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你、你……”天元帝只來得及發出這樣的聲音,便失聲栽倒在地。 “丞相!”天保奴被嚇住了,不由厲聲喝了一句。 而失烈門卻陡然冷靜無比,他道:“太子,活不活,全看今日了……日后還能否重掌北元大權,都看今日了……” 天保奴原本繃緊的身體驟然放松下來…… 他道:“丞相說的是?!?/br> 其余人一言也不敢發。 天元帝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瞪著他的丞相和兒子沒了呼吸。 天保奴笑道:“總為一個塔娜心軟,想來丞相也同我一樣受夠了?!?/br> 失烈門與他相視一笑,兩人達成了共識。 而因為距離稍微有些遠,陸長亭這方只隱隱看見天元帝好像倒下了。陸長亭頓時變得興奮了起來:“他們這是……內訌了?”他是真沒想到啊,一個塔娜會引起這么大的反應??! 而那頭的塔娜臉色一白,也知道,自己此生可以依仗的,只剩下大明了! 她決不能再落入北元手中。 第197章 沒了天元帝, 失烈門的姿態陡然變得強硬了起來,他冷了面孔, 手握兵器, 毫不客氣地拿出了朱榑為威脅:“我勸燕王快些想清楚應是不應?我們雖不敢隨意傷了大明齊王殿下的性命,但若是斷他手足,想來是可行的?!?/br> 朱榑臉色一白, 咬著牙低聲罵道:“北元蠻子!” 失烈門當然知道這時候和朱榑生氣沒什么用,也沒有必要。 他冷靜自持地看著陸長亭和朱棣這方,等待著他們做出決定來。 陸長亭微微挑眉,低聲道:“那天元帝是死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這北元丞相的態度也突然間變了……之前可不見他們有這么強硬粗暴?!?/br> 程二在旁邊咧了咧嘴,笑道:“這是變天了啊?!?/br> 陸長亭輕笑道:“變什么天?北元不過剩下這么些人, 滿打滿算不足三十人。哪里談得上是變天?”這失烈門是比天元帝要強上一些,可該強的時候不強, 都到窮途末路之時了, 就算殺了天元帝,便能重振北元政權了嗎?不過癡人說夢。 朱棣在一旁道:“長亭說的正是?!?/br> 程二摸了摸鼻子,忙跟著道:“小長亭說的是?!?/br> 待他們這邊說完話,那廂的太子天保奴有些急了。 “丞相, 他們怎么還沒有作出應答?難道是真不將這齊王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嗎?” 失烈門咬了咬牙,面上雖然不顯, 實則心里也沒底得很, 但他嘴上卻不敢松口,只能一口咬死了道:“他們這是沒見到厲害,還當我們不敢如何……” 天保奴氣急, 道:“既如此,不如我們便真剁了那齊王的手腳,到時再看他急不急!” 失烈門道:“太子莫急……” 天保奴饑腸轆轆,又累又倦,偏偏還看不到生路在何方?他哪能不急?他怒火沖上心頭,一個激動便拿過了身邊士兵的刀,然后大步朝著朱榑的方向走了過去。 失烈門看著他走過去,腳下卻是站得穩穩的,一步也不曾動過。 …… 程二一直盯著那個方向,見狀不由皺起了眉:“他這是要干什么?他手里拎著刀!”說到后面半句的時候,程二的聲音已經微微變調了。畢竟他們都知道,縱然再不待見朱榑,但他到底是齊王…… 陸長亭此時顯得冷靜多了,他上前拍了拍幾名近衛的肩:“誰讓開一個位置?” 近衛面面相覷,低聲問:“陸公子要做什么?” “北元太子提著刀往齊王身邊去了,我們沖上去是趕不及的,只能冒個險了……” “冒險?”近衛們齊齊地咽了咽口水,不會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朱棣意識到了陸長亭的打算,立即起身走到了陸長亭的身邊,道:“讓我來吧?!?/br> 陸長亭擺了擺手:“不必,我來瞄準就好?!标戦L亭上輩子曾經去槍擊俱樂部玩兒過。雖然兩種沒有可比性,但玩慣了槍的人……陸長亭覺得這兩種之間總應該有著某種共通性的。 朱棣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沉聲道:“畢竟我是他的兄長,若我如此,屆時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事急從權罷了,但你……” 陸長亭卻是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朱棣的手背,笑道:“四哥放心吧,他不會有機會將此事說出去的?!?/br> 朱棣不可置信地看著陸長亭,壓低聲音道:“長亭你是想……” “四哥想到哪里去了?”陸長亭無奈地道:“四哥放心吧,屆時他不僅不會說出去,還會萬分配合我們?!彼呀泴⒅鞓_的性子摸透了,屆時加以利用就是。 朱棣捏著陸長亭手腕的手微微松了松:“長亭,你要想清楚?!?/br> 陸長亭一把揮開了朱棣的手:“四哥莫要說了,快要來不及了……”話音落下,陸長亭便立即招呼其他近衛配合自己。在他們的幫助之下,陸長亭將迅雷銃瞄準了朝著朱榑緩緩移動的天保奴。 “先打天保奴,而后打北元丞相失烈門等人……”陸長亭低聲道。 迅雷銃可連發五次,只消轉動銃管,按下龍頭便可發出。 陸長亭計劃得很好,這五下應當是綽綽有余的……只要這玩意兒別中途啞火就好。若是真啞火了,致使朱榑斷了手腳,那就只有干脆讓朱榑永遠地留在這個天然墓xue了。 倒不是陸長亭多么狠毒。而是以朱榑的性子,若是斷了手腳,哪怕被救下來也會心性變得日漸陰戾,到那時可就拿他沒用了。一旦當朱榑發現自己失去了價值之后,他就會不管不顧拖著朱棣下水的…… 陸長亭不想用朱榑去衡量洪武帝如今對朱棣的愛護到了何等地步。 他不希望朱棣的事出半點意外。 所以在按下龍頭那一瞬,陸長亭的目光是極其銳利的。 那廂…… 朱榑面色蒼白地看著天保奴拎著刀走近,朱榑雖然內心害怕,但面上卻還維持著一個王爺的尊嚴,他厲聲問:“你要干什么?你好大的膽子,你……”朱榑額上滲出了汗水,他看著天保奴揮動了手中的刀,而他在情急之下卻說不出半句求饒的話,到了后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嘴上在說什么了……也許是在威脅呵斥對方吧…… 朱榑的聲音戛然而止。 “嘭”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和思緒。 朱榑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里面的火藥挾裹著火焰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朱榑有一瞬間是絕望的……朱棣果然是為了陸長亭想要殺他! 他卻不知道站在后面放出炮火的是陸長亭。 身旁的天保奴驟然變色……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的功夫,周圍的人連躲閃都來不及。 “嘩——”朱榑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潑了自己一臉,他睜開眼,發現右眼被蒙上了一片血色。而右手邊壓制著他的士兵和北元的太子一塊兒橫飛了出來。北元太子腹部被轟出了個大洞,他連慘叫聲都發不出,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那個士兵則是少了半只手掌,痛得他發出了陣陣慘叫聲,抱著殘缺的手掌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那頭的失烈門臉色都白了。 剩下的北元士兵們全都面無人色,連動都不敢動。 他們逃命當然沒帶著火器……火器那么沉,誰會帶呢?誰知道就真碰上帶了火器的明軍,哪怕他們手里有人質都沒用,依舊被人家瞄準了一通吊打…… 還、還能活命嗎? 還能有贏的機會嗎? 北元士兵們都漸漸失去了信心。 而此時朱榑整個人的世界觀也差不多剛經歷了轟飛散落重組的過程,他的腦子還沒能立即轉過彎兒來,他還想著……那一槍打過來了……打過來了…… 朱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而他身旁的士兵也同樣呆愣愣的,甚至都忘記了要壓制住朱榑。 其實這時候本應該是朱榑最好的掙脫時機,但他卻跟傻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陸長亭忍不住黑了臉色,從朱棣手中奪過了長劍,快步朝著朱榑的方向沖了上去。 他的舉動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自然的,也都沒能來得及去阻攔陸長亭,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陸長亭沖了上去。 “長亭!”朱棣怒喝出聲,恨不得將陸長亭拖回來。 但此刻內心的理智更提醒著他,此時就算是將陸長亭拖回來,也不見得有什么用,還不如就這樣在后方保障陸長亭的安危。朱棣死死地咬住了的牙關,再看向朱榑的目光便如同恨不得將他凌遲一般。 朱棣已經許久都沒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了,程二在旁邊見了都著實被嚇了一跳。 “主子?”程二顫聲叫道,生怕朱棣在極度憤怒之下,將迅雷銃真對準了朱榑。 程二沒由來的就是有這樣的擔憂。 當然,朱棣最終也沒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 而這廂陸長亭也已經身手靈活地跑到了朱榑的身邊。 這時候不得不感謝當初朱棣對他的那些訓練…… 陸長亭手中的長劍送了出去,只聽得“噗嗤”一聲,那是利刃穿破皮rou的聲音。 負責看守朱榑的北元士兵總算從呆愣中回過了身,只是他根本沒想到當自己一醒神,迎接自己的就會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意,而他無力抵擋…… “嘭、”北元士兵倒了下去。 而朱榑卻仍舊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陸長亭不由得惱怒地拽了他一把:“你發什么傻?怎么,想把命留在這里嗎?”對一個王爺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極度的大逆不道了,不過想來他在朱榑面前也沒少大逆不道,這時候還再多上一筆,也就是俗話的……債多了不愁! 何況這會兒陸長亭是真的惱怒呢? 朱榑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更是駐守一方的王爺,但臨場表現力怎么能差到這種地步?就剛才那樣,就讓朱榑回不過神來了?連逃跑都不知道了?還是說這位大爺覺得逃跑的姿態都太有損他的雄偉英姿了?陸長亭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而朱榑此時臉上還掛著不少血。 血色模糊了他的右眼,而左眼卻是格外的明晰。 那瞬間,他的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個。左邊的清晰無比,他能看見對面那令人厭憎的四哥燕王以及他身后的親兵們……而右邊朦朧的血色中,他卻看見了陸長亭提著長劍,漂亮的眉眼陡然變得凌厲起來,這個牙尖嘴利的少年在這一刻展露出了銳利又優美的風姿…… 朱榑甚至能注意到因為他疾步走來而翻飛的衣角。 原本令人覺得厭憎和惡心的血色,似乎都因為眼前走來的美人而變得柔和了許多…… 這一切終結在了陸長亭的奮力一拽上。 朱榑跌跌撞撞地跟著走一步,驟然回過了神,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最后卻又閉上了。 陸長亭隱隱覺得朱榑看著自己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但是在這樣緊急的時刻,他自然也不好去深究,此時最重要的當然是安全回到朱棣的身邊去。沒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了。 那方腿軟了的失烈門也回過了神,他指著朱榑和陸長亭的方向大吼:“抓住他們!快!”失烈門也不傻,這可是他們手里最后的人質,也是唯一稱得上分量的人質……尤其當看見陸長亭的時候,失烈門是更恨不得將他們一齊扣下來。那個長相堪稱妍麗的少年,手段實在夠狠……實在是失烈門的眼中之釘。 長得如同塔娜那般貌美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失烈門一邊發狠一邊后悔,早知道明軍那方竟然下手這么不手軟,他便不應該就這樣放天保奴過去了!哪里知道后頭會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