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將人送到校場外后,朱棣就離開了。 而其他士兵,盯著陸長亭瞧了會兒,才不可置信地圍了上來。 “你又來啦?” “王老六!王老六!快過來!你等的人到了!” 他們一窩蜂地扎了上來,恨不得將陸長亭分成好幾塊來陪練才好。 陸長亭當然不會和他們挨個打,他直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王老六,而對方的雙眼里也都滿是戰意。 陸長亭撥開人群,朝著校場中心走了過去。 眾人嘩然,自覺地讓出了路來,只是有人忍不住說:“別逞強??!” “是啊,上次傷得那么厲害,都養了半個月吧……” “看上去還是個公子哥兒呢,實在不行就算了唄?!?/br> 這些話,陸長亭都充耳不聞。 他沖著王老六勾了勾手指。 那頭朱棣帶著程二從營帳里出來,恰好便見著了這樣一幕,他的嘴角抿了抿,低聲道:“這是從哪里學來的動作?!睂嵲诓淮笳?。 程二笑了笑,“也許是以前逗那個安家小胖子逗習慣了吧?!?/br> 朱棣還是有點兒不快。 那個動作在他眼中看來,顯得有些不大規矩。 而這頭王老六已經朝著陸長亭撲了上來。 陸長亭一身白衣,當即和灰衣的王老六打在了一起。他的身形被王老六一襯,登時就顯得弱勢了許多??吹弥車娜?,都不自覺地為之揪心。 誰讓陸長亭的模樣,實在帶有天然的優勢呢? 讓人實在忍不住看著他被揍。 當然此時王老六是很舍得下手的,他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非要從陸長亭身上找回上次的臉面。有好幾次,陸長亭甚至都有一種死亡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感覺。 這些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實在是不一樣。 陸長亭心有余悸地想,但隨后他也變得兇狠了起來,將朱棣教給他的,都用到了王老六的身上。 王老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陸長亭受過傷之后,動作竟然變得更敏捷了,出手也更有力了。 陸長亭可不管他驚訝不驚訝,腦子里直接將對方模擬成了敵人,然后拼盡全力往上揍。 朱棣因為站得遠的緣故,總是數次看錯了眼,以為陸長亭又受傷了,他不自覺地往前挪了挪步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朱棣就已經站在校場外了。 程二跟在朱棣身后,也是說不出的復雜。 讓人去打架的是您,這會兒擔心的也還是您。 就在程二走神的時候,突然間他聽見了一陣歡呼聲,程二知道,應該是定勝負了,于是但他立即抬頭看去,就見自家主子當先大步跨上了校場。 而校場之中,士兵們已經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朱棣惱人地皺起眉,怒道:“都圍在這里做什么?”眾人聞言一驚,陡然作鳥獸散。 而校場中心的兩人也重新露在了人前。 陸長亭和王老六都是站著的,只不過王老六的身形微微有些踉蹌,看上去狼狽了許多。而陸長亭衣衫上多了些灰塵和腳印,臉上也覆滿了汗水,耳邊的鬢發在打濕過后緊緊貼在了臉頰上,反倒襯得他的模樣更為昳麗了。 眾人忍不住大笑起來,“王老六你這也太狼狽了吧哈哈哈……” 朱棣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去抓住陸長亭的手腕,便將他往旁邊帶。 那頭王老六啐道:“不就是我沒人家長得好么!我哪里狼狽了!哪里狼狽了!” 其他人卻是還在不遺余力地取笑著王老六。 朱棣已經顧不上什么王老六了,他遞給了陸長亭一塊手帕,“先擦擦汗?!?/br> 陸長亭點了點頭,用手帕擦去了臉上的塵土和汗水,其中還夾雜了一點血跡。和人打斗,流血是難免的,只是這一次陸長亭受的傷都太輕了。 朱棣摸了摸他的頭頂,“頭發濕了,一會兒隨我回王府洗一洗,不然要受風寒的?!?/br> 陸長亭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想到這時候的朱棣會這樣溫柔。 “好?!痹谒麘暤臅r候,心底也不自覺地一軟。 若有朱棣這樣的兄長,倒是他的幸事了。 陸長亭又一次在營地里曇花一現了,當王老六再一次被他掃了面子之后,他隨著燕王離開了。軍營里對于他的討論,再一次轟轟烈烈了起來。 這頭上了馬車,程二忍不住問道:“這次到底是誰贏了?”他方才不過是走了個神,一回神來,誰知曉陸長亭和王老六的戰局就結束了。 陸長亭笑得燦爛,“自然是我?!毙θ堇镞€有那么一點兒驕傲。 朱棣看著他眉眼間溢滿了歡喜,一雙桃花眼水霧淡去,透著熠熠的光芒,不經意間便能打動人心。 朱棣不自覺地跟著驕傲一笑。 程二也跟著笑了,“小長亭著實厲害??!” 陸長亭道:“名師出高徒?!?/br> 這個馬屁拍得不留痕跡恰到好處。 朱棣臉上笑容更深,道:“不錯?!?/br> 程二笑了笑,回轉身趕馬車去了,只是他心底知道,瞧主子這般模樣,怕是真心將陸長亭當幼弟在養了。 …… 回到燕王府,朱棣當先帶著陸長亭去沐浴了。 陸長亭洗完澡出來,朱棣便已經拿著長巾,欲為他拭擦頭發了。 陸長亭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在吉祥、安喜等人的跟前,他一向以長者自居,偏偏在朱家兄弟的跟前,他們倒是將他當年幼的弟弟一般疼寵。 但是陸長亭再不好意思,他也拗不過朱棣那雙有力的手臂。朱棣將他扣在懷中,用長巾給他拭擦到了半干的幅度,而后便又取出了傷藥。 陸長亭偏過頭看了一眼,發現并非那日道衍取出的木盒。 接收到陸長亭疑惑的目光,朱棣道:“換了新藥,你試一試這樣的?!?/br> 陸長亭也就識趣地不再問道衍的藥了。 朱棣給他擦了藥,又讓大夫來給他復查了,確認身上沒什么傷了之后,朱棣便將陸長亭打發到了自己的書房去練字。 陸長亭坐在書房中,看著朱棣的身影漸漸走遠,這會兒心底才漸漸浮現了勝利的快.感。若是沒有朱棣,他怕是一輩子也不會來嘗試這樣的事。 下人推門進來,小聲問:“陸小公子,小的為您研墨?!?/br> “不必了,出去吧?!标戦L亭還是不大適應有人伺候在自己的身邊。 他想起了頭一次朱棣教他寫字的時候,便是握著他的手,帶動著他一塊兒研墨。陸長亭抓起墨塊,想著那時候,然后動作緩慢地研好了墨。 之后陸長亭便大方地享用了朱棣的紙筆。 寫了些字過后,陸長亭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他推門出了書房,正好撞上朝他走來的程二。 程二笑道:“長亭,主子方才讓我給你找鋪子去了?!?/br> “鋪子?什么鋪子?”陸長亭自己此時都是一頭霧水。 “買風水物的鋪子啊?!?/br> 沒想到朱棣真這樣上心啊。陸長亭心底掠過了一絲甜味兒。這種被重視起來的滋味兒,是真不錯! “那找到了嗎?”他問。 “有,且只有一家?!背潭z憾地道。 陸長亭卻并不失望,賣風水物的地方本就少,能有一家倒也不錯了。 “地址我都寫下來了,主子說何時你要前去,先從我這里或者管家那里支個賬,而后再讓下人引路帶你前去?!闭f完,那程二頓了頓,笑道:“不過最好是讓管家支賬了?!?/br> 陸長亭會意,他也知曉這兩者的區別,管家那兒走的是公賬,這些都可能是會報給洪武帝的,而花的錢也都是洪武帝發下來的。程二這里自然是私賬了,也就是朱棣的私房錢。 陸長亭忽然有點兒好奇,以朱棣花錢的本事,現在他的私房錢是不是很少? 程二此時追問了一句,“小長亭,聽明白了么?” 陸長亭點頭,“知道了?!?/br> 陸長亭從書房離開不久,朱棣便回到了書房,他推開門進來,見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得笑罵了一句,“實在懶惰?!?/br> 連字都不好好練了。 朱棣走到書桌前,上面還擺放著陸長亭練的字,比起過去實在精進太多,朱棣這個做老師的,自然忍不住為之開心。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被另一疊紙吸引住了,他將紙拉過來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那紙上,竟是寫著他的名字。 朱棣……朱棣……朱棣…… 中間夾了個不合群的“四哥”。 膽敢寫他的名字,按理來說,他是該生氣,并且責罰此人的,但此時朱棣卻只覺得好笑,他捏著那疊紙看了好一會兒,那幾乎能想象得出,當時陸長亭坐在桌子前,拿著紙一遍又一遍寫著他名字的模樣。 那場面想必好玩兒極了…… 朱棣坐了會兒,然后將下人叫了過來。下人端著火盆進來,朱棣將那疊紙按了上去,火舌很快吞噬了這疊紙。雖然他不在乎,但總要避免被有心人看見。 這樣可著實不好。 ———— 之后幾日,陸長亭便跟隨著朱棣,在營地和王府之間來回。 陸長亭身上的傷很快就好了,皮膚恢復白皙,鼻子沒歪,嘴也沒裂,臉上再也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痕跡,還是那樣的好看。 在陸長亭迅速和王府親衛們混熟了之后,朱棣便很少讓他去和人打架了。 一時間從兇狠的戰斗狀態恢復到不溫不火的訓練之中,陸長亭還不大能適應。 陸長亭實在好奇,朱棣的心思怎么變化得這樣快? 朱棣哪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于是笑道:“之前讓你去打架,是讓你感受疼痛,居安思?!,F在不讓你去,是因為你已經感受到了,也兇悍起來了,便不再需要前去了。只是平日里多練一練,若是哪一日北平出了事,你也好能護佑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