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陸長亭已經見識到了紀紫藍的能干之處,時而還忍不住感嘆一聲,從前在那樣的地方實在埋沒了紀紫藍,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沒有那段特殊的經歷,或許便沒有今日的紀紫藍了。陸長亭對紀紫藍的信任還是較為深厚的,所以當即便道:“你的本事我自是信的?!?/br> 紀紫藍眼底有些壓不住的神色激動,道:“多謝陸公子信任?!?/br> 陸長亭瞥見紀紫藍眼底的神色,心底暗暗感嘆。 他這算是不經意間鼓舞了紀紫藍,并獲得了對方一腔投桃報李的熱血? 安置好周家兄弟之后,陸長亭方才準備離開。 待陸長亭走到門口時,周遠熾突然問:“你、你姓陸嗎?” 陸長亭轉過身來點了點頭:“是?!?/br> “哦,我、我知道了……”周遠熾漲紅了臉。 陸長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倒是也沒追問。 …… 洪武十八年,燕王朱棣又獻上了一批可疑之人到洪武帝的跟前。這些受人指使落為草寇的家伙,很快就被定了罪。而同時,燕王朱棣也加入到了北征的行列中。 壽誕之時便對朱棣頗為嫉妒的人,此時不由更為嫉妒了。 能受洪武帝派遣,才是真正得用的信號。 第189章 燕王府一行人收拾包袱, 日夜兼程,先是抵達了應天, 正式領了旨, 得了任命,隨后才同大軍一塊兒出發。 而就在應天,陸長亭與朱榑打了個照面。也就是這時, 陸長亭才知道這齊恭王朱榑,乃是洪武帝欽點的北伐大軍右參將,正與朱棣職務相當。不過幸而古人早有左比右高的規矩,否則……依陸長亭看,那朱榑的尾巴怕是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朱榑表情閃了閃, 竟是沖著陸長亭露出了個笑容來。 只是這個笑容在陸長亭看來,怎么看都怎么覺得不對味兒。之前在應天府的時候, 朱榑被他那樣狠狠坑了一把, 現在還能笑得出來?這可不符合朱榑的性子。除非是這會兒他見了自己,心頭正憋著什么壞呢。 于是陸長亭只回敬了一個冷冷的眼神,便沒將朱榑放在心上了,甚至可以說, 他半點都沒有放在眼中。 朱榑的面部表情有一瞬的變化,不過這一瞬很快就過去了。 陸長亭注意到這一點之后, 心頭還覺得有點好笑??磥碇霸趹旄o他的教訓還比較慘烈, 這讓齊恭王知道學聰明些,不要太過情緒外露了。 朱棣也看見了朱榑,朱棣冰冷地掃了他一眼, 便拉著陸長亭走遠了。 陸長亭抿了抿唇,低聲道:“四哥這樣待他,不會有事嗎?”這朱榑可實在能作妖,從前哪怕他再討人嫌,朱棣也不見得會如此直白地表現出自己的厭惡和冷漠。 朱棣淡淡道:“從前是不曾觸到我在意之處,而如今他敢對你不遜……”朱棣沒有將這句話說完,但未盡之語哪怕他不說完陸長亭也能懂得。 陸長亭忍不住伸手極輕、極輕地撓過了朱棣的手背。 因為動作太快,幅度又輕,因而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朱棣反握了一下陸長亭的手,而后又若無其事地松開。 因為行程緊急,陸長亭并未進宮去見一面朱標。只有朱棣倒是進宮見了見洪武帝,順便還與洪武帝說了那賊匪的事,令洪武帝一面提高了警惕,一面也對朱棣大加夸贊。 很快,他們便動身從應天府離開了。 大軍開撥,光是行軍便要耗費不少時日。 原本陸長亭還一身緊迫,等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他就驟然松懈了不少。幸而走之前鄒筑墨和道衍都強行塞給了他書本、作業,一路倒也不會無聊。陸長亭很愉悅地在馬車里扮演起了好學生的角色。 朱棣倒是事務有些忙,畢竟身為左參將,地位不低也不高,需要常參與到日常事務中也就罷了,還得多向藍玉、唐勝宗、郭英等老將學習。否則此次出行倒是白來了……畢竟仗打得再多,也需要學習老將的經驗。他們身上的東西往往都是瑰寶。 如此,路途倒也充實。 這樣行了幾日后,大軍便迎來了第一次扎營。 朱棣為燕王,朱榑為齊王,二人地位雖然不比大將軍和副將軍,但到底是皇室子弟,待遇自然不比將軍低。寬大的王爺帳子里,也就方便了再容下一個陸長亭。 軍中眾人不知陸長亭身份,還當他與程二都是這燕王的護衛,只是這個護衛瞧上去年紀小了點兒,模樣文弱了點兒……軍中是個講誰拳頭大的地方,看向陸長亭的目光難免就有了些不屑輕視。 這模樣的能跟著燕王做護衛,蹭些貴氣。他們這些卻只能當個小兵,天天去戰場上拼殺,與敵人的殘肢和同伴的血rou打交道……嘖! 陸長亭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無比自然地跟著程二一塊兒進了朱棣的帳子。 朱棣還在帥帳沒有歸來,陸長亭便大方地先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水喝。 在外頭他當然還要講究一二,但在朱棣的帳子他就不會有半分拘束了。 程二跟著在陸長亭身邊坐下來:“你日日待在馬車里,一步也不見出來,做什么呢?” 陸長亭轉頭對上了程二的目光,覺得程二的眼底似乎帶上了一點探究的味道。這有什么可探究的?難道說程二慢半拍地開始意識到了他和朱棣的不同尋常? 陸長亭從懷中掏出來一本書,擺在程二的面前:“就這個?!?/br> 程二抓起書翻開看了看,輕笑了兩聲,道:“這玩意兒……實在無趣,我還當你躲在馬車里看些坊間話本,春.宮.圖冊呢……” 陸長亭:…… 他又聽程二接著道:“畢竟你當年年紀還小時,不就愛看這些了嗎……” 陸長亭:……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程二怎么還記得?他是不是得干脆將程二的腦子挖出來得了? 如今再說起當年被朱棣發現他那里有民間色.情話本的時候,陸長亭都仍舊覺得這實在太過黑歷史。 這時候簾帳突然被掀開了,朱棣大步走了進來,斜睨了程二一眼。程二敏銳地察覺到其中危險,忙識相地閉了嘴。只是等閉嘴之后,他才微微納悶起來,他說的話有什么不對嗎? 程二哪里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落在主子的眼里,已經成了一種調戲。那還了得? “可有不適?”朱棣走到陸長亭手邊,先問過之后,便就著陸長亭的茶杯端起來喝了個干凈,看模樣是渴得有些久了。 程二就算是見著這一幕,都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陸長亭掃了程二一眼,見他絲毫不動,便干脆不再關注他了,只將目光落到朱棣的身上:“沒有不適?!遍L久的鍛煉并非無用功,相反有用極了,至少在身體素質上有了極大的提高,路途之中已經無法給陸長亭帶來疲累了。 朱棣面上表情一松:“那我便放心了,你好生休息?!?/br> 陸長亭注意到了他的未盡之語:“還要出去?” “嗯還有事與藍將軍商討?!?/br> 藍將軍說的便是藍玉了。 程二笑了笑,插了句嘴:“主子是特地為小長亭回來了一趟?” 朱棣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嗯?!?/br> 程二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這回沒說錯什么吧? 陸長亭摸起自己的茶杯,又倒了杯水遞到朱棣的手中:“四哥去吧,我在帳子里歇會兒?!?/br> “嗯?!敝扉@才放心地離開。 程二摩挲了一下手指,總覺得這主子跟小長亭待一塊兒的時候,他似乎有點兒……插不進去話。程二拍了拍身上壓根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道:“小長亭你繼續讀書吧,我也先過去了?!?/br> “嗯?!标戦L亭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將自己的書給拿了回來。 程二摸了摸了摸鼻頭,他不就提了一句坊間話本嗎……小長亭又記上仇了? 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程二乖乖地退了出去。 帳子里很快歸于寧靜。 帳子外時不時會傳來腳步聲,說話聲……不過陸長亭習慣了一會兒之后,倒也捧著書看了下去。 直到……簾帳再被人掀動。 能進燕王帳子的當然不會是一般人,也不會是陌生人,所以陸長亭連頭都沒抬,更沒出聲說話。 那腳步聲漸漸近了,然后在陸長亭的跟前頓住了。 陸長亭沒有說話,那人也沒有說話。 許是等得有些不耐了,那人從鼻間發出了一聲輕嗤。 陸長亭立時就聽出了聲音里的不對勁兒,這聲音他有些耳熟,但又算不上太熟悉,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燕王府的人……于是陸長亭這才抬起了頭。 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身錦衣華服,好不貴氣。 “原來是齊王?!标戦L亭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面上神色淡淡,談不上不尊,但也沒有多少敬意。左右早已經與這朱榑撕破臉了,他還何必擺出弱勢的姿態呢?這又不會令朱榑良心發現,就此改過再也不與他為難。 要他看,這朱榑還是沒學聰明,不過表面上會扮兩下罷了。朱榑若是真聰明,就不該闖到兄長的營帳里來。 陸長亭心底嘲弄,面上卻是半點不顯:“齊王可是有事要尋四哥?” “四哥?”朱榑笑了笑,那笑容里還帶了點兒輕蔑和嘲笑的味道,“陸公子還真當自己是皇家親戚了?” “我從未將自己當皇家親戚,我只是燕王的義弟,稱他一聲‘四哥’,就連皇上和太子都不曾說什么,齊王覺得有何處不妥?”陸長亭陳述的只是一個事實。 但是聽在朱榑的耳中,就成了陸長亭又拿洪武帝來壓他。 朱榑難免又想到了那次應天大宴上鬧出的不堪,心情頓時好一陣翻騰,他揚起臉來,接連嗤笑了兩聲,道:“牙尖利嘴得很……不知是從哪張床上練出來的?”朱榑臉上的諷刺和憎惡之色登時再明顯不過。 陸長亭極為厭惡別人這樣的惡意揣測,尤其是朱榑這張嘴說出來,簡直拉足了陸長亭的仇恨。 朱榑卻不知死活,還笑道:“是秦王?還是燕王?還是說……太子的床你都爬過了?”朱榑眼底的嫉恨再不作絲毫掩飾。 陸長亭毫不客氣地反諷道:“瞧來齊王殿下對自己大哥的床一往情深??!你想爬?你嫉妒?那可有些不大好……這若是被皇上知道……” 朱榑瞪大眼,臉色漲紅:“你、你……你……”竟是被陸長亭這番膽大包天的言論氣得喉頭哽住,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來。 第190章 “我竟不知老七有這樣的心思?!敝扉溆灿值统恋穆曇舳溉辉趲ね忭懫?。 “四哥?”朱榑本能地感覺到一陣心悸, 倉皇地轉過了頭。原本他是絲毫不懼這個四哥,但當他看著四哥朱棣面色黑沉地走進來時, 朱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整個人都不自覺地站直了,就像是即將接受檢閱的士兵一般。 等朱榑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滅自己威風的動作后,已經來不及了。 于是陸長亭就看著朱榑掩飾不住地露出了惱羞成怒的表情。 如果不是朱榑的性子和嘴太煩人了些, 陸長亭會覺得這人挺好笑的。 “怎么不說話了?”朱棣走進來,在陸長亭身邊站定,冷冷問道,“將剛才的話再重復與我說一遍?!?/br> 若是換做往日,朱榑早已囂張開口, 絲毫不顧朱棣的臉色。但此刻他對上朱棣的目光,卻有種喉頭哽住, 什么話都說不出的感覺。氣焰都平白矮了人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