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醒了?醒了正好,我帶你洗漱一番,然后再來用飯?!敝扉Φ穆曇粼陉戦L亭耳邊響起。 陸長亭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抱在懷中的無力感。仿佛一瞬間他就墮入到了弱勢的位置一般。睡了一覺的陸長亭,雖然四肢還有些酸痛,但好歹力氣是恢復了不少,他撐著朱棣的膝蓋便挪了下去,很快就站穩了。 朱棣擔心他站不穩,便跟著起身,走在了他的身后。 兩人繞到屏風后,朱棣便幫著陸長亭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之后,陸長亭肚子發出了一聲“咕——” 音調還拉得挺長。 陸長亭是真的餓了,昨日沒怎么吃東西便吃藥休息去了,睡了那樣長的時間起來,消耗得肚子一空,手腳都止不住地發軟。 陸長亭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飯,他淡淡道:“走吧?!?/br> 朱棣忍不住笑了,“走哪里去?” 陸長亭怔了怔,“自是去校場啊?!?/br> 朱棣搖頭,“今日不去校場?!?/br> 陸長亭:“……”你不早說?! 他要是早知曉不用去校場,他便早些起來進食了,方才可實在餓死他了。 朱棣看出了陸長亭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笑,溫聲道:“那大夫說你需要靜養,這些日子你便靜養好了,待過了年再說?!?/br> 陸長亭是真的驚訝了,照他所了解的朱棣來說,朱棣不應該是這樣輕易施以溫柔的啊。朱棣難道不是應該推崇受苦受累哪怕是受傷,也要堅持下去的嗎? 朱棣沒錯過陸長亭詫異的目光,他心底有點兒納悶。難道小長亭還不知曉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么?竟是這樣懷疑他? “身體為重?!敝扉ρa充道,算是給自己的反常做出解釋了。 “可若是不去校場了,難道就此半途而廢嗎?”陸長亭還是壓抑不住心底的疑惑,于是他出聲問了。 “怎會?帶你去校場,只是先讓你適應一番?!?/br> 陸長亭點了點頭。朱棣應該也早就知道,他會受傷。陸長亭暗暗磨牙,什么四哥! 朱棣讓下人們將盤盞都撤走,隨后便站起身為陸長亭穿好了衣衫,套好了棉衣,這時候朱棣才帶著陸長亭往門外去了。 “這是去做什么?”陸長亭不由得問道。 “練功夫?!?/br> 陸長亭腳下腳步一滯,“不是說不去校場了嗎?” “是不去校場了,今日我們在王府中演練一下?!?/br> 陸長亭:“……”果然,這才是朱棣么? 陸長亭也已經做好悲慘的打算了,反正他的人都到這里來了,朱棣要他如何做,那他便也只有聽從了。至少目前陸長亭可以萬分肯定的是,朱棣不會害他。 朱棣所謂的練功夫并不似校場上那樣,也不如以往那樣,讓陸長亭可勁兒地逮著一個招式往下練。 朱棣脫去了身上厚重的衣袍,交予身邊的下人,然后他叫來了程二,二人在陸長亭面前過起了招。 下人體貼地搬來了椅子,暖手爐,還有點心干果茶水等物。 陸長亭被請到椅子邊坐下以后,才發覺自己還是誤會了朱棣的意思。 能嗑著瓜子,吃著糕,翹著腿,然后看永樂大帝表演功夫,陸長亭覺得自己也當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不過他也知道,為什么這時候的朱棣并不是格外重階級觀念。一是祖上都乃農民的緣故,二是朱棣從小享受的皇子待遇也不算如何優厚的緣故,三是這時候的朱棣還沒有想到過,日后他會做皇帝吧。 不得不說,在北平兩年,朱棣的身手更好了,而且是完全褪去了花招,更多的都是帶著nongnong的殺氣。這都是和蒙古兵拼殺出來的,從戰場的血海之中殺出來的。 這時候年紀尚輕的朱棣都練出了這般身手,而太子朱標還應當在皇宮中讀詩文,學治國,掌權利,受眾人追捧討好的吧?這投胎還當真是個技術活兒! 那頭朱棣已經演練完畢,他朝著陸長亭的方向走了過來,陸長亭收起思緒,定定地看著朱棣。 兩人目光相接,心情都詭異地得到了愉悅。 “等你傷好了,我再多教你幾招?!?/br>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棣笑著在他身旁坐下,道:“屆時,他們便要畏懼你了?!?/br> 陸長亭心念一動,朱棣這是要給他開后門了?那之前去校場那一次,算作是朱棣對他的考驗?不然那之前,朱棣就可以教他技巧了。 陸長亭想通這一點之后,也并不覺得埋怨。朱棣的試驗沒有什么問題,畢竟若是日后他在戰場上出了紕漏,或者拖了北平的后腿,那個時候是受傷都換不回來的代價了! 待到陸長亭休息一會兒之后,朱棣便將他帶起來活動筋骨了,別的倒是都未做,等活動完之后,陸長亭的四肢不僅不再酸痛了,反倒還有股熱流蔓延開的舒服感。而他身上的傷,也沒有被影響。 陸長亭舒了口氣。 朱棣可實在有一手??! 在活動過后,朱棣陪著陸長亭吃了會兒點心,然后讓人打來熱水,隨后就驅趕陸長亭去沐浴了。 洗了個澡出來,朱棣毫不留情地將人摁倒在了床上,伸手扒衣服,擦藥。 陸長亭本來還覺得有點羞恥,但這會兒朱棣實在像個耐心的好兄長,陸長亭光著光著,也就厚臉皮地習慣了,到后頭,他光溜溜趴在床上的時候,身體都已經是輕松且舒展開的,倒是方便了朱棣上藥。 上完藥,朱棣便催促陸長亭去午睡了。 下人們將小榻搬進來,擱置在了陸長亭的身邊,朱棣從善如流地躺了上去。 陸長亭瞪大了眼,“昨日四哥也是這樣睡的?” 朱棣露出無奈的表情,“昨夜你碰也碰不得,一碰就哭?!?/br> “哭?”陸長亭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朱棣點頭,“我便只能睡到小榻上了。我又擔心你入夜覺得寒冷,便讓下人將小榻放在了床邊?!?/br> 陸長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棣在為他擋寒風,就像是曾經在老屋里無數次的那樣。 陸長亭不自覺地別開了目光,連追究自己真的哭了么都給忘記了。 朱棣看著他發怔的模樣,心底忍不住好笑。 像長亭這樣驕傲的性子,若是聽到說自己哭了,定然好一陣都回不過神吧。 朱棣躺了下去,閉眼,午睡。 陸長亭發了會兒呆,轉頭一看,朱棣都已經躺著睡好了。 如若他并非朱棣,陸長亭恐怕早就信了他待自己真如幼弟一般了。陸長亭暗暗搖頭,不再他想,也跟著躺下去,很快睡著了。 下午陸長亭醒了之后,便跟著朱棣出門去了。等到了街上,陸長亭才知曉,朱棣是來采購過年的東西。這些雖然有管家去打理,但有些東西卻是管家考慮不到的。 朱棣帶著陸長亭吃了不少小吃,然后還打包了一些回去。 裹得嚴實的陸長亭跟在朱棣的身側,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兩兄弟出門逛街了。 等買好了東西,他們方才又慢悠悠回到了府中。 這會兒,陸長亭忍不住覺得,其實北平雖苦寒,但卻也是個好地方啊。 接下來幾日,陸長亭都是這般度過的。 一日,兩日,三日……他都未去校場,朱棣對待陸長亭也全無嚴酷之意,反而陸長亭照顧備至,簡直是好到了一個常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除卻他之外,陸長亭身后還有個張行瑜。 于是這段養傷的生活,就這樣變得舒適了起來。 在另一頭的營地校場之中,王老六一行人等了許久,他們都在等那日的少年,等他再來打幾架。 這些人常年在軍營里摸滾打爬,受了傷也都不以為意,他們便也這樣來想陸長亭了。誰知曉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人,這才有人暗地里道:“莫不是把人家嚇壞了?就此不來了?” “也許在家養傷呢……” “誰知道啊……” 營地里議論一陣,便都散去了。 只是那日少年的風采,都深深印進了眾人的腦海之中,輕易不能忘卻。 ———— 轉眼便是除夕日。 北平這日又下起了大雪。 哪怕大雪覆城,敵人在遠方窺視著,這些也并不影響北平百姓的熱情和喜悅。 紅燈籠被掛了出來,街邊小攤販漸漸地收了起來。 望誰家望去,都是一片紅火的顏色,還帶著nongnong的煙火氣息。 他們開始燒飯了,從白日里就開始布置,到了晚上才好享用盛宴。 到這一日。 陸長亭身上的傷有了好轉,他臉上腫脹的部分都消去了,嘴唇恢復了水潤,眼角的傷也都已經在愈合了。而身上的傷,自然是穿上衣衫便看不出來了。 只是陸長亭這般模樣和朱棣走在街頭,還總是難免給人一種遭遇了家暴的錯覺。 朱棣帶著陸長亭體驗了一遭北平的新年的味道,然后方才回到了王府之中。 王府之中正在進行掃塵這項活動。 所謂掃塵,便是對屋中上下進行徹底打掃,使之煥然一新,好辭舊迎新,迎來新年。 陸長亭跟著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便正好見著人貼門畫。 門畫這個東西是從唐朝傳下來的,此后便一直延續了下來。而春聯則來歷更為久遠了,它從春秋時便有了。 陸長亭知道,唯獨拜年的習俗,卻是從明朝興起的。 朱棣抓著陸長亭的手腕,帶著他進去了。 宅中其它事物自是不需要他們來cao心的,陸長亭和朱棣二人便只管吃喝玩樂了。 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便是到了夜晚。 飯菜滿滿當當地上了桌。 比之在老屋和朱家宅子的時候,這些飯菜都顯得分外的豐盛。 但是陸長亭陡然間總覺得缺了點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