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他的身影很快自門外消失, 紀韻瞥了一眼被合上的門板, 小聲問:“燕王是什么意思???” 紀紫藍低聲道:“……我也,我也說不好,但燕王既然有言, 令我們好生照顧那小公子,那我們便好生照顧就是?!?/br> 紀韻湊上前去,纖纖手指劃過了紀紫藍的臉頰,“可我瞧你怎么不大高興?” 紀紫藍搖搖頭:“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燕王為何帶了個孩子回來, 難道……”紀紫藍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難道燕王要背著陸公子做些薄情之事嗎?” “紀jiejie你說什么?” “無事?!奔o紫藍起身往外走,“你且等等我, 我去取些東西來?!?/br> 紀韻點了點頭, 待紀紫藍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門外,她方才低聲喃喃自語道:“燕王同陸公子也是那種關系么?燕王要不忠于陸公子了?”“幸而我有紀紫藍?!?/br> 紀韻笑了笑,起身走向了床上的襁褓。那小孩兒臉上并無憂愁,還睡得正香。 她與紀jiejie日后定然沒有子嗣后代, 眼下有個孩子照顧也是有趣! ———— 從應天府歸來,自是驟然放松了不少, 陸長亭這一覺便睡得長了些。待晨間時, 陸長亭還睡得迷迷糊糊,朱棣便已然起身欲往軍營去了。 陸長亭攏了攏被子,懶懶地翻了個身:“四哥去吧?!?/br> 就在這時候, 陸長亭察覺到臉上被捏了一把,又聽朱棣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周家兄弟便留在王府中吧,交予紀紫藍養著便是,日后……說不準有些用處?!?/br> 陸長亭含糊地應了一聲,閉著眼便又沉沉睡去了。 待到陸長亭再醒來的時候,便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他懶洋洋地起了身,由丫鬟伺候著洗漱了一番。很快有人送上了食物。陸長亭將點心捏在手中,驟地想起了清晨迷迷糊糊之時,朱棣在他耳邊說的話。 周家兄弟留在王府……日后說不準有些用處? 用處?什么用處? 陸長亭眸光微垂,是他想的那個用處嗎? 用一個湯家暫且堵住了洪武帝賜婚的意圖,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但若是有了子嗣后代,一切便都有商量的余地了。 丫鬟見陸長亭半天不動,不由小聲道:“陸公子,可是今日的食物不合公子的胃口?” 陸長亭擺擺手,恢復如常,捏著手里的點心便送到了口中。那丫鬟見狀,這才松了一口氣。 待用過飯后,陸長亭先去見了鄒筑墨二人,待向老師請了安后,陸長亭猶豫了一下還是令人備馬車往慶壽寺去了。道衍待他也算盡心盡力,他既然回到北平,便該前去拜見一番。否則……待日后道衍再見了鄒筑墨,怕是越加臉色難看,鄒筑墨說不得又要與他說一說道衍是個何等危險的人物。 “可是陸公子?”馬車剛抵了慶壽寺外,陸長亭便聽見了一個小沙彌出聲道問候的聲音。 “你怎知是我?”陸長亭掀起車簾走了下去。 陸長亭在北平早已不是什么籍籍無名之輩,尤其他那張臉和一身風姿,儼然成為了他的招牌。因而當他剛一走下來,便立即吸引了無數目光。 還有人小聲議論道:“聽聞這陸公子拜了道衍主持為師……” “難怪一身出塵風姿……” 陸長亭聽見他們的議論聲,還有些忍不住失笑。拜了道衍為師,便能有一身好風姿了?道衍在他們腦子里,究竟是到了何等地位了。 小沙彌的聲音將陸長亭的思緒拉了回來:“主持早就知曉陸公子會前來,因而便令小僧在此處等候?!?/br> 這樣神奇?看來道衍果真是有大本事的。陸長亭點了點頭,請那小沙彌在前面領路。 而此時燕王府外卻來了幾人,自稱來自應天府,手握太子書信,要傳于陸長亭陸公子閱。燕王府的親兵不敢輕易將人放進去,因著自家王爺才剛從應天府回來,怎的緊跟著就來了書信?他們心中起疑,便將人擋在了外頭。 這廂陸長亭也進了禪室,見了道衍。 道衍身著玉色袈裟,坐在茶盤之后,正抬手動作緩慢地沖著茶,見陸長亭走進來,道衍便將茶杯放在了陸長亭的跟前。 “道衍師父?!标戦L亭先喚了一聲,才坐了下來。 道衍沒有說話,只指了指手邊桌案上放著的書本,乍看外殼像是經文一樣的東西。 陸長亭伸手取過一本,翻開來看,卻發現里面是別有洞天。 “這是……” 道衍神色淡然,眼底還漸漸帶出了一絲不屑:“我瞧你那位鄒老師并非總結應對科舉技巧之能人,既如此,便只有由我代勞了?!?/br> 果然,道衍還是抓住了機會貶上鄒筑墨兩句。 陸長亭沒有立即應聲,而是先低頭看起了手中的書本,逐字逐句……待看過之后,陸長亭陡生出了醐醍灌頂之感。若說鄒筑墨便是將所有知識盡教于他,那么道衍便是將這些知識都串了起來,告訴你,何時該用這些所學,何時該用那些所學。前者學識氣息更濃,后者實用性更佳。是難分高低,不過后者顯然對科舉作用更強。 陸長亭合上書本,面上這才難得沖道衍綻出了個笑容:“讓道衍師父為我cao心了?!?/br> 道衍聞言,面色多有和緩,隨即滿不在乎地笑道:“能讓長亭滿意便好?!边@話說得倒像是陸長亭更重要些。哪有老師的架子? “師父言重。長亭怎會有不滿意?” 道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反倒將陸長亭看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心中暗道,日后待道衍便更真誠些就是。 陸長亭看了會兒道衍煮茶。 道衍突然看了他一眼,道:“坐不住了?” 陸長亭這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畢竟道衍早就知曉他和朱棣的關系了,便也就誠實地點了點頭。 “去吧?!?/br> 陸長亭也不猶豫客氣,大方地站起身來告了辭。待走到門邊的時候,陸長亭才驟然想起一事,遂轉頭問:“師父當真是神通廣大,竟連我會往慶壽寺來也算準了?” 道衍漫不經心地道:“什么神通?不過是想著近幾日你應當回北平來了,便讓小沙彌日日在寺外等候,等不等得到你,便瞧你心中是否有我這個老師了?!?/br> 陸長亭愣了愣,心中倒是驟然有了點不一樣的滋味兒。 “學生告辭?!标戦L亭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陸長亭到了軍營,陪著朱棣一同用了午飯,陸長亭還到校場上去較量了一番。沒多久,天色便晚了。兩人方才一同往王府回去。 等剛到王府外,便有親兵擁上來,道:“燕王殿下,有人自稱乃是應天府來客,奉太子命傳書于陸公子,小人不知真假,便未將人放進去?!?/br> 太子派來的? 陸長亭當即下了馬車,“人在何處?” 那親兵忐忑地看了看朱棣,生怕燕王責怪自己,誰知燕王卻是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竟像是帶著些贊賞意味。 親兵登時便一頭霧水。 這……這攔了太子的人,萬一真是太子派來的怎么辦?王爺竟是半點也不怪罪他?王爺果真心胸豁達,待下屬和藹! 陸長亭見到了那自稱是太子派出的人。 一共五人,五人都面色嚴肅,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面上倒是并無怨色,瞧著倒是訓練有素得很。 光看他們這副打扮,陸長亭便已經信了一半。 “書信在何處?”陸長亭并不與他們寒暄,而是當先問了最關鍵的事。 有一人站了出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雙手呈上:“唯陸公子能拆閱?!?/br> 朱棣從背后緩步走來,笑道:“連本王也不能瞧?” 那人抿緊了唇,并未說話,也不知是未將燕王府放在眼中,還是不知該如何與燕王對話,生怕得罪了燕王。 陸長亭將手中的信展開,道:“既然幾位如此慎重,我便也不請幾位入王府了,請各尋住處罷!還望莫要怪我招待不周才好?!?/br> 那人繃著臉道:“不敢?!?/br> 陸長亭轉身道:“四哥,回府吧。既是重要的書信,怎能在此地就拆開來看呢?”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察覺到了陸長亭言語之中的維護之意,于是便順著道:“長亭說的是,我們走吧?!?/br> 于是陸長亭大大方方地拿了信,也無比爽快地將那五個太子派來的人扔在了燕王府外。 待陸長亭的身影一消失,那五人中,便立即有一人不悅道:“一個身無功名之人,何來如此大的派頭?東宮倒是都鎮不住他了!” “他是太子看重之人,不得無禮?!?/br> “他能如此高傲,便容不得我發發牢sao了嗎?” “牢sao?”男子冷笑道:“你可知陛下壽誕時,太子派人將陸公子請到東宮,卻有人得罪了這陸公子,是何下場嗎?” “什么下場?” “你一輩子也不會想知道?!蹦凶釉俣壤湫Γ骸罢娈斕尤蚀?,便能容得下你我待太子的客人不敬嗎?你記住了,這陸公子,是太子的客!太子的貴客!” 第188章 (修bug) 陸長亭坐在窗下拆著信, 拆到一半時,他忍不住朝朱棣看了過去。朱棣正注視著他, 坐在那里動也不動, 像是半點興趣也無。 “四哥不過來與我一起看嗎?”陸長亭揚了揚手中的信。 朱棣搖了搖頭:“不必,你看便是?!?/br> “真不看?” “嗯,你的信, 四哥便不看了?!敝扉φf著低頭端起了茶杯,再不往陸長亭這邊看來。 陸長亭也不再多說,當即便將那書信拆了個徹底。信中字跡很快便入了眼簾。 的確是太子朱標的筆跡。 陸長亭微微低頭,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待看到結尾處,陸長亭的臉色已經微微變了。朱棣注意到陸長亭的表情變化, 卻并未詢問信上寫了什么。 陸長亭合上了手中的書信,低聲道:“查出來了, 我們剛從應天府啟程, 便查出結果來了?!?/br> “是誰人在背后動的手?”朱棣這才出聲問了一句。 “柳妃?!?/br> “柳妃?”朱棣微微皺眉,半晌才從記憶的角落里將這個人扒拉了出來:“太子次妃?早已被拿下的那個柳氏?” 陸長亭點了點頭:“誰也不曾想到,她會留這樣一手。不過還有一點未明?!?/br> “什么?” “她早已伏法,又怎會算到日后太子妃會搬到何處居住呢?如此, 她又怎么下手設風水陣呢?就算她留下了宮女來完成她的遺命,那些宮女也總不會是個個都精通風水, 無論太子妃在何處, 都能隨心所欲地變幻風水陣吧?所以……這風水陣關鍵所在何處,仍舊無人知曉。只是有人供出了柳妃而已?!?/br> 朱棣沉聲道:“皇宮堅固如銅鐵,尚且有如此jian人……實在令人防不勝防?!?/br> “是啊?!标戦L亭不由得低頭深思起了這件事的后果。 白蓮教滲透如此之深, 倒是比那明教還要可怕三分了。如今洪武帝當政且不說,日后輪到朱棣做了皇帝,他又豈能容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