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陸長亭面上漸漸涌現出了笑容,神情也驟然放松了下來。 朱棣將他面部表情的變化收入了眼底,一句話漸漸滾到了舌尖上來……長亭是為了幫我嗎? “是啊?!标戦L亭應道。 朱棣驟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忍不住問出了聲。但是長亭說的什么?他說“是啊”……雖然只是那樣輕描淡寫的口吻,但越是如此輕描淡寫,就越是戳動了朱棣的心。 朱棣掩下眼底激動得難以自已的情緒,將陸長亭摟得更緊了:“那就請長亭……再多幫我一些?!?/br> 朱棣從前是獨立且信奉強大的,但是在陸長亭的跟前,他甘愿將自己放置到弱勢的位置上。 能得長亭的掛心,可不容易…… 朱棣激動之下,望著陸長亭那張精致的面容,越發地難耐,于是將陸長亭按住忍不住又來了一番被翻紅浪…… 若非手邊沒有可用的東西,朱棣一度覺得自己差點真的控制不了自己進入陸長亭的身體了。 陸長亭本就是強打著精神和朱棣說了會話,這會兒力氣全然用盡,自然是更沒什么精神了。他也就很是干脆地閉上眼,沉沉睡去。 朱棣轉頭看了看他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地描繪勾勒過陸長亭的五官,連手指暴露在外凍得冷了都毫無所覺一般…… 也許,長亭心中也是心悅我的呢。 想到這一點后,燕王滿足地睡了過去。 ———— 新年一過,才剛剛入了洪武十八年的正月,洪武帝便下旨令馮勝為將軍,出征哈納出,先集結于通州,而后直掏金山。 這對于洪武帝來說是個大事件,對于被任命為將軍的馮勝來說也是個大事件。但百姓們對此卻并無所覺……因為這些事離他們實在太遠了,他們過了年便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當然,緊密關注著此事的還有陸長亭和朱棣。 而這時候,準備好的內庫鈔也撥到了北平來…… 一切仿佛都在為將來的戰爭而準備著。 那場戰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卻是洪武帝試驗兒子本事的一道難題。 陸長亭畫出了曾經在博物館和軍事論壇里看見過的明朝火銃的圖示,他沒有急著交給燕王府的人來督造,而是先問朱棣要了些用料,之后交給了計寶山。 計寶山拿到圖紙后,還笑了笑:“這是火銃模樣的風水物嗎?”計寶山并沒想到這是將來要拿上戰場使用的玩意兒,畢竟這和傳統的火銃不一樣,計寶山滿心想著這是新的風水物,于是就拿去試著做了…… 做火銃和做風水物的工藝不同,不過計寶山在做東西這方面確實有些天分,倒騰著倒騰著,倒也真讓他做出來些名堂了。 陸長亭暫時撒手沒再管了,他開始努力地回憶其它的武器……然后想辦法將它們一一畫下來。記憶難免有疏漏的地方,所以為了確保圖示無誤,陸長亭不得不花更多的功夫去了解火銃。 自然的,陸長亭的時間就被塞滿了。 朱棣對此倒是很喜聞樂見的,如此一來,也沒多少人能接近長亭了啊……畢竟現在和長亭打交道的,就剩下那些匠人,以及軍營中的士兵,還有王府中的下人,以及他。這么多人之中,就只有他對于長亭來說是極為特殊的,這種獨一無二的滋味兒實在太令朱棣沉醉了。 陸長亭忙著忙著,反倒忘記了自己看風水的正業。 直到史嘉賜又遣人來請他。 因著史嘉賜也是踏足過燕王府大門的人,下人們拿捏不準,便還是猶豫著將史嘉賜的人放了進來。 那跑腿的小廝生得很是清秀伶俐,笑嘻嘻的站在人前,叫人都難以對他那張臉說出拒絕的話來。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有這樣的魔力。 陸長亭毫不懷疑,這是史嘉賜刻意為之。 “史掌柜請我去做什么?” 那小廝笑道:“請陸公子去瞧風水啊?!?/br> “有何可瞧的?”陸長亭記得,那史嘉賜的宅子里沒有半點的毛病。 “史掌柜的宅子出事了?!毙P面上的笑容這才退去,反而露出了些微的苦色來。 這小廝變臉可真夠快的! 陸長亭都有些哭笑不得,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不去?!标戦L亭搖頭。 小廝呆住了,大約是完全沒想到陸長亭會拒絕了他。 “為、為何?”小廝結結巴巴地道。 “你語焉不詳,我如何能信你?”陸長亭連看也不再看他了。 眼看著旁邊的下人就要上前來請走他,小廝終于急了,忍不住道:“小人沒有欺騙陸公子,小人怎敢?主人家的宅子是真的出事了……近來主人家虧損了不少錢財,這也就罷了,路上還受了傷。主人以為是流年不利,便特特去慶壽寺拜了佛,那慶壽寺的主持見了主人,還道主人命中本來是沒有此劫難的……” 小廝這般模樣,方才泄露了兩分真性情。 “慶壽寺主持說的?”陸長亭問。 小廝連連點頭:“是,正是那位年輕主持!” 其實道衍的年紀已經不算年輕了,但若是以一家寺廟的主持之位來衡量,他倒的確是年輕的。 道衍的確有這樣勘人命數的本事,而這小廝不敢平白無故張嘴就扯慶壽寺主持,畢竟稍微有些消息門路的人,都會知道他同道衍乃是師徒關系。小廝自然不敢在他跟前撒這樣的謊話。所以可信度是極強的。 只是史嘉賜怎么會出事呢? 陸長亭不得不想到小廝描述的,“主人家以為是流年不利”。 流年不利這個詞,對于普羅大眾來說,就是一個對運氣不好倒了霉的形容詞,但是對于風水師來說,流年也乃是風水學的范疇。 有時候宅子主人遇了流年,宅中又有五黃二黑形成,那么宅子主人必然會倒大霉…… 勘宅有時候也會瞧一瞧流年…… 所以也許那時候史嘉賜就感覺到,宅子有異了? 誰會犯到史嘉賜的頭上去?將原本完美的風水作以改動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背后的人必須得小有些本事方才能成事。 為了生意上的事? 應當不可能吧……那當鋪掌柜的例子在前,誰還敢前赴后繼? 陸長亭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被勾起了兩分興趣。 “先回去等著吧?!标戦L亭淡淡道:“這幾日我都有些忙碌,若是得了空,便會前往探望史掌柜的?!?/br> 小廝雖然很是失望,但到底還是露出了笑容來,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被下人請了出去。 陸長亭當然不會立即就跟著回去,一直都有人負責盯住史嘉賜,讓盯人的報上消息來便知曉有沒有這件事了。 大約兩日后,陸長亭方才從盯梢的口中確認了此事。 陸長亭慢條斯理地看了書,練了功夫,用了飯,然后才帶著馬三保,還有幾個侍衛,往史嘉賜的宅子去了。 一路上他們陣勢浩大,還吸引了不少百姓的視線。此舉還有個作用,那就是以防那史嘉賜有什么陰損手段等著他。 白蓮教的人么,他總得提個心眼。 待陸長亭出了王府,這廂朱棣回到王府就撲了空,沒多久,道衍前來,也撲了個空…… 兩人聽著那下人回稟陸長亭出府的消息,彼此看了一眼,還是朱棣當先出聲道:“里面請?!?/br> 于是兩人方才放棄了僵持的姿態,往花廳里面走去了。 下人們都知道王爺在接待極為私密的客人,所以很快便退下去了,侍衛們還在門外站起了崗。 道衍往外面掃了一眼,落座下來,端起茶杯淺抿一口,而后方才如同漫不經心一般,道:“燕王欲如何處置自身的感情?放任其吞噬自己嗎?” 朱棣半點慌忙也無,他甚至是不緊不慢地道:“道衍,你有所逾越了?!闭绠敵醯姥懿皇且仨氝x擇朱棣一樣,如今朱棣也不是必須要選擇道衍。 道衍也沒被朱棣這句話嚇住,他巍然不動地往下道:“我是不愿見到燕王玩火自.焚?!?/br> “道衍說笑,我手頭哪來的火?”朱棣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若是你今日前來,只為與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那便請回去吧?!?/br> 朱棣快步走到門邊,門外的下人見狀馬上進門來,收走了朱棣的茶杯,以及道衍才喝了一口的茶水。 道衍:…… 道衍重整面色,垂眸道:“燕王也不為長亭考慮一二嗎?若是燕王有后悔時,可將長亭送至慶壽寺,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兩三年……沖動自然便淡了?!?/br> 朱棣一句話也沒說。 門外的侍衛和下人們也沒聽清里頭的道衍說了什么。 但就在這瞬間,他們聽見“喀拉”一聲……齊齊僵硬地轉頭一看……門框……門框被生生掰下來了一塊。 這一幕也落入了道衍的眼中。 道衍自知武力值不高,于是默默地閉了嘴。 “送他出去?!敝扉渎暤?。 道衍馬上道:“我在此處等長亭?!?/br> “不必等了!”朱棣不再收斂自己的怒氣,聲音陰冷得幾欲結冰。 一旁的下人們被嚇得腿都軟了,侍衛們好歹還見過世面,只是默契地齊齊低下了頭,不敢在這時候再惹朱棣生氣。 道衍站起身來:“王爺在擔憂什么?我不會對他說出不該說的話……” “你已經說出不該說的話了,出去?,F在,馬上離開燕王府!”朱棣的怒氣噴薄而出。 下人們忙跪了下來。 道衍卻是慢慢朝著朱棣走近:“他是我的徒弟,我總該提醒他一二,燕王,我可以不說其他話,我可以當做您已然做好了遭受沖擊的準備。但我總該要關心長亭一二的,他年紀小,我不希望他因一時而毀了一世?!?/br> “提醒我什么?”上了馬車的陸長亭,突然記起沒與朱棣打一聲招呼,若等朱棣回來,知道他去了史嘉賜的宅子,必然會醋意大發。雖然吃醋也能增進感情,但陸長亭想著想著還是返身回來了。 哪里知道,他才剛走到花廳外,便聽見了朱棣怒斥的聲音。 陸長亭心底咯噔一下,已然猜到了是誰和誰發生了沖突。 果然,待他走到了門外,便見到了道衍那張臉。 “長亭來了?!钡姥軗P起了笑容,看不出半點怒氣和不快。在他的映襯之下,此時朱棣的面部表情更仿佛地獄閻羅一般了。 “來了?!标戦L亭這會兒是輕松極了,道衍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那個極難對付的歷史名臣了。 “讓他們退下吧?!标戦L亭轉頭道。 朱棣揮揮手,花廳的門便關上了。 “長亭喜歡燕王?”道衍開口便問。 若非陸長亭早早做好了準備,怕是要被一口水給嗆死了。 朱棣登時就沉下了臉,覺得道衍實在問了一個極爛的問題,就這么個爛問題,他都是不敢問的!怎么能從道衍嘴里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