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正想著呢,門外的下人道:“老爺,夫人和姨娘回來了?!?/br> 安父揮了揮手道:“我知曉了,讓夫人去備一桌酒?!彼D了頓,微笑著看向陸長亭和朱樉,“今日便請長亭和陸公子在此用一頓便飯了?!?/br> 蹭吃蹭喝,陸長亭從來不會拒絕,深知自己很窮的朱樉也沒有反對。于是這一頓飯,便在賓主皆歡的情況下,敲定了下來。 他們總站在屋子里說話,也不是個事兒。安父忙將他們請到了花廳中去說話,安父抱著安喜大步走在前,交代了安松友在后招待陸長亭和朱樉,安松友雖然有些不情愿,不過最后還是乖乖應了,走在陸長亭和朱樉身邊道:“方才是我對不住了?!?/br> 朱樉沒理他。 安松友咬了咬牙,只能看向了陸長亭,“對不住了?!?/br> 想著這好歹也是安喜的大哥,陸長亭這才轉過頭給了他個好臉色。 安松友松了一口氣,面上帶出了點笑容來,看上去透著股子說不出的蠢味兒。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陸長亭心底對他的排斥倒是減輕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輕松下來了的緣故,安松友頓時就加快了腳步。 朱樉抓住了陸長亭的手,微微彎腰,小聲對他道:“小長亭不要對這樣的人笑?!?/br> 陸長亭抿了抿唇,冷漠臉,“哦?!?/br> 朱樉心滿意足地直起腰,將陸長亭的手抓得更緊了,一邊還忍不住在心底想,當總是要cao心弟弟的兄長,還真是甜滋滋的負擔啊。 不久,他們走進了花廳中,下人們上前來擺好了茶水、點心。 陸長亭和朱樉剛剛落座,花廳外便又來了人。 來人到了花廳外,陡然見到里頭坐了人,不由步履一滯,竟是不知該進還是不該進了。 中都這樣的地方,倒并不是太過講究,安父笑道:“快些進來吧,正巧安喜的客人在此?!?/br> “安喜能有什么客人?”說話的是個年輕婦人,眉目端莊,表情溫婉,她唇角翹起,微微笑著朝里走來,徑直朝安父過去了。想來她便是安家的夫人了。 緊跟著進來的還有一名更為年輕的女子,打扮更為艷麗一些,十足的姨娘味兒。她身側還有一少年,穿著白衣,眉目清秀,倒也算得上是清俊。 那少年極為有禮,上來便先拜過了安父,“父親?!笨磥肀闶前布业亩鹤恿?。 安夫人在安父的另一面坐下,伸手便要去抱安喜,“讓我瞧瞧瘦了沒有?!?/br> 安喜扭身躲過了。 陸長亭看著這一家子頓覺頭疼,實在分不出誰與誰才更親近,誰是誰生下的。 姨娘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如同透明一般。 而那安夫人則是完全將陸長亭等人也都當做了透明一般,連望都沒朝他們這邊望一眼。 朱樉摩挲著茶盞,低聲與陸長亭說起了話,就說回家帶些什么食物回去。 一時間,花廳中的氣氛竟是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最終還是安父出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道:“這二位乃是安喜在外結識的朋友。今日他們留在府中,特地教了安喜認字背書……” “老爺莫要頑笑,安喜怎會認字背書呢?”安夫人瞪圓了眼道,臉上的溫婉之色竟是消了許多。 安父大笑道:“你不信?如今安喜極為厲害,不如叫他背給你聽聽?” 陸長亭冷著臉出聲截斷了安父的話,“安喜今日累了,是嗎?”陸長亭不管誰人才是安喜的母親,但是這安夫人說話,怎的與那安松友如出一轍,實在不討人喜歡。安喜能認字背書,難道不是喜事嗎?除了安父的反應極為正常外,安夫人和安松友的反應都實在傷人。也幸而安喜不大懂事,若是他能聽懂個中的意思,那定然難過死了。 安喜沖著陸長亭點了點頭,露出了天真的笑。 安夫人被掃了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安父也發覺到了不對,直接打發安夫人和姨娘去備酒席了。 之后,陸長亭也得知了那清秀少年名“安青”,名字普普通通,不如安松友那般暗含美好之意,也不如安喜那般代表祝愿“平安喜樂”之意。正是姨娘生下的兒子。 朱樉懶懶地倚在椅子上,根本沒將這些人看在眼中。 相比之下,此時他更關心陸長亭餓了沒有。 陸長亭看出了朱樉的不耐,便果斷拋開了安父等人,在花廳中單獨與朱樉閑談了起來。以朱樉的出身地位,讓他來適應這樣的氛圍,的確是強人所難。何況陸長亭眼中本也只看得進一個安喜,頂多一個開明豁達的安父。其他人,他也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安父倒也不覺尷尬,將安松友、安青二人叫到跟前去,低聲詢問起了他們一些事。 安喜就只能眼巴巴地扒著安父的手臂,看著陸長亭和朱樉相談甚歡。 他們并未等上多久便到了用飯的時候。 只是等到了桌前,陸長亭和朱樉落了座,而安父卻面色一沉,“酒菜怎的準備得這樣簡陋?” 安夫人姍姍來遲道:“何處簡陋了?依我瞧正正好!” 陸長亭出聲道:“好豐盛?!比齻€字便將兩人間緊張的氣氛打破了。朱樉暗自嗤笑一聲,抬手摸了摸陸長亭的頭發,隨后便也不多話,直接吃了起來。 原本應該融洽的一頓飯,吃得甚是怪異。安夫人似乎和那安松友一般,并不信任陸長亭和朱樉,甚至就差沒直白地寫著,認為他們是騙子了。陸長亭二人用過飯后也不久留,當即便辭了別。 安父面露可惜之色,親自送他們出去了。 陸長亭甚至能隱隱聽到安松友在后面道:“何須如此……不值當……” 待離開了安家宅子,朱樉不滿地道:“你瞧瞧,這安家風水是不是也有毛???不然他們家的人,怎的這般惹人厭?” 陸長亭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家風水不錯?!?/br> 朱樉頗為可惜地嘆了一聲,便抓著陸長亭的手買食物去了,待買到以后,還要帶回去給沒能出門來的那幾人呢。 不過因為朱樉突然說到風水的問題,陸長亭忍不住又回頭多看了兩眼。這宅子風水是不錯,但是陸長亭慣會觀氣,此時他觀宅子之上籠著的氣,便有些怪異,那氣涌動不停,像是被什么驚住了一般。 待到細看時,卻又什么都看不出來了。 而朱樉已經拉著他快步往前走了,陸長亭只得收回了目光。 等回到朱家宅子后,陸長亭發現,已經有不少屋子,上面破開大洞了,模樣頗為壯觀,想必冬風呼嘯的時候,漏起風來也是非同一般! 他們進了宅子,卻遍尋不到另外三人。 宅子太大,找個人都麻煩! 最后還是下人迎了出來,忙道:“幾位主子已經在等著二爺和陸公子了?!?/br> 此時乍一聽見那下人叫“陸公子”,陸長亭和朱樉都有種怪異感,畢竟在安家時,安父便是默認稱朱樉為陸公子。 “帶路?!敝鞓菊f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陸長亭實在不知這有什么可笑的,不由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等被那下人帶到了地方之后,陸長亭就更覺得笑不出來了。 朱家兄弟還圍坐在他的屋子里,一副就此扎根的姿態。 朱橚一眼就看見了陸長亭手里拎著的食物,當即笑著上前來,道:“多謝了多謝了?!闭f著便將食物奪走了。 朱棡不大好意思來搶吃的,便只能僵坐在那里,但目光卻是頻頻往朱橚手上掃。這般相比之下,倒是僅剩下朱棣一人最為靠譜了。 朱棣沖陸長亭招了招手,陸長亭猶豫一下,走了過去。朱棣將陸長亭按在凳子上坐好,問道:“今日做什么了?”倒像是詢問剛上了學堂回來的小孩兒一樣。 “……也沒什么,就是跟著讀書?!?/br> “讀書?”朱棣驚訝地道。 朱樉這才慢慢走了過去,道:“我教的?!泵寄块g難免帶了兩分得色。 朱棣目光晦暗不明,口中道:“二哥教你讀書很好,長亭可要好生學習?!?/br> 朱樉登時沒了得意的快.感,拉過凳子跟著坐了下來,“我跟長亭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br> 朱棣點點頭,讓下人端上了飯菜。 陸長亭打著呵欠,磨蹭下了凳子,尋地方沐浴去了。他屋子塞了好幾個人,叫他還怎么洗澡? 下人們倒是貼心,很快就給陸長亭找了個地方,燒了熱水提過來。冬日里沒有暖氣,洗個澡都嫌冷。陸長亭迅速結束了沐浴,匆匆套上衣袍便回到自己屋中去了。朱家兄弟們也正好用完了飯菜,個個站在屋外的院子里,打起了拳,權當消食了。 陸長亭這會兒倒是沒什么抵觸情緒了??慈舜蛉斚策€是不錯的,尤其這打拳的還是王爺呢,尋常人家誰請得起???陸長亭恍惚有種自己快跟洪武帝一個級別的錯覺了。 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灑進了院落。 院中四道人影練功夫練得正起勁,個個招式疾如風,只可惜院中被下人打掃得干干凈凈,不然說不準還能瞧見揚起滿天落葉的武俠片場景。 陸長亭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四個人反倒越練越來勁了。 手邊又沒有瓜子飲料,陸長亭的興致減退了不少,他打著呵欠站起了身。還是此時回去歇息吧,正好他先將床睡了,之后看他們怎么睡。陸長亭嘴角微微一彎,轉身就要走。 陸長亭沒有看見的是,朱棣突然停住朝他走了過來,并且直接從背后拎住了他,“那幾日我教給長亭的,長亭可還記得?不如此時耍給我瞧瞧?!?/br> “我……”陸長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棣強硬地抱著過去了。 陸長亭還沒出口的話,就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朱棣將他抱過去放下,“來,試試?!?/br> 其他三人立即停住了動作,紛紛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陸長亭。 陸長亭:“……”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是耍猴戲的一般。 見陸長亭僵在了那里,朱棣忍不住笑道:“莫不是害羞了?” 朱樉跟著哈哈笑道:“小長亭真的害羞了嗎?” 朱橚小聲道:“不要怕啊,其實也很……很容易的?!?/br> 陸長亭冷著臉,長發耷拉在肩上,雖然頭發擦得半干了,但是冬日的風吹過來,還是帶出了一股冷意,但是就算這股冷意,也未能降低陸長亭隱藏在長發之下的耳朵的溫度。 靜寂在院子里蔓延開。 陸長亭還是沒動。 “真的害羞?”朱棣驚訝道,在他眼中,陸長亭的膽子可謂是大到極點了,脾氣也是傲到了極點,還當真會這般害羞?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為自己辯解,朱棣卻已經上前,捏住了陸長亭的胳膊,“那今日便再教一次?!闭f著已經帶動著陸長亭比劃起來了。 朱樉三兄弟傻了眼。 還能這樣來? 朱樉若是早知道老四是這樣教長亭的,他便也出手了。誰知道老四當先調戲了小長亭害羞,調戲完就馬上換了副面孔教人功夫去了,朱樉這個也跟著嘲笑了,頓時就被襯得可黑心可黑心了。 朱樉咬了咬牙。 這頭陸長亭的耳朵還在發著燒。 若是此時誰撩起他的頭發,摸一摸耳朵,肯定覺得燙手。 陸長亭強忍著莫名的羞恥感,使自己投入到練習功夫當中去,并且竭力忽視身后那些人的目光…… 時辰漸漸的有些晚了,下人不得不出聲提醒道:“主子,已是亥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