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施顯低聲問:“吳公子也是來見陸公子的嗎?” 吳觀玄點了點頭。 “兩位請回吧,我們公子正在歇息呢?!比有χ?。 吳觀玄倒也沒有要強硬闖入的意思,他道了聲打擾便離開了。倒是施顯躊躇了一會兒方才離開。等他們走了,三子便忍不住與紀紫藍道:“咱們公子就是出色!這等人中龍鳳也偏要來與公子親近……” 紀紫藍淡淡一笑,卻是沒有搭腔。 這姓吳的,倒是知道恰如其分地示好! 沒幾日,眾人都得了官職的安排,新科進士們在大殿上拜謝了洪武帝。其中施顯、吳觀玄等人在新科進士中顯得格外出眾,他們都得了不錯的官職,入了相當有前途的部門。只可惜,陸長亭一心想在洪武帝跟前做個孤傲的臣子。一個孤傲的臣子怎么能夠處處逢源呢? 等到他們都得了官職以后,被帶回到府衙去的舉子們這才被放出來。 此時應天府都流傳著新科進士們的故事,其中以講述陸長亭事跡的為最多,當然還不乏吳觀玄、施顯等人的事跡……而施顯金殿逆襲的故事也打動了不少人,一時間廣為流傳。當這些舉子一出來,聽到的便就是這些故事。 他們心中如何能平靜?如何能不嫉妒? 不僅如此,他們甚至越聽越覺火起,恨不得立即沖進客棧中去打砸一番才好。 但如今不少中了進士的人都已經得了官職,該去外地的便收拾包袱,拿上任書往外地去了,而留在應天做官的,也都有了自己的宅子,沒有宅子的還能蹭一蹭員工宿舍。 這些舉子又上哪里找人去呢? 眼看著他們便該離開應天了…… 如何能咽著這口氣,灰溜溜地離去呢? 他們不忿地為自己辯駁,斥責那陸長亭:“他得了一甲,乃是徒有虛名——” 然而話還沒說完,店中小二便抽走了他的碗碟:“今日便不做你等的生意了,快快走吧!瞧你們也是讀書人的模樣,怎么還在此抹黑狀元公呢?快走快走!”小二極為不耐地催促道。 舉子們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頓時面色發白。 不遠處也有一桌舉子,同為未能中進士的。其中邊有人當即笑道:“我們雖然未能中得進士,但我們卻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究竟何等本事。沒中,那便是自己學識不精,怎能怪人家頭名使了手段呢?這便是,摔了一跤還怪地不平!哈哈哈哈……” 那桌其余舉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邊的舉子們哪里不知這是在嘲笑他們,當即臉上漲成了豬肝色,卻都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駁的話來。 “若是換了我見著這等寡廉鮮恥之輩,定然是忍不住要斥責批判的!這等人,哪能與我們同稱為讀書人呢?” “正是,正是!” “你們可知道如今那陸公子做了什么?” “什么?” “六科給事中,天子近臣??!” “著實優秀啊,實令我等羞愧啊……” “哈哈,過上兩年再赴應天便是!” 這桌舉子面色更加難看,就跟打翻了七彩染缸似的,他們再也坐不下去了,尤其當周圍其余客人還朝他們投來目光時,他們便覺得那些都是嘲笑…… 他們匆忙起身,趕緊往門外撤了出去,連帶翻了凳子都顧不上了。 當日,這些人便從應天府中消失了。 陸長亭當時正在參觀自己的新宅子,三子說門外來了個人。陸長亭出去一瞧,來的乃是東宮的人,那人盈盈笑道:“陸公子,主子讓小人來向陸公子傳達一消息?!?/br> “什么?” 只見那人微微湊上前來,陸長亭便從他口中得知了那些舉子從應天灰溜溜地離開了。 陸長亭有些想笑,還當他們有如何“傲骨”呢,這便受不住了?不過也幸而這些人跑得快,若是再胡攪蠻纏下去,他們想要這樣輕松地離開應天,怕是就難了。 這些攪亂的一走,陸長亭便也輕松了不少。 很快,他就開始了自己正式的上班生涯。 六科乃是個完全獨立起來的機構,加上職權極大,想象中的職場問題并沒有降落到陸長亭的頭上。能在六科當差的,有年近花甲者,有年近不惑者,而其中年輕的也不過正當而立之年。陸長亭的出現,便是為沉悶而刻板的機構里帶來了一股清流。 陸長亭便頂著眾人驚詫的目光,踏入了兵科。 “是個清俊后生!”六科中的前輩瞧了瞧他,出聲夸道。 陸長亭淡淡一笑,不諂媚,也不怯弱,顯得比他這個年紀要更見穩重得多。 六科前輩似乎很是欣賞他這副姿態,臉上紛紛擠出了笑容來。 有他們有意照拂,陸長亭很快就適應了兵科。 到出了六科,見到別的官員大臣,也紛紛對自己露出笑容來,陸長亭才陡然反應過來,恐怕這些人早已聽說過自己的名字了。之所以待自己如此溫和,多半是根據洪武帝對自己的態度而決定下來的。 背靠大山好行事??! 陸長亭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這種優待。 ———— 洪武二十一年,洪武帝裁撤了錦衣衛,將刑具紛紛銷毀,案件全部移交給了刑部。這比陸長亭記憶中似乎推遲了一年。這是洪武帝為兒子鋪路,開始做的另一手準備。 陸長亭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姓張的。 錦衣衛裁撤以后,不知他又去往何方了。 當年他還想著,能讓錦衣衛欠了自己是件好事,誰知道他才剛到應天,錦衣衛便被裁撤了,這個時間卡得真是叫人無奈。 陸長亭掰著手指頭數了數。 快了啊…… 歷史上朱標于洪武二十五年病逝,……而朱樉會于洪武二十八年病逝。陸長亭輕嘆了一口氣。朱標他是攔不住了,但還有個朱樉呢。 …… 天色漸沉,陸長亭往宅子的方向緩步走去,身邊還跟了三子和瀟瀟二人。之所以他會回得這樣晚,是因為朱標又將他叫到了東宮。 這幾日都是如此。 朱標始終放心不下朱允炆的身體,便日日都要將陸長亭喚去,讓他給朱允炆瞧一瞧,一來二去,朱允炆在他跟前倒是又恢復了自在的模樣。 如此一來,每日歸家的時候便晚了許多。 陸長亭抬手揉了揉臂膀,六科權力大,但事務也多,他連鍛煉一下筋骨的時間都沒了。明朝的公務員真是苦到令人發指??! 若是等朱棣坐上了那個位置,他定然要出言建議,讓朱棣改一改這工作制度! 為國家工作的公務員福利若是過于低下,誰還有激.情工作???不能個個都用愛發電??! 一邊腹誹著,陸長亭便走到了宅子門外。 紀紫藍和紀韻在門外打著轉兒,看上去似乎有些焦灼。陸長亭仔細看了看,門外似乎還站了幾人,其中一人身影瞧上去還頗有些眼熟。 陸長亭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二哥?” 站在中間的男子穿著緋色袍子,面容英俊,可不正是朱樉嗎? 第211章 待進了門后, 三子和瀟瀟便立即將門關上了。這廂朱樉也才松開了手,陸長亭立刻轉過身, 一把抓住了朱樉:“二哥怎么會在這里?” 朱樉反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 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問道:“長亭感覺如何?” “什么?”陸長亭一怔,“我感覺很好啊, 二哥你……” “我接到你的信了?!币贿呎f著,朱樉一邊握住了陸長亭的手,帶著他往前走去,倒是頗有些反客為主的味道。 陸長亭這才陡然想起……既然朱棣都注意到了他那信上的藥味兒,想來朱樉應該也聞見了。當時他還想著怎么不見朱樉回信呢, 不過之后事務繁雜,他就將此事拋到腦后去了。怎么也沒想到, 朱樉竟是計劃著往應天來了! 陸長亭一時間倒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正猶豫的時候, 朱樉已經攬著他入了廳堂。 “長亭前些日子病了?”朱樉問。 果然是為了這事!不過陸長亭心底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朱樉擅離封地來到應天,就是因為從信上嗅到了藥味兒嗎?朱樉不可能如此沖動吧…… “沒什么事,就是在考前有些緊張, 太子便讓御醫給我開了服藥?!标戦L亭笑了笑,道:“就是在寫書信的時候, 藥剛好被端上來, 我就不慎碰灑了些?!?/br> “原來是這樣!你倒是叫我好一陣擔心,還當你在應天受了欺負,都受傷到需要吃藥的地步了。我又知你性格高傲, 若是吃了苦肯定是不肯說的,那書信里瞧不出什么來。我便只有親至應天來瞧一瞧你,方能放下心了?!敝鞓菊f著便自己先落了座。 三子等人跟進門來,都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他們可沒接觸過這位秦王,此時便生怕出了錯,惹得秦王不快降下罪來。 陸長亭讓他們去泡茶、買點心,就這樣把他們打發走了。 陸長亭剛購置宅子不久,宅子里還沒什么下人。陸長亭不喜歡有太多人圍在身邊,何況人一旦多了,某些不好的心思就難以避免了,如何分辨下人的好壞也是個麻煩事。既如此,便干脆做個沒什么人伺候的“清官”。 所以等三子等人一走,宅子里便登時顯得空蕩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陸長亭才臉色微變,低聲道:“二哥難道不知擅離封地會引出什么麻煩嗎?” 朱樉斂去臉上的笑容,淡淡道:“我自然知道?!?/br> 陸長亭將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突然反應過來:“二哥來應天可還有別的事?”朱樉的擔憂不似作假,一時沖動會往應天來也許是有可能的。但是朱樉現在還能如此鎮靜,想必對于他來說,這一遭走得是極為值得的,那朱樉此來應當還有別的目的吧。 朱樉笑了笑:“被你瞧出來了?!?/br> 許是因為兩人關系的確分外親近的緣故,朱樉也并不作隱瞞,他支著桌面,湊近道:“我初時是真心擔憂你的身體,便想也不想就從封地趕來了。但我身邊的人倒是提醒了我,這路途漫漫,等我到的時候,你怕是已經好了。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那便要到應天來看一眼才能放心?!?/br> 陸長亭眨眨眼,心下還是比較感動的。哪怕朱樉此行已經有了別的目的,但朱樉的感情并不是作偽。 “長亭,我問你?!敝鞓镜脑捯舳溉灰晦D。 “嗯?”陸長亭詫異地看向了他。朱樉要問什么? “大哥近來身體如何?”朱樉問。 陸長亭怔了怔,若是關心朱標的身體,他大可寫家書遞到宮中去啊,為弟者給兄長寫去關懷的書信,不僅沒有不妥,反而會引天下人歌頌其兄弟友愛??芍鞓緟s是問到了他這里來……這不得不讓陸長亭多加思索了一陣。 根據他對歷史上秦王這個人物的了解,加上其它多多少少的一些野史傳說……他是不是可以推斷,這已經是朱樉顯露出自己野心的前奏了? 一旦等到朱標離世,洪武帝企圖扶持朱允炆上位時,朱樉的野心便會徹底暴露出來。 當然,這沒什么奇怪的地方。畢竟朱棣之后不也心懷野心嗎? 就算朱樉和朱棣不為自己打算,他們的手底下人也會有此謀劃,然后竭盡所能地勸自己的主子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