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而抑郁癥和人格分裂,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開解的,而是要長期的心理治療,以及輔助藥物治療。這些都不可能做到,太子妃便只有……死這一道了。 “還有便是……中了什么巫蠱,降頭……”陸長亭無奈地道:“應該……應該也不是。若是巫蠱加身的人,會日漸衰弱。太子妃不對勁的時日已經不短了,但卻面色紅潤,看不出半點不對勁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巫蠱了。而中降頭,也有個明顯的征兆,那便是人的上眼白會有一道豎線,灰色為符術,黑色為降頭術?!?/br> 朱標從前哪里聽過什么降頭術,此時聽得渾身發冷。 呂氏柔美的面孔頻頻從他腦海中閃過,勉強撫慰住了他那顆越發冰涼的心。 “所以……如此一排除,倒是風水的可能性最大了?!?/br> 陸長亭沒說話,照他看來,什么可能性都不大。他低聲道:“太子可請過太醫為太子妃瞧一瞧?許是誤食了什么東西呢?” 朱標嘆氣道:“昨日我已經請太醫瞧過了……沒結果,瞧上去一切都好?!?/br> 陸長亭只能再次嘆一聲。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朱標這是鐵了心的,要讓他認下這是風水之故??! 朱標馬上又道:“若是長亭方便,明日我便帶長亭再在東宮中走一走……”此時在朱標的眼中,陸長亭已然比欽天監要值得信任百倍了。 朱棣始終在一旁冷眼看著,沒有插嘴說一句話。 在他看來,太子妃是死是活,都與他的長亭無關。那太子妃既然有了過錯,朱標卻還為這樣的人,拉著他的長亭下水……朱棣心中更加泛起了冷意。 此時朱標迫不及待想要帶陸長亭去看東宮的舉止,更令朱棣不喜。 但朱標哪里會顧忌到朱棣的心思呢? 想著洪武帝的生辰就快到了,陸長亭便應下了明日的東宮之行。當然,太子妃的居所也是要去走一走的,只是朱標沒有掛在嘴上,陸長亭卻不會忘記這一點。 朱標揉了揉疲累的眼角,讓人送著他們出去了。 陸長亭和朱棣步履不緊不慢地跨出了宮殿。 陸長亭緩緩松了一口氣,他有些想要去握一握朱棣的手,但是又礙于還在宮中行走,最后只能強行忍下了。 陸長亭對情緒極度敏感,尤其是朱棣的情緒。還沒走出那宮殿,他便感受到朱棣的極度不悅了。朱標與他說的話越多,朱棣就越是不悅。他當然知道這并非出自吃醋,而是因為在朱棣看來,他就是這樣無力的、眼睜睜的,看著朱標拉著陸長亭去做一件高風險的事。 這種滋味兒肯定糟透了。 所以他才想要安慰朱棣,起碼可以將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對方。 兩人面上掛著如出一轍的冷淡,只是一人因為心頭不快,一人則是因為忍著牽手的欲.望。 因為兩人平日也常這樣表現,旁的人倒是沒覺得詫異。 等出了皇宮,燕王府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頭了。趕車的是程二。兩人一上了馬車,自然就沒了什么顧忌。反正程二是極為信得過的。 陸長亭想也不想就一把握住了朱棣的手,然后低低地叫了一聲:“四哥?!?/br> 朱棣的情緒驟然被拉了回來,他轉頭看了看陸長亭,低聲道:“怎么了?”冰冷的味道消失了個干凈,他拿出了自己此刻最大的耐心和溫柔。 陸長亭心底軟了軟,低聲道:“四哥莫要生氣?!边@句話說的有些沒頭沒尾。生誰的氣,生什么氣? 不必多說,朱棣已然知道他的意思。朱棣緊閉著唇沒有說話。他當然是生氣的,氣朱標的過分,更氣自己的本事不夠。 這時候的朱棣哪里知道,日后的勝利者正是他自己呢? 陸長亭看了看朱棣面上的情緒,發覺到他的情緒還有些不穩,于是伸手悄悄勾了勾朱棣的小拇指,甚至還像是不經意間一樣,磨蹭過了朱棣的腿。過于曖昧的動作在朱棣身上點了一把火,于是效果奇佳地讓朱棣再沒有了生氣的機會。 朱棣將陸長亭用力攬在懷中,陸長亭覺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一點點疼,但是想到這樣的姿勢也算是一種極好的發泄方式,便干脆放棄了掙扎,就這樣任由朱棣將自己狠狠扣在他的懷中。 而這個動作過后,朱棣什么話都沒有再說,別的動作也沒有。陸長亭只是從他下.身某個部位的變化,才感覺出來了他此時并不是呆滯的。 車廂里靜寂極了,一時間只能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朱棣方才貼著陸長亭的脖頸道:“長亭與太子說,太子妃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因而才對旁人漠視?” 陸長亭點頭。 “不是巫蠱,也不是降頭?” 陸長亭猶豫了一下:“我對這兩樣并無多少研究,但應該不是的?!?/br> 朱棣似乎在他耳邊輕嘆了一口氣,似乎還帶著些惋惜的味道。 陸長亭當時便愣住了,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四哥?”他以為自己方才聽見的都是錯覺。 朱棣這才又道:“可惜了……若世上真有這樣的法子……” “真有,如何?”陸長亭有些想不明白朱棣此時話中的意思。不過朱棣這會兒沒了方才的不悅,就已經很好了。 朱棣貼得更近,嘴唇幾乎碰到了陸長亭的耳垂。陸長亭身上敏感地微顫了一下,隨后就聽朱棣壓低聲音,帶著迷醉人的音色,還帶著一點兒不懷好意的味道:“若是真有,我便恨不得讓長亭變得眼中只有我一人,待旁人都視若無物才好?!?/br> 陸長亭萬萬沒想到他口中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陸長亭以為自己會rou麻到不行,但現實卻是,他的耳垂泛起了紅,心跳加快,甚至四肢都有種如同過電般的酥麻感。陸長亭頗為無奈,難道他骨子里還是個受虐狂不成?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方才朱棣展現出的強烈的龐大的占有欲,的確會點起人的腎上腺素。 陸長亭不自覺地掐住了朱棣的手背。 而朱棣的目光緊緊盯著陸長亭白皙中泛著紅的耳垂,眼底漸漸浮現了些迷醉的味道。哪怕只是瞧著長亭的耳垂,他竟也有種“情.色”的味道……于是朱棣不受控制地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 陸長亭忍不住再度顫了顫。 他很快想到了外頭還有個程二,外面還圍著太監、侍衛……于是陸長亭一把推開了朱棣,朱棣毫無防備,就這樣被他推開了。 陸長亭覺得這樣下去,實在太容易從擦槍走火發展到大戰一炮的,待會兒下馬車那還能看? 朱棣被推開之后,明顯露出了沒被小白兔填飽的大尾巴狼的不滿…… 陸長亭這時候突然接回了上一個話題,道:“若是我變成了那樣,那我也離死不遠了?!鄙钪袕膩砭筒皇侵挥小皭矍椤?,若是他眼中只剩下了朱棣,那還了得?且不說他自己會想死,周圍的種種因素加身,他也總會死的。 朱棣被驚了一跳,忙抬手輕撫過陸長亭的頭頂,低聲道:“四哥胡說的,莫要與四哥計較?!?/br> 陸長亭淺淺松了一口氣??磥碇扉σ膊粫c他計較,他讓他欲.求不滿的事了。 車廂內重歸于安靜。 又過了一會兒,陸長亭才低聲問:“明日四哥還和我一同進宮嗎?” 朱棣皺了皺眉:“不了,明日……明日你也推了?!?/br> 陸長亭一怔:“為何?” 朱棣冷聲道:“雖說太子之請,無人可拒,但你卻不必那般鞍前馬后為他cao勞。明日隨我去見白蓮教的人?!?/br> 陸長亭想了想,也就點頭了。的確……小人物不能反抗大人物,但卻可以讓大人物知道,小人物也并非揮之即來的人。 待回到燕王府后,二人都沒再提起馬車上的話,他們早早洗漱過后,便分屋睡了。 燕王府人心不齊,朱棣如今想要維護住陸長亭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強烈,自然不愿在應天輕易暴露了他同長亭的關系。 …… 月上中天。 年紀不大的宮女被驅出了院子,昔日與她同住的姐妹在里頭奚落她。 “她都被趕到小廚房去劈柴燒火了,怎的還有臉來與我們同???” “正是正是,我聽總管說,她可是得罪了王爺,我們可不愿再沾上她,惹得一身sao!” “誒,這是她的鞋沒拿走呢……” “給她扔出去罷……” 那宮女咬住了唇,淚眼盈盈。是……是她做錯了嗎? 可、可她們不都素來如此嗎? 宮女在院外蹲下,想要回想從前在宮中的生活,但是此時細細一想,竟是有些想不起了……好半晌,她才隱約記起當年宮中姑姑說的話。 “我們是奴是婢,生死都是皇家的,皇家的主子便是我們伺候一輩子、效忠一輩子的對象。若是哪日得了好的去處,也莫要得意過頭,便忘了自己的原形……” ———— 翌日,天亮起。 陸長亭難得一個人睡,他睡得竟是有些不大安穩。他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又換了一身衣裳。朱棣仿佛與他心有靈犀一般,竟也是早早就醒了。 兩人用了早飯。 隨后便聽人報,太子的人來了。 這方話音剛落下,又聽人報,皇上派人來了! 這后者自然更非比尋常,那前來報信的奴仆腳快得仿佛要飛起來了一般。 朱棣親自起身迎了人。 朱棣正要替陸長亭拒了太子那邊,卻見洪武帝派來的公公笑道:“這位可是陸公子?”不待陸長亭回答,那太監隨后又道:“皇上要召見陸公子,說是許久未見了?!?/br> 陸長亭微微驚愕,他對老朱家可沒什么作用了吧?洪武帝怎么會召見他? 其實那太監傳完話也有些驚訝。這陸長亭從前是有點本事,但那也只能算是微末本事,如何值得皇上召見呢? 太子這邊的人,燕王府的人……大家都是這樣想的,他們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當然,若是猜透了那還了得?所以那太監沒有再多想,只是在陸長亭的跟前將自己的言行放得更為尊敬有禮了。 有了洪武帝的話,太子那邊派來的人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陸長亭整飭一番后,便跟著朱棣一塊兒上了馬車。 只是馬車并非往皇宮去,陸長亭忍不住問:“這是……這是往刑部去?”畢竟白蓮教的人犯似乎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朱棣搖頭:“是詔獄?!?/br> 陸長亭小心地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勉強從這條路上找出了一點熟悉感來??磥淼拇_是往詔獄去的。也是,白蓮教的事何等重要,動用詔獄也并不奇怪。 很快,馬車就停住了。 朱棣和陸長亭先后下了馬車,隨后陸長亭便一眼瞥見了旁邊灰撲撲的馬車。 那馬車雖然看上去極為不起眼,但是陸長亭卻覺得那說不好便是洪武帝的座駕。 朱棣趁著旁人沒注意的時候,暗暗捏了一把陸長亭的手,道:“走吧?!?/br> 陸長亭點頭,跟著一塊兒走了進去。 熟悉的一條道,倒是沒剛進來的時候那樣驚奇了。陸長亭波瀾不驚地走過詔獄的小道,然后抵達了關押白蓮教人犯的地方。緊接著,陸長亭還聽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 “放我……放我出去……”那聲音雖然有些嘶啞了,但卻能讓陸長亭清晰分辨出來,那是楊清的聲音。 陸長亭微微挑眉:“他倒是有骨氣?!边@么久都沒來求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