛里掠過一絲不安,問道:“不知……有什么不傷身子的避子法子?” 那婦人含笑道:“但凡要避子,勢必對身子有虧損,姑娘身上虛寒,本就不宜用些寒涼之物,大人這般疼惜姑娘,想來也不忍用藥來強行避子的?!?/br> 平煜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 他自然是恨不得一回京城就娶傅蘭芽進門,可是王令那邊還需費好些功夫來應對,傅蘭芽的身份也需好好打理,不宜太過倉促,更不能露了痕跡,免得白白讓傅蘭芽遭人指摘。 若是這期間傅蘭芽有了身孕,怎能瞞得過旁人的眼睛。 “不過大人請放心?!蹦菋D人又道,“方才老身問了姑娘的癸水,若是昨夜同的房,從日子上來看,姑娘斷不會有孕?!?/br> 平煜聽得癸水二字,懵了一下。 婦人卻笑道:“過兩日姑娘就來癸水了,昨夜同房無礙的?!?/br> 雖然不能保證十拿九穩,但以她這么多年的千金科經驗來看,甚少出差錯。 平煜并不能理解癸水跟避子之間的聯系,但聽婦人這么說,勉強松了口氣。 婦人見平煜無話,便道:“沒有旁的囑咐,老身便告退了?!?/br> 平煜遲疑了下,令那婦人從后頭暗門走了。 一等房中恢復安靜,他便走到桌旁,將那藥罐拿到手中,暗想,那婦人是金陵城有名的千金圣手,多年來浸yin此道,心思倒比他想得還要細致,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 自然,他倒是沒想著給傅蘭芽親自上藥,只是那婦人既交代了一日上兩回藥,何不趁傅蘭芽還未回府,先給她上一回,也免得誤了事。 這般想著,便厚著臉皮到了屏風后。 傅蘭芽剛走到屏風邊,不防見平煜進來,臉驀地一熱,來不及仔細看他,只覺昨夜的委屈和驚嚇統統涌上心頭,眼圈都紅了起來。 平煜一腔綺念頓時被澆滅,哪還敢有旁的心思,只好將傅蘭芽摟在懷中,低頭替她拭淚。 也不知她還在為金如歸之事后怕,抑或是為了林中之事覺得委屈,他愧疚心疼,一時竟不知用什么話來安慰她。 傅蘭芽無聲掉了會淚,察覺平煜堅實的臂膀摟著自己,不安的心又踏實了幾分,在他懷中抬起頭,透過淚眼看向他,見他正低眉望著自己,臉上線條說不出的柔和,哪里還有半點初見時的凌厲。 再一低頭,才發現他回府一趟,倒是將先前那件濺到了金如歸鮮血的衣裳換了下來,現下穿著件雨過天青色的袍子,許是沐浴的緣故,頸間有些淡淡的皂角香。 她重新埋頭到他懷中,手輕輕揪著他的前襟,悶聲問:“你先前都在忙些什么?“ 平煜聞弦知雅,心知傅蘭芽這是怪他久久不至,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十分受用,只道:“金如歸已成了廢人,鄧安宜受了傷,兩大心腹大患已除,所以我剛才回府重新安排了布防?!?/br> “金如歸未死?”傅蘭芽眼睛微微睜大,“那——最后一塊坦兒珠找到了么?” 平煜嗯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你才受了驚嚇,這兩日不宜勞神,等你好些,我再跟你細說?!?/br> 傅蘭芽萬萬沒想到金如歸竟未死,盤桓在心頭的恐懼多少緩解了些,默了默,又問:“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府?!?/br> 一天一夜未回去了,林嬤嬤此時必定萬分憂心。 平煜道:“等另一個大夫給你探過脈,開了方子再回去?!?/br> 低頭看她,問:“身上還疼嗎?” 傅蘭芽紅著臉嗯了一聲。 平煜望著她,靜了片刻,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故作鎮定道:“剛才那婦人說你傷處腫痛,需得上藥,讓我給你瞧瞧好么?” 說話時,心猛的撞了幾下,屏著呼吸,等傅蘭芽的回答。 傅蘭芽錯愕了下,臉直燒到脖子根,想也不想便搖頭拒絕道:“不好——” 平煜跟她對著臉紅,口里卻道:“那婦人說的你也聽見了,一日需得上兩回藥,這已經過了晌午了,就算一會回府讓林嬤嬤給你上藥,也來不及抹兩回,茲事體大,馬虎不得?!?/br> 傅蘭芽一時都忘了羞,目瞪口呆地望著平煜,沒想到這家伙竟連“茲事體大”都搬出來了。 又狐疑地想:那婦人既是千金圣手,若不照她囑咐來做,是不是真會留下病根? 可是,比起讓林嬤嬤給自己上藥,為何她寧愿讓平煜來做呢…… 平煜卻不容她多想,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往床邊走,腆著臉道:“好芽芽,讓我給你瞧瞧?!?/br> 第114章 回到平府時, 已是日暮時分。 許是為了迷惑東廠的人馬,馬車未走大門,而是徑直繞到府后的窄巷才停下。 傅蘭芽等車停穩,裹著那件斗篷下了車。 走了一段路, 她不得不承認,那藥的確有奇效, 抹過一回后, 這時候腿間的不適已經好了很多。 只是, 一想到她最后到底能拗過平煜, 還是被他哄著給上了藥, 她就說不出的羞惱。 上藥的過程漫長又羞恥,她惱怒地催促了他好幾回,他卻全沒有罷手的打算, 若不是李珉在外頭敲門說大夫來了, 平煜還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時候。 想到此處, 她怒意頓起, 悄悄抬眼,瞪向前方平煜的背影。 他人高腿長,這時已走到甬道盡頭, 金燦燦的夕陽落在他身上,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極長。 無論是璨亮的雙眸還是滿面春風的表情,都透露出他此時心情正佳。 傅蘭芽看得越發胸悶,正要將視線移開,忽然從前方匆匆走來一人。 仔細一瞧, 正是身旁是府中那位慈眉善目的管事。 那管事走到平煜跟前,不知說了什么,就見平煜臉色微沉,眉頭蹙起。 少頃,回頭看她一眼,淡淡對李珉和陳爾升道:“我去外書房議事,你們送傅小姐回院?!?/br> 說罷,不等李珉他們作答,便轉身快步朝外院方向走去。 傅蘭芽心知他瑣事纏身,從早到晚就沒有得閑的時候,尤其為了坦兒珠之事,尚有許多事要籌謀,便收回目光,默默跟在李珉和陳爾升身后。 走了一段,一抬眼,見前方不遠處便是她和嬤嬤所處的那座小院,原本安定的心又慌亂了起來。 若是讓嬤嬤知道了昨夜的事,不知會傷心驚怒成什么樣,可是她的起居一向由林嬤嬤悉心打理,那事就算瞞得了旁人,斷瞞不過林嬤嬤。 平煜的態度倒是坦蕩,明知她介懷林嬤嬤,卻一句都未提起過此事,不知是不是存心忽視林嬤嬤,還是覺得此事根本無需向一個下人做交代。 只說進京之后便會從速迎娶她,叫她莫要胡思亂想。 她心緒不寧,想著想著,腳步不自覺放緩。 李珉走了一路,回頭見傅蘭芽立在原地不動,訝道:“傅小姐?!?/br> 傅蘭芽回過神,咬唇喟嘆一聲,事既已發生,躲是躲不過去了,只是,嬤嬤那般疼她,等知道真相,一場傷心是躲不過去的。 這么想著,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 平煜到外書房時,李攸早已在書桌后等了許久了。 除了李攸,書房內還有一名十八九歲的女子,體形跟傅蘭芽一般的玲瓏有致,生得明眸皓齒,一雙眼睛靈動得出奇。 見平煜進來,她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上前行禮道:“大人?!?/br> 平煜看也不看她,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br> 那女子臉色微僵,抬眼看一眼平煜堅毅的下頜線條,緩緩將手中那塊易容面具收回袖中,笑了笑,道:“是?!?/br> 李攸目光始終落在手中的信上,臉上陰得要滴水,等那女子走了,猛的那封信丟到桌上,忿然道:“皇上真是昏了頭了!” 平煜接過那信,展開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枉咱們部署了這么久,誰知到了要緊的關頭,兵部的程巍竟毫無作為?;噬弦呀浵轮?,說坦布率麾下兩萬蒙古騎兵攻打宣府,城破在即,為了起到震攝之勢,皇上決定效仿先皇天子守國門,如今糧草兵馬軍馬均已齊備,過幾日便要親征,!荒唐的是,你猜皇上點了誰做統帥?王令!又令兵部一干人等隨軍出征,從文官到武將,朝中足有百人隨行——” 他滿心憤懣,來回踱了兩步,回身看向平煜:“如今京城亂成了一鍋粥,等皇上親征,京中空虛,勢必會動搖國之根本。平煜,咱們既已知道五塊坦兒珠的下落,何不索性趕往宣府,將布日古德那老匹夫殺了,也免得被這蒙古人害咱們重蹈當年北宋的覆轍?!?/br> 平煜默了會,冷聲道:“王令已令東廠人馬在金陵渡口設下埋伏,除了要對付我們,另又將矛頭對準了鄧安宜,只等我們——” 還未接話,忽然管事在外高聲道:“公子,世子來了?!?/br> 話音剛落,平焃扶著腰間的劍踏過門檻,大步走了進來,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凜然,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第1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