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這會兒程二倒是想起來擔心人身安全了,之前滿腔心思可都在那林家的傳聞上,就顧著好奇了。 陸長亭沒好氣地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去找八卦衣、桃木劍和符紙帶上便是?!狈凑綍r候顯得煞威風的人又不是他。 程二舔了舔唇,終究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大好意思。雖然陸長亭覺得他多半只是因為,一時間找不齊這三樣東西,這才放棄了。 程二期期艾艾地跟著陸長亭跨出了燕王府的大門。只是兩人剛出去,便撞見了朱棣停在外面的馬車,朱棣推開馬車門,朝著外頭的二人道:“今日恰巧有空,我便陪同長亭前去?!?/br> 程二怔了怔,“主子,您前去……不合適吧?” 朱棣淡淡挑眉,“有何不合適的?” 程二極為難以啟齒地道:“那處不是兇地嗎?您……您是燕王,怎能前往那樣的地方?那林家何德何能……” “長亭去得,我自然也能去得?!敝扉Φ?,說完,他還朝陸長亭伸出了手,“長亭,上來?!笨谖菆远ǖ貌蝗菥芙^。 陸長亭有自信不會讓朱棣遭受半點傷害,他轉頭對程二道:“無需擔心,那宅子就算是個兇地,但你看林家出事的過程,就能看出來這兇地要侵害人,也是需要過程的,何況四哥乃是天潢貴胄,又怎么會輕易受侵害?” 程二抿了抿唇,卻并不敢應這話。若是朱棣出了事兒,那還了得! “走吧,我信長亭?!敝扉Φf完,直接伸長手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帶,便將陸長亭抓到了馬車上去。 陸長亭:“……”朱棣的這個臂力,著實有點厲害啊,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馬上天子。 程二扁扁嘴,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老老實實坐在前頭給駕車了。 而車廂之內,朱棣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想了想,還是我跟隨你前去更為穩妥。這劍萬一被旁人瞧了去,拿作話柄就不好了?!?/br> 陸長亭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個,他解下腰間的劍,遞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卻并不接,反而道:“長亭給我系上吧?!?/br> 陸長亭想了想,沒什么毛病,之前是朱棣親手給他系的,他便也禮尚往來,給朱棣系回去。陸長亭點點頭,抓著劍便往朱棣腰上系,因為都在馬車中坐著,姿勢著實有些別扭,不太好系,陸長亭就蹲下去了,發絲剛好垂到朱棣的腿上。陸長亭湊近一些,伸手快速系好了。而朱棣的目光卻還定格在他頭頂的發旋兒上。 陸長亭坐直了身子,朱棣心底還詭異地升起了點兒遺憾之情。 待到系好之后,陸長亭忍不住認真打量起了朱棣。萬物皆有靈性,劍自然也一樣,它本就是屬于朱棣,只有當回到朱棣身上的時候,才能完整地釋放出自己的煞氣和血性。睚眥怒目的像面向陸長亭這一面的時候,是真真正正讓陸長亭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威脅氣息,陸長亭甚至不自覺地摒了摒呼吸。 威壓逼人! 明明是讓人感覺到壓迫的東西,但此刻陸長亭卻有種忍不住心跳加快的滋味兒。 朱棣佩劍的模樣,可不是什么君子風度,只讓陸長亭感覺到了肅殺,但就是這股肅殺,卻讓同為男人的陸長亭感覺到熱血澎湃。就是這種滋味兒,才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震懾!朱棣在他眼里的形象嗖嗖就拔高了。 朱棣覺得陸長亭此刻的目光,說不出的好玩兒,不由得笑了笑,問道:“瞧什么呢?” “瞧四哥佩劍的模樣?!?/br> “那你可瞧出什么了?” “很好看?!标戦L亭眨了眨眼,吐出口的卻是最為寡淡也最為有力的三個字。朱棣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摁在了他的腦門上,“你是不是給這劍另做改造了?我總覺得哪里有了些變化?!?/br> 陸長亭笑道:“四哥真敏銳,的確做了點兒小小的……手腳!”“只是讓它身上的煞氣更完全地釋放出來,不過這一點我不擅長,這是計寶山做的?!?/br> 朱棣臉上絲毫沒有生氣的痕跡,他縱容地拍了拍陸長亭的額頭。 而這時候馬車也停住了。 程二的聲音在馬車外響了起來,“主子,林家到了?!闭f完,程二腳步聲便遠去了,應當是上前叩門去了。而這頭,朱棣和陸長亭也先后下了馬車,朱棣面容冷淡,佩著劍一言不發,看上去威勢嚇人! 程二敲開了林家的大門,下人走出來,露出了愁云慘淡的面容,那下人冷聲道:“做什么?”“你是何人!”模樣看上去極為不好惹。 陸長亭本想報自己的名字,而這頭程二已經面色更冷地道:“燕王府?!睔鈩萃耆珜Ψ侥雺哼^去了。 而那下人在聽清這三個字以后,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爾后他的目光轉向了后面的陸長亭和朱棣,那下人當然是看了個清清楚楚,他臉上閃過了驚愕和慌亂之色,慌慌張張地轉身便要走,只是走了沒兩步,那下人就一跤摔了下去,盡管人摔下去了,但他口中還是聲嘶力竭地喊道:“來人??!燕王府來人了!快去稟告老爺!” 這尾音落下的時候,整個林家也隨之炸開了鍋。 自從林家出事以來,就連正常的朋友親戚來往都被阻斷了,平常幾乎無人登門,最常出入林家的竟然就是和尚道士一類的人物了。此時聽聞燕王府來人了,他們第一反應是唬人的,但隨后又想這就是在燕王的封地上啊,誰敢冒充燕王府的人了?說不準……是真來了! 那林老爺聽到消息后,絲毫不懷疑,或者說他不敢懷疑,萬一真是燕王府的人,他若是怠慢了,那對于如今的林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林老爺想也不想就帶著人迎出來了,等走到大門處的時候,林老爺見到等在外面的燕王,林老爺差點也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倒下去。 “燕、燕王?”林老爺怎么也沒想到,這燕王會親自前來??!這……這有何事值得燕王冒著危險,登上他林家的門! 林老爺不知為何,腦子里驟然間閃過了一個想法,他們林家轉運的機會來了! “請,請……”林老爺堪堪站穩了身子,哆嗦著出聲道。 朱棣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帶著人進去了。 因為近來府中事故多,林老爺便極少出門了,因而也不知曉那燕王府中有個極為好看的少年,他此時瞥了陸長亭一眼,還在暗自驚訝,這人是誰?長得可著實好看!燕王怎么帶著他前來了?今日燕王前來,究竟是做什么來的?林老爺實在摸不透。 林老爺將人迎到了大廳之中,而后忙令人上茶上點心。 因為聽聞燕王的到來,這林家的下人也多少恢復了點兒朝氣,個個都面帶笑容了,至少沒之前那樣,顯得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暮氣之中。 “敢問……敢問燕王前來所為何事?”林老爺胖胖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來,看上去頗有些憨態可掬。當然,如果忽略掉他的黑眼圈,和眼底的血絲,那便更好了。他這般模樣,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個長期都未能睡好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朱棣此時并未說話,于是陸長亭一邊說話一邊往外掏風水羅盤:“受邀前來,為林家瞧一瞧風水?!?/br> 朱棣低頭定睛一看。 那風水羅盤之上,指針瘋轉不已,乍一看,頗為駭人。 林老爺指著那羅盤,“這……這……” 陸長亭淡淡道:“看來林家是當真有點風水上的麻煩啊?!彼p敲了敲羅盤,羅盤停了一瞬,但當他的手指離開之后,便又瘋狂轉了起來。 朱棣嘖嘖稱奇,“原來羅盤是這樣用的?!?/br> “自然,風水若是有異,磁場便會紊亂,羅盤上的指針受磁場影響便會跟著狂跳不已?!?/br> 程二這時候聞言,在一邊著急極了,生怕這宅子的風水對朱棣造成點什么危害,而朱棣自己反倒是沉穩到了極點,早前又不是沒住過兇宅,現在有何可畏懼的? 再觀那頭林老爺,緊張地抓住了衣襟,面露驚恐之色,“這么說……是宅子的風水出了問題?” 陸長亭淡淡道:“難道從前林老爺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嗎?” 林老爺訕訕道:“從前建造時都是請風水師傅瞧過的,這才托大了?!?/br> 其實這也是一種先入為主的思維誤導了他。陸長亭可以理解,只是林家因此而耽擱了這么久的時間,著實有些冤枉。 “走吧,帶我瞧一瞧你這宅子?!标戦L亭當先道。 林老爺看向了朱棣,“那……燕王?” “我陪同在側?!敝扉Φ?。 那林老爺卻是頓時出了一頭汗,哪敢讓燕王陪同???那得是什么人才能有這般待遇???林老爺忙道:“還請燕王在此處好生歇息一番吧,不敢勞煩燕王?!?/br> 朱棣卻是笑著看向了陸長亭,問道:“長亭可需要我跟隨?” “要?!标戦L亭斬釘截鐵的一個字。 朱棣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道:“那便走吧?!?/br> 林老爺這會兒算是明白了,這根本沒他插嘴的份兒,他只管執行就是了,只是一面他又免不了好奇,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得燕王這般看重親近,又會瞧什么風水……怪哉怪哉! 他們這一行人剛進了大廳,就喝了一口茶水,便又匆匆走了出去。 整個林家都被迫跟著他們一塊兒動了起來。 而這時候,林老爺也驟然想起來一事,“敢問小公子,是何人邀請您前來的?”林老爺想著可得好好謝謝此人!誰能想到招來了燕王呢!這可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你們林家的賬房土根?!?/br> “噢!是他!亡妻的一個遠房表哥?!蹦橇掷蠣敾腥淮笪虻氐?,“這人在我們林家做了不少年了,我那兒子平日里也都喚他一聲舅舅?!?/br> 看來這土根跟林家關系是不錯。 陸長亭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 林老爺轉身吩咐了下人兩句什么,那下人很快小跑著離開了,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帶著土根回來了。土根還是那日陸長亭見到的模樣,只是這一刻,土根在瞥見了陸長亭的面孔之后,雙眼陡然間被點亮了起來。 “陸、陸小公子!”土根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連陸長亭身邊跟著的燕王都被他給忽略了。 陸長亭沖他淡淡點頭,轉頭對林老爺道:“第一次出事的地方在何處?” “我這便帶您過去?!彪m說對方是個還未及冠的少年,但林老爺卻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見林家上下這般配合,陸長亭頓覺省事兒不少。 說話間,他們便來到了第一次出事的地方,也就是那丫鬟死的地方。林老爺覺得這事兒說起來,實在有些傷顏面,而且這等慘烈的事,他也著實說不出來,便讓人帶來了當日的目擊者,一個小廝,親口來講給陸長亭聽。 等小廝被帶上前來以后,陸長亭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的麻木,想來應該是被詢問過很多次了。 雖然覺得故事在一遍一遍的講述之中很可能失真,但是陸長亭還是得聽一遍。 那小廝一臉麻木地重新講述著那日發生的事,他與那丫鬟是同鄉,有兩分交情,丫鬟是常負責給林夫人打掃佛堂的,這一日打掃完佛堂之后,她便出來偷個懶,走到了抄手游廊上,和小廝說著那林夫人的壞話。后頭小廝不敢久留,忙去干活兒去了,待小廝偷摸摸回來找丫鬟的時候,丫鬟便已經倒在地上了,神色驚恐,腸穿肚爛…… 也得虧那小廝心臟足夠強硬,這才沒被嚇瘋。 陸長亭聽完之后,就忍不住問林老爺:“做過尸檢嗎?” 林老爺搖頭,“那模樣,還怎么做尸檢?直接葬了?!?/br> 朱棣不由問道:“怎么?何處不對嗎?” 陸長亭道:“縱算是陰煞,若能這般殺死一個丫鬟,那這宅子里還能有活人?陰煞沒這樣強烈。這丫鬟要么就和這件事兒沒關系,要么就是陰煞影響了人性,使得他人性情大變,從而對這丫鬟施以毒手?!?/br> 林老爺小聲道:“真不是鬼嗎?” “這個你得問問慶壽寺的高僧,或者捉鬼的道士,他們才知道這里有沒有鬼,我只能瞧出,這里有沒有煞?!?/br> 林老爺嘆了口氣,小聲嘟噥道:“就是都瞧不出個所以然呢……” 陸長亭聞言,心道,這算是厚道的了,若是不厚道的,那便假意騙你說看出來了看出來了,收了你的錢,最后卻什么也解決不了,那才叫可惡。因著林家是請了佛像后出的事兒,慶壽寺做到這一步,已然不錯了。 “那佛像還在嗎?” 林老爺搖了搖頭,“慶壽寺的道衍主持前來以后,便將佛像帶走了?!?/br> “之前為何不帶走?” 林老爺苦笑,“亡妻信奉佛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人帶走佛像?!?/br> 陸長亭想了想,道:“將佛像拿回來?!?/br> “???”林老爺一怔,“為、為何?” “是不是佛像而起,那得將佛像拿來我才知曉??!” “應當、應當不是吧?!绷掷蠣攪@氣,“畢竟拿走之后,這宅子里也還是如從前一般?!?/br> “這可不一定,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以為……這佛像拿走了?便真的無事了嗎?”陸長亭本也只是說了其中一個可能性,偏偏教周圍的人,都忍不住齊齊打了個哆嗦。 而這時候,又有下人跑過來了,出聲道:“老爺,慶壽寺的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