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陸長亭話說完,卻發現半晌都聽不減回應,他不由得收回目光,轉頭看去,這一轉頭,陸長亭便見他們神色激動不已,像是尋到了大救星一般,陸長亭頓時頗有些汗顏,他委婉地出聲道:“事情還未解決,林老爺莫要高興太早?!彼膊幌胍姷竭@家人在高興過后,卻又只能失望。 林老爺這時候卻激動得有些停不下來,他擺了擺手,“不不,我是相信小公子的?!?/br> 陸長亭:…… 你相信頂個什么用???那還得看最后的成效??! 陸長亭也算是發現了,這會兒林家人正在激動的興頭上呢,不管他說什么,都是沒用的,陸長亭便也只有放縱他們去了,反正被人用崇敬的目光多看上幾眼,陸長亭也不會怎么樣。 “最后……令公子可曾看過大夫?” 林老爺一怔,“沒……沒有?!彼邕^后,忙道:“他這是中邪了??!就自從那些事兒出來以后……他就中邪了??!不然我好好的兒子,怎么會突然之間變成這般模樣!” 陸長亭無奈,“這只是你先入為主的想法,既然和尚道士都無法,那你為何不帶他去瞧大夫呢?說不定并非中邪,也并非鬼上身,而僅僅只是病了呢?” “病、病了?”林老爺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從未想到過這一點,尤其是當林家出了太多事之后,傳聞滿天飛,林老爺自己也受到了影響,他自覺地認為,這一定是被邪祟所侵才引起的。 “帶他去看大夫吧?!?/br> “好!好!”林老爺連連點頭,眼圈不自覺地紅了。 “宅中雖然風水有異,但我已經看過了,令公子居住的這間屋子,恰好是受影響最小的。林老爺尚且不曾被邪祟入侵,令公子正值血氣方剛的時候,又怎會輕易被邪祟所傷?” 林老爺再度怔住了,從前從未有人與他說這些話,因而他才從未想過這些,但此時陸長亭緩緩分析過來,林老爺仔細想一想,可不正是如此嗎?林老爺心中頓時自責更深,他雙唇顫抖著道:“若是……若是我早日知曉小公子有這般本領,便早早請小公子過來了,誰知平白耽擱了這樣久的時間……” 陸長亭無奈道:“這也當真是緣分了,若是去年,我還未到北平呢?!?/br> “???”林老爺兩眼紅紅地呆住,“小公子何時到的北平???” “去年快要過年的時候,我才到了北平?!?/br> 林老爺輕嘆了一口氣,“這還當真是緣分了,幸而小公子來到了北平,不然……不然我怕是一輩子也不會想到這些?!?/br> 陸長亭道:“要請你們再等一等了,佛像……我便暫且帶走,過兩日我會再次登門?!?/br> 林老爺也不敢催促,只當陸長亭有著自己的盤算,他點點頭,忙親自送了他們離去。 待到走出林家大門之后,街道上還有不少過往的行人忍不住朝他們看了過來,或許是好奇是誰這么大膽還敢往林家去吧。 程二連忙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朱棣搖頭,看向了陸長亭。這時候,道衍也跟著看向了陸長亭,并且還當先出聲問道:“此事長亭可解?” “我試一試?!标戦L亭當然不敢隨意放大話。若是給人瞧風水點xue也就罷了,這是什么?這是要生生破一個死局??!既是死局,人家花了那樣大的功夫,又豈是能輕易破的? 道衍輕嘆道:“由長亭,我方知何為年少出英雄?!?/br> 道衍夸人的口吻可真誠了,真誠到陸長亭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不過這點兒微末本事了……”這句話本是謙虛應對道衍的,朱棣卻是聽不過去了,忙按住陸長亭的肩膀,一邊就著這個姿勢親昵地攬著他往馬車邊走去,口中道:“長亭的本事不止微末了?!?/br> 陸長亭聞言,乖乖閉了嘴不再辯駁。 夸就夸唄,反正他還挺愛聽的。 道衍頓時便落在了后頭,他也不生氣,與陸長亭和朱棣辭別之后,便和跟隨他而來的小沙彌們一塊兒離去了,只是那小沙彌還好奇地看了陸長亭好幾眼,大約是在想,為什么他們的主持待這人這般溫和吧。 等到上了馬車之后,這會兒程二可就不再聒噪了,他老老實實地駕著馬車,大約是在林家受了點兒刺激。 這頭朱棣好奇地詢問起了陸長亭,“佛像也能用以作惡嗎?” 陸長亭冷笑道:“只要惡人想要,什么不能用于作惡?方才四哥也聽見道衍說了,怖畏金剛本是為了降伏諸魔,以及眾生的貪、嗔、癡??扇羰菍⒉牢方饎傓D換一番,它就將變成助長諸魔,引誘貪嗔癡滋生了!” “佛是什么?佛本慈悲,雖有忿怒相但也只為震懾世人,你可曾見過殺生的佛?可一旦當佛染了血,會不會就由好的佛,變為邪佛了呢?假如將這個佛像視為風水物,那么往里塞尸體的舉動,便好比是如計寶山給風水物開光一般,這個佛像也開了個光,只是這個光卻是壞的,于是它本身的性質陡然一變,從震懾教化,變成了引誘助長?!?/br> 當然,這些都還暫且是陸長亭的推測,但這個推測目前是極為說得通的。 陸長亭頓了頓,不自覺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而后繼續往下道:“若是以此為依據,繼續往下推斷,死了的丫鬟,會不會是被人殺死的?而殺她的人,是因為滋生了惡念,并且助長了這份惡念。上吊的人,會不會是因為心中的絕望被助長,因而覺得人生無趣,于是投身死亡……” 程二這時候忍不住回過頭來,隔著一道馬車門,高聲道:“小長亭啊,你這說得我都渾身發麻了,那林公子的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陸長亭沒回答程二的話,因為此時朱棣面上的表情已然分外復雜了:“若真是如此,只要再拖延上兩年,那林家必然個個死絕……” 陸長亭點頭,“不錯?!?/br> “這般殺人的本事,可著實是誰都比不上的,實在悄無聲息?!敝扉渎暤?,這會兒他便更慶幸陸長亭來到他的身邊,有陸長亭,實在可以避免不少的危險。 陸長亭嘆道:“我從前也未曾想到,竟會有人故意用風水來害人?!痹臼呛玫臇|西,卻生生被變作了殺人的利器。 “幸而有長亭?!敝扉ν蝗坏?。 陸長亭怔了怔,忍不住跟了一句,“幸而……幸而有四哥?!?/br> 朱棣聞言,心底頓時覺得暢快極了,他笑了起來,還一邊抬手去撫摸陸長亭的后腦,“此事也勿要太過憂心,你盡力便好?!?/br> 陸長亭點頭,他當然知曉這樣的道理。不過此時陸長亭就剩下了一個想法,他實在難得遇見這樣的風水局,他定要好生地破解!并且……揪出背后的人來! 陸長亭眼底的眸光堅定,朱棣瞥了他一眼,不自覺地笑了笑。 馬車外程二還在打寒顫呢,馬車里頭朱棣和陸長亭卻是極為融洽。 朱棣摸了摸腰間的佩劍,道:“今日倒是沒起什么作用?!?/br> “誰說的?”陸長亭眨眼道:“它起了作用啊,只是尋常無法注意到罷了,從我們踏入林家開始,它便已經開始護佑我們了,只是效果并不夠明顯,等到幾日后我再往林家去破解這個局的時候,四哥便能看得很是清晰了?!?/br> 朱棣點頭,“好?!?/br> 陸長亭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不就相當于他在邀請朱棣到時候,依舊與他同行嗎?陸長亭有些猶豫,萬一那時朱棣有事該怎么辦?而且程二又會擔心到極點吧? 朱棣隱約看出了陸長亭的心中所想,于是道:“你提前告知我哪一日前往便是?!毖韵轮?,便是會為陸長亭排開時間。 陸長亭心中微微觸動,輕輕“嗯”了一聲。 待回到燕王府之后,朱棣便匆匆又從燕王府離開了,可見他本是有事要做的,只是放心不下才決定跟隨陸長亭前往。 陸長亭抬手揉了揉額角,回到屋子里,讓人泡了茶準備了點心送來,而后便開始靠著回憶,畫下那林家宅子的結構圖。 這樣的大宅子,當然都是四合院的格局。和尋常的宅子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因著林家只是乃商人之家,于是宅子雖大,卻只是二進的院子,也就是只要跨過二門,后面便是融為一體的內院了。外院僅僅只是倒座房而已。 現什么極為明顯的風水問題。這可不像是當初的朱家宅子那樣,處處都是常識性的錯誤。林家宅子的挑不出錯,本讓陸長亭覺得有點苦惱,惱于難以下手,但此刻他卻有種異樣的滿足感。若是能破解此局,陸長亭相信,他心底的滿足感將會變得更大。 結構圖很快就被畫好了,陸長亭重點標注了幾個出過事兒的地方,標注出來之后,陸長亭也很快發現了其中的不同之處。 這幾個方位分布得很均勻,可以連成一個圈兒,但這個圈兒呢,它有一個缺角。 那就是林公子的那個缺角,那里恰好是風水局無法兼顧到的地方,也就是最為薄弱的地方。就好比那破陣一般,一個陣里,總有一個地方是生門! 陸長亭很快便推測出另外幾個可能出事的地點。 因為是風水出了問題,那么宅子里必然分為受影響最強,受影響最弱,和影響一般三類地方,那些人死亡的地點無疑便是受影響最強的,根據這條線,自然便可琢磨出其它受影響最強的地方來。 陸長亭挨個圈了出來。 確定地點之后,一是為防止再出事,二則是陸長亭可以畫出風水局中煞氣的路線。不管你是什么氣,你都得遵循一個運行路線。找出路線來,便可找到這個風水局是怎么運行起來的。這個過程不算多么復雜,只是略有些瑣碎,一旦做習慣了之后,便也就沒什么困難了。 陸長亭又拿了張紙出來,接著畫線。若是此時有旁人在側,看見陸長亭在紙上畫的線,定會覺得這般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陸長亭最后在紙上定了幾個點。 而這幾個點,便是有可能埋了東西的地方。 光靠佛像是撐不起這個窮兇極惡的風水局的,還得加上其它的輔助方才可能。 陸長亭卷起了紙,心下卻并沒有這么快便松緩開,風水局鑄成已然有一年之久,對宅子的影響不小,哪怕毀去這個風水局,林家宅子一時之間也不可能全然恢復,風水局所留下的影響依舊在,也就是說宅子的風水本身就已經被破壞了,必須還得想辦法修復才行。 而這便需要陸長亭布下另外的風水局,以幫助林家回轉氣運。 陸長亭揉了揉腦袋,這次的事兒,著實不是一般的艱難啊。他再翻出一張紙來,繼續涂涂畫畫。林家見了血光,必須得先消去血光的影響,其次是重新將林家旺起來,恢復到從前生意順暢興隆的時候。這兩者,前者相對來說更好解決一些,畢竟前者乃是道衍便可解決的,可暫避血光,之后再調整風水時,陸長亭從計寶山處拿點風水物也可行。而后者就沒那么容易了。氣運損傷去得快,要恢復,可就難了。 陸長亭合上紙張,起身去用飯了。 定制計劃不在這一時,他沒必要這般緊趕慢趕。 接下來兩日,陸長亭的時間都花在了核實之上,待到核實之后,他便和朱棣再度坐上馬車,往著林家去了。 而林老爺這頭,已經等得有些心焦了。 而這一日,也是第三個大夫來到林家看診的日子。前兩個都瞧不出林公子是什么毛病,林老爺心底都有些懷疑,陸長亭是不是說錯了,但隨即他便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怎能懷疑陸長亭呢?林老爺咬咬牙,不信邪地讓下人再去請個大夫來。 于是,這第三個大夫就來了。大夫前腳剛到,后腳陸長亭和朱棣的馬車就到了。林家上下可一直都在等著燕王府的車駕,此時那門房見陸長亭和朱棣從上頭下來了,便趕緊派人去稟報了。林老爺知曉后,也顧不上詢問大夫如何了,連忙一撩衣擺,一路快跑著出來了。 “燕王!小公子!”林老爺來到他們的跟前,撐著膝蓋躬著腰氣喘吁吁。 陸長亭道:“今日前來給你拆掉這個陰毒的風水局?!?/br> 看來果真是風水出了大問題??!林老爺面色一凝,但同時卻又松了一口氣,畢竟救星來了,管它是有鬼還是風水有問題,只要能解決就好。 “燕王,小公子,里面請?!绷掷蠣斆φ埲诉M去了。 只是他們剛在大廳坐定沒一會兒,便有下人來報,道:“公子那邊請您過去呢?!?/br> 林老爺明顯牽掛著放不下,但他又萬萬不敢怠慢陸長亭和朱棣,于是只有尷尬地朝著朱棣看了過去,“燕王……” “走吧,我們一同前去,正好也瞧一瞧令公子如何了?!标戦L亭出聲道。 朱棣在一旁點頭,算是附和了陸長亭的話。 林老爺松了口氣,便帶著他們一同前往了,只是走著走著林老爺不免又擔心了起來,萬一這個大夫也什么都未瞧出來,那豈不是打了陸小公子的臉嗎?畢竟是他說應當看大夫的??!這小公子在風水上是有本事,但若是脾氣不好那可怎么辦?會不會惹怒了他? 不得不說林老爺這段時日神經實在太過緊繃了,因而這時候他腦子里也就想得格外的多。 陸長亭對于林老爺腦子里的想法全然不知。他們很快便走到了林公子的屋子里去,陸長亭也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榻邊上的大夫。那大夫見有人進來了,便抬起了頭,看向林老爺,道:“此事頗有些復雜,能否聽我細說一二?” 林老爺傻了眼,“復雜?” 那人點頭,“令公子這是中毒了?!?/br> 林老爺頓時覺得腦袋就暈乎乎的了,他眼神頗有些空茫地問道:“中……中什么毒了?”他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著,這會兒林老爺更后悔沒能及時找個大夫來給兒子瞧瞧了。中毒??!這可是中毒??!是人都知曉,中毒越久自然對身體妨害越大??! 林老爺這會兒后悔到了極點,更覺得自己質疑陸長亭,著實不該! 林老爺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忙問道:“這是什么毒?” 那大夫細細與他說了,陸長亭在一邊聽著,只聽出了個大意,也就是這種毒是從外地流傳過來的,很少有人使用,會使人變傻不說,若是自己用此毒去害別人,自己也會受傷,與這種毒接觸久了,五官會變得極為遲鈍,指甲也會發黑。 林老爺聽得咬牙切齒,而后又問:“那犬子可有痊愈的可能?”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目含淚,聲音愈加的顫抖了。林老爺更關心的當然還是這個問題。此時誰下的手,中的什么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解毒如何挽救…… 陸長亭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暗道,他這算是誤打誤撞還給林家把兒子救回來了么? 那大夫絮絮叨叨地與林老爺說了半天,大意便是可能痊愈,但也有可能不痊愈??!林老爺急得雙眼都紅了,但好歹是沒對大夫說什么威脅過分的話,他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了,并且還讓下人送去了豐厚的診金和藥錢。 林老爺站在那里,喟嘆一聲,隨后轉過身來,突然之間沖著陸長亭便跪了下來,“多謝小公子!多謝小公子!若非小公子提點,我這獨子怕是稀里糊涂地死了我也不知道!”林老爺說罷,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林家近來已經死了不少人,我實在不愿我這兒子也跟著離去!那大夫藥是開了,但我還想斗膽問小公子一句,待到這風水局破了之后,能否請小公子在風水上下功夫,讓我這獨子多一個生機?” 陸長亭心下微微觸動,但他不得不提醒林老爺,“很難?!?/br> “小公子愿意一試嗎?”林老爺睜著一雙紅血絲滿布的眼,看著陸長亭問道。 “……可以一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