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可是……可是東留先生叫這個少年什么?他叫少年為“陸兄”,他們是認識的!而且這少年能被東留先生以平輩論交,說明他是真有本事的…… 一連串的打擊降臨到了桂師父的頭上,他的腦子完全處在了混沌的狀態,連后悔都忘記了…… “如何?桂師父覺得他可有資格?”陸長亭問他。 桂師父嘴唇哆哆嗦嗦,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鄧妃看了一眼桂師父,不知道怎么突然間桂師父就變成這樣了,就因為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東留先生嗎?他們能撒謊說是東留先生的徒弟,現在當然也能一口咬死這人不是東留先生??! 這個蠢貨! 鄧妃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了一句。 鄧妃只得遲疑出聲道:“這人便是東留先生嗎?” 杜乘興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鄧妃小聲道:“王爺,陸公子年紀輕,要小心他被人欺騙呀……”說著鄧妃便朝杜乘興看去,眼里滿滿都是不信任的味道。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杜乘興乃是弄虛作假的人。 陸長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這世上竟然真有這樣厚顏無恥之人,明明弄虛作假的是他們,卻還能理直氣壯地去懷疑別人。 陸長亭看向桂師父:“桂師父不是師從東留先生嗎?桂師父說,這位可是東留先生?” 桂師父張了張嘴,臉色控制不住地開始發白。 而不等他開口,杜乘興已經擰眉怒聲道:“什么師從自我?我絕沒有這樣的弟子?陸兄被這人欺騙了!” 桂師父額上開始往外滲冷汗了。 鄧妃朝桂師父看了一眼。 桂師父咬咬牙,道:“此人、此人并非我的老師東留先生?!?/br> 第123章 陸長亭和朱樉連個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便聽杜乘興怒聲斥道:“好一個顛倒是非黑白,裝我的徒弟裝不成, 便要抹黑我的身份了嗎?這倒是新鮮了, 我頭一次聽見別人說我冒充東留。哪里來的賊人,行騙行到秦.王.府里來了!” 杜乘興似乎并不擅長罵人,在叱罵桂師父的時候, 杜乘興自己也氣到胸膛起伏不定,面色鐵青。 因為他本身的面孔看上去就顯得很刻板嚴肅,此時化作鐵青色之后,看上去就更為駭人了。 陸長亭注意到桂師父的額上又滲出了些汗水來,隨后他還隱晦地朝鄧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鄧妃的目光有些冷。這時候,陸長亭已經完全可以判定, 鄧妃就是背后主使了。 “桂師父認為他不是東留?”陸長亭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 無數壓力降臨在桂師父的頭上, 這時候他幾乎說不出辯駁的話來。鄧妃看了一眼桂師父,她當然不能理解桂師父此時心理上的壓力之大。這時候必須得有人出聲啊…… 所以鄧妃猶豫地開口了:“陸公子,若無證據,誰又能說明, 他就是東留先生呢?事關重大,還請慎重為上?!编囧@段話說得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但實際上, 她就是在將杜乘興往騙子上釘。 這時候的鄧妃都還很沉得住氣,畢竟勝利就在眼前,很容易就能迷惑了人的眼。 此時杜乘興已經是怒不可遏了, 他冷聲道:“我沒想到,有一日我居然還要費盡心思來證明我是我自己?!倍懦伺d轉為冷笑,而后從懷中掏出了一物,道:“這乃是一月前我尚在皇宮時,皇上親自賜下的。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什么!” 那是個羅盤,上面印有皇宮賞賜品獨有的印記。同時上面還留有杜乘興的名號,正是東留二字。 什么都可以作假,唯獨皇上賜下來的東西是無法作假的。 陸長亭出聲提醒道:“桂師父可要辨認仔細了,若是敢隨意指認皇上賞賜之物是假的,那犯的可是大罪……” 他們在與桂師父說話的時候,始終都沒忘記時刻關注著一旁的鄧妃,鄧妃此時已經表現得有些焦灼難安了,她面上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但是嘴角不自覺地繃緊,目光銳利起來……種種細小的反應,都將她此時的心理表露無遺。 桂師父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就在鄧妃恨不得替他開口的時候,朱樉突然出聲了:“不如鄧妃也來瞧瞧?” 之前壓力沒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鄧妃自然沒什么感覺,但此時聽見朱樉出聲,鄧妃幾乎四肢都僵住了。 她總覺得……朱樉看著她的目光似乎微微變了。 “妾相信王爺,王爺若是信了這人是東留,那妾也是信的?!编囧Я艘Т?,最后選擇了這樣一個穩妥的回答。那桂師父自然就被她所拋棄了。當然,本來就只是一顆棋子,對于鄧妃來說一直都是無關緊要的。 桂師父的身體猛烈一顫,轉頭看向了鄧妃。 鄧妃察覺到了朱樉的態度,所以她才會選擇放棄這次機會。如果說之前她還沉浸在勝利之中,那么當朱樉冷聲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就瞬間清醒過來了。她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拋棄一個不重要的人,反正以后總還有著大把的機會?,F在她必須得跟著朱樉的步調走,牢牢抓住朱樉,不然若是待會兒將她也一起發作了,那便真的完了。 鄧妃自以為自己做了最好的選擇,她可以用一張利嘴,將她和桂師父的關系割舍干凈,但是她卻忘記了,一旦被她拋棄之后,桂師父為了自保會做出什么事來。 “鄧妃何必說得如此勉強?本王知道鄧妃恨不得連長亭也說成是騙子,唯有桂師父才是可信的。畢竟,他是來自你的授意啊?!敝鞓据p飄飄地道,隨即冷漠地看了鄧妃一眼。 陸長亭不知道這一刻鄧妃在想什么,但他看見鄧妃仍舊能維持住鎮定,還笑著道:“王爺說笑了,桂師父確實是妾請來的,但何來授意之說???” 朱樉看著她這般無辜的模樣,便覺得怒從心起。站在一側的陸長亭,能清晰地捕捉到朱樉脖頸上微微突出的青筋??梢娭鞓疽呀浛煲┡綐O點了。 杜乘興此時也很不高興,哪怕對面站著的乃是秦王的妻妾,他也仍舊毫不客氣地開口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次妃何必回答得這樣勉強?!?/br> 鄧妃被掃了面子,臉色頓時就變得不好看了起來。 陸長亭見狀暗暗搖頭,只能說鄧妃著實太過于自信了,她或許根本沒想過,會有這么多人不給她面子,這樣毫不留情地駁斥她。 “看來你才是騙子了?!敝鞓究粗饚煾傅吐暤溃骸氨就踉缭诰熁蕦m之中便見過東留先生,如今你們倒是敢睜眼說瞎話,硬是指著東留先生說是假冒?!敝鞓久偷匾慌淖腊福骸澳銈兌紝⒈就醍斒裁??以為本王就那樣好欺騙嗎!” 桂師父渾身一軟,終于跪倒在了地面上。而此時桂師父比鄧妃想到的更多,秦王是什么人?會輕易被他們騙了嗎?也許……也許從一開始秦王就沒信任過他們吧……桂師父眼前又浮現了陸長亭的那張臉。 而這個長相過于美麗的少年,也是當真有本事吧,只是他被先入為主所蒙蔽,才完全沒能想到,他們早早就設下了陷阱,就等著他出丑……不然,東留先生怎么可能恰好出現在這里呢? 桂師父根本不知道,是他自己撒的謊才將他自己帶入到了地獄之中。 “方才我們是如何說的?”朱樉淡淡道:“哦,本王說,若是你有半句謊話,本王便扒了你的皮點天燈?!?/br> 桂師父一臉驚駭地看著朱樉,他沒想到朱樉真的說到做到,說要點天燈,就真的要拿他點天燈! “不,求王爺饒了我吧!王爺……求王爺饒命……”桂師父終于開口叫出了聲,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恐懼,所以桂師父的聲音沙啞極了。他的內心在劇烈地掙扎著,整個人都叩倒在了地面上,面朝下,使得旁人都看不清此時他的面上是什么表情。 陸長亭看了他一眼,頓時覺得,鄧妃和桂師父的聯盟怕是很快就要潰散了。 而鄧妃這時候才遲緩地發覺到了不妙。 她心跳如雷,但是面上卻不敢泄露半分,只是人在驚恐和擔憂之下,怎么可能會沒有表現呢?她的面色也開始透出白來。就像是剛剛桂師父意識到大事不妙之后一樣。 “去,找兩個侍衛來,就在這里,扒了他的皮?!敝鞓纠渎暤?。這一面才是屬于皇家人的真實的一面。他們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一旦被他們拿捏住證據,你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鄧妃站在那里,明明身邊還陪著丫鬟,身后還有下人,但是鄧妃卻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地站在那里…… 很快,侍衛真的按照朱樉所言擺好了刑具。 陸長亭走到杜乘興身邊道:“我本想勞煩東留兄的便是查證此人是否在撒謊。我說這宅子中沒有陰煞,他卻偏說有。我問他跟誰學的風水,他便說拜在東留先生門下,我正覺無從查證的時候,東留兄便到了……” 杜乘興此時的面色已經好看了不少,他淡淡道:“此乃緣分?!?/br> 陸長亭笑了笑,道:“是啊,緣分啊?!?/br> 就這么簡短的兩三句對話傳入了鄧妃和桂師父的耳中,所以……這根本不是有預謀地對付他們?而是就那樣的不湊巧,前腳剛撒了謊,后腳東留先生便到秦.王.府來了。 所以……他們只是敗給了這樣一個不湊巧? 這比刻意為之還令他們難以接受,桂師父匍匐在地面上的身子晃了晃,陸長亭甚至覺得他可能會氣得吐出血來。 有什么比這更難受呢?你辛辛苦苦部署了那么久,自以為天衣無縫了,眼看著你就要和勝利握手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意外,一個巧合給你全盤摧毀了,現在你還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種滋味兒簡直令人憋屈到了骨子里去。 “既然事情已了,東留兄便回去歇息吧,待之后我再來請教東留兄?!标戦L亭淡淡道。 杜乘興也不是笨人,他知道秦.王.府中必然是出了什么事,下面秦王肯定是要料理府中之事的,若是他再不識趣地留下來,那可就不好了。 杜乘興點了點頭,道:“今日來這一趟也值得了,至少揭穿了一個騙子的真面目。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見?!?/br> “再見?!标戦L亭道。說實話,杜乘興這樣配合的態度,都是令陸長亭覺得很是驚奇的。 杜乘興很快由太監引著帶出去了。 朱樉指了指刑具的方向:“開始吧?!?/br> 桂師父瞪大了眼,真、真的要將他點天燈? “王爺,求王爺饒了我……不不,是小人。求王爺饒了小人,小人并非有意欺騙王爺,這都是……都是旁人指使的……王爺,求王爺饒了小人吧,小人愿意說出那背后指使之人!” 侍衛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刀泛著冰冷的光,桂師父幾乎能想象到,當第一刀落在自己頭皮上的時候,該是何等痛苦的滋味兒……桂師父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他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說話也是哆哆嗦嗦,帶著濃重的恐懼和畏縮。 他的面色慘白,額上的汗水已經結成了豆大的汗珠。 “王爺……小人什么都說……求求你……王爺……”到了后面,桂師父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嘶吼。 而桂師父的聲音,實際上也在無形中給鄧妃增添了不少的壓力。 鄧妃也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若不是身邊的嬌蘭扶住了她,那么鄧妃顫.抖的模樣會變得更為明顯。 “可本王不想聽?!敝鞓镜溃骸氨澈笫呛稳俗魉?,本王心底已經有數?!?/br> 就在朱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鄧妃狠狠地打了個激靈,鄧妃知道這樣會暴露自己,但是……但是她已經全然控制不住自己了…… 鄧妃害怕極了。 她身旁的嬌蘭小聲道:“王爺,次妃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很呢,求王爺允奴婢帶次妃回去歇息吧?!眿商m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她的借口找得很好,但是朱樉心底的怒氣積蓄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會輕易放人呢? 朱樉淡淡道:“今日沒有本王的允許,誰都不能走。之前鄧妃說得好,此事事關重大,不僅與公子的安危有干系,還牽扯上了已故的王妃王氏。怎么能輕易放過呢?鄧妃乃是公子的母親,怎能輕易離場?” 鄧妃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此時她的模樣和那桂師父之前何其的相似。他們都是一樣的,心理防線正在步步緊逼之下緩緩崩潰,直到最后徹底崩塌。 朱樉一聲令下:“扒了他的皮!” 侍衛捏著刀,將桂師父按在地上便要動作。 桂師父劇烈地掙扎起來,口中翻來覆去都是為自己辯解的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過是騙了秦王,為什么就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等等?!敝鞓就蝗怀雎暤?。 桂師父高高懸起的心跌落回去,整個人急.促地喘著氣,鄧妃也終于從屏息中恢復了過來。他們都以為朱樉改變主意了。 而此時朱樉低聲與陸長亭道:“長亭怕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若是覺得害怕,不如便先去歇息一會兒?”朱樉還將他當作孩子,一個不能見血腥場面的孩子。 這句話一說出來,陸長亭是覺得被關懷的溫暖,而桂師父那顆剛落下來的心,便又立即懸了上去,而鄧妃心底的妒恨則是在瞬間升到了頂點。嬌蘭那般哀求,他都不肯放她們出去,而陸長亭一言未發,秦王便能體貼地想到他是否會害怕這樣的場面。那秦王為何就不想到她也會受驚害怕呢? 鄧妃看向了陸長亭。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緣故,鄧妃一時間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她泄露出了對陸長亭的敵視和憎恨。 而此時朱樉似有所覺地朝她看了一眼,這一眼,陰沉沉,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