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
而這號房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空間著實逼仄得很。 幸而有了鄉試經驗,陸長亭倒也不怵,心中的嫌棄也沒有那么多了。 他坐下來,拿到了試卷……拆開,研墨,答題…… 這些動作由他做來,有條不紊。 早在道衍面前演練過無數遍,怎會有疏漏呢? 答完題后,陸長亭便立即用了食物,然后就躺倒休息了起來。這時候是必須要休息的,否則第二日便沒什么精力了。 就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陸長亭扛過了九天。 待他終于能從那逼仄的小號房里出來的時候,雙腿都不自覺地打顫了。在號房里,除了答題,便是吃喝拉撒睡。他倒是想要活動下軀體,比如打個拳什么的……但為了避免被認為是發瘋,陸長亭最后還是忍住了。 陸長亭走出貢院,三子和瀟瀟便立刻從左右扶住了他。 陸長亭也沒有逞強推開他們。也幸而他身體跟著親兵們鍛煉得強健了不少,不然……往后看看,多少考生在出來之后,暈倒的、嘔吐的、大哭的……數不勝數。這簡直不僅是在考驗人的才學,還在考驗人的身體和心理啊。 紀紫藍將馬車趕了過來,心疼地道:“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奔o紫藍本身年紀便不小了,從前她在陸長亭跟前有那么點兒愛慕的心思,而如今……紀紫藍便有了點兒為長的味道了,口吻和眼神都多是往長輩上靠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只是他剛跨上馬車,那頭就有人走了過來,道:“陸公子可還好?” 聲音熟悉。 陸長亭回頭去看,就見吳觀玄站在了馬車邊上。 吳觀玄也著實是個神人,竟然面不改色,看上去這場會試似乎半點痛苦都沒給他帶去,再和周圍的舉子一對比,吳觀玄的表現簡直是稀奇極了。 “我還好?!标戦L亭淡淡地應道。 陸長亭注意到那頭的施顯也想要走過來,只是在注意到吳觀玄之后,他就立刻頓住了腳步,似乎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來。 這頭吳觀玄還待要說些什么,突然有一輛馬車近了。 馬車里頭鉆出了個少年,那少年直直到了陸長亭的跟前,笑道:“公子,我們家主人在等您了?!?/br> 這應天府里能有什么人等他,而再觀跟前的少年,陸長亭很輕易地就分辨出了他的不同。陸長亭立刻會意,轉頭對紀紫藍道:“你們回到客棧去等我,我不知何時回來,你們管好自己就是了?!?/br> 紀紫藍很聰明,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少年,就忙點了點頭。 三子有些不解,問道:“公子怎么……怎么要去很久嗎?” 紀紫藍拽了他一下:“走吧,趕馬車?!?/br> 三子只得悶頭坐到了馬車邊上。 陸長亭下了馬車,與吳觀玄道了聲:“吳公子再見?!比缓筮€抽空往施顯的方向看了一眼。 施顯忙沖他笑了笑。 陸長亭點了下頭,便上了旁邊的小馬車。 這邊的插曲并沒多少人注意到。 馬車很快就遠了…… 那頭何子友由書童扶著站穩了,這才到處搜尋起了陸長亭的下落。 他身邊的書童笑道:“那姓陸的怕是出來時已經暈死過去了,讓他家下人抬著往醫館去了,不然怎么這么快便沒了身影……” 何子友輕蔑一笑,隨即看向了吳觀玄的方向:“走,我們去與吳公子說話?!?/br> “是?!?/br> 這廂吳觀玄卻先一步也上了自家的馬車,速速帶著書童往客?;厝チ?。 吳觀玄坐在馬車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書童不由道:“公子,怎么了?” 吳觀玄滿面震驚,額上甚至還微微滲出了汗水。 “無事……”他啞聲道。 這話不能與外人道,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的驚訝該是如何的深。 那個駕馬車來的年輕人,若他沒分辨錯,那人應當是宮內的人。他前來接陸長亭,是……是將陸長亭接到宮中去? 吳觀玄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見何子友往這邊走了兩步,見馬車動了就頓住了腳步。吳觀玄突然覺得何子友好笑極了…… 第204章 請陸長亭入宮的是朱標。也只有朱標了。 洪武帝繁忙得很, 哪會管他是否剛參加完了會試。 入了太zigong,陸長亭總覺得那些宮人對待自己, 似乎更見熱情了些。陸長亭覺得有些好笑, 難不成他們還從自己的身上看出了什么文曲星來嗎? 走入殿中,朱標迎面走來,臉上掛著nongnong笑意, 還帶著點兒長者的關懷。 陸長亭對朱標這副姿態實在有些難以抵擋,忙道了聲:“太子?!彪S即微微垂下了眼眸。 朱標笑了笑,拍了下手掌。隨即便有宮人端著美酒佳肴上來了…… 朱標道:“可覺得疲累極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他是真的累了,饒是鐵打的人去經歷一下科舉,出來也都變成鐵水了。 朱標捏了捏陸長亭的肩膀, 突然將他往太監的方向一推,道:“伺候陸公子沐浴?!?/br> 那太監殷勤一笑, 對陸長亭做了個請的手勢。 身上衣服幾日都沒更換, 在那個狹小的號房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處,更別提沐浴了,陸長亭都覺得自己身上是臭的。朱標這句話倒是正正戳到了他的心坎兒里去。陸長亭絲毫沒有推拒, 當即便跟著那太監走了。 這是陸長亭頭一次在東宮沐浴。 不得不說,朱標待他著實寬厚。想一想, 誰人敢在東宮沐???別說庶民了, 就連大臣也沒這個機會。朱標此舉,等同于表現出與他私交甚篤的意思來了。 反正都上了東宮這條船了…… 陸長亭從浴桶里起身,擦去了身上的水漬, 又擦了擦頭發。陸長亭穿上了新的衣衫。衣衫是東宮準備的,應當是朱標特地吩咐下去的,所以只是普通的襕衫,半點沒有越制的地方。 陸長亭安心地套上身,待走出來,便立刻有宮女上前服侍,生怕怠慢半分。 陸長亭走到屋外,卻見著了朱標等候的身影。朱標回過頭來,將他打量了一番。笑道:“這么快便出來了?” “實在疲倦,若是再泡久些,怕是爬不起來了?!标戦L亭道。 朱標道:“待會兒到我寢殿中去?!?/br> 陸長亭被嚇了一跳。許是與朱棣在一塊兒的時候太污了,陸長亭聽見這句話險些想歪了去。 “宮中有個老御醫,替人按上一按,便能消疲解乏?!?/br> 陸長亭忙正色起來,點頭謝過了朱標。 朱標的體貼周到,還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走吧,你應當餓得狠了。飯菜都還是熱的,此時用正好?!敝鞓苏f完,卻并未先拔腿朝前走去,而是微微頓住腳步,在等陸長亭和他一同往前走。 陸長亭愣了愣,猶豫著走到了朱標的身邊。 朱標笑了笑,執起陸長亭的手,帶著他往前走去。 不過朱標這個姿勢,明顯和朱棣有所不同。朱標是當真以兄長之禮待之。所以他的動作并不粘膩,顯得大方極了。 轉眼又回到了之前的殿中。 朱標示意陸長亭落座,而后道:“長亭在應天并無親朋好友,若我不好生對待你,改日老四知道了,該要心中難過了?!?/br> 陸長亭微微一怔,笑了笑說:“太子待我從來很好,四哥怎會心中難過呢?” 朱標抬手親自為陸長亭盛了湯。 陸長亭頓時感覺到這頓飯透出了nongnong的家宴味道。但他和朱標關系是不錯,卻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啊。 這是朱標故意為之嗎?還是他多心了? 所幸飯菜美味,陸長亭心底雖然覺得有些不大自在,但用飯的時候卻沒含糊。酒足飯飽之后,朱標便當真將他帶到自己寢殿中去了。太子有請,御醫怎敢不來?很快,那老御醫便到了寢殿中。 御醫還當是朱標有恙,剛一進門來便喊著:“太子呢?太子殿下在何處?” 朱標從屏風后走出,將那御醫引了進去。 “你瞧一瞧他,他身體疲乏得很,要請張御醫為他按一按,解解乏?!敝鞓酥噶酥缚吭陂缴系年戦L亭。 那御醫年紀不小了,頭發胡子都花白了,他驚訝地看了看陸長亭,健步走上去,拉過陸長亭的手腕把了會兒脈。陸長亭驚奇地看了看那老御醫。他還當這御醫走上前來便直接給他按一按呢,誰知道竟是先把脈。 陸長亭閉上了眼。 他正當青年時,身體里應當是沒什么毛病的…… 正想著呢,那老御醫起身朝朱標拜了拜,道:“太子殿下,這位小公子元陽虧損,體內虛火甚旺……” 元陽虧損? 陸長亭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朱標也是一愣:“這……長亭正當年少,怎會有虧損呢?” 老御醫一臉淡淡的表情:“這……便說不好了?!?/br> 陸長亭突然有種想要鉆到床底去的沖動。 這能怪誰? 年輕人開了葷,總是有些難以把持的啊。 這不怪他…… 朱標很快就收拾好了面上的表情,道:“那以你之見,應當如何?” “開服藥喝一喝,下官再為公子按一按便成了?!蹦抢嫌t面不改色地道。 “將方子寫下?!敝鞓说?。 老御醫點了頭,立刻寫下了方子。 朱標便轉手交給了一旁的太監,太監拿著方子就抓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