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十一月,江石州的王知州要給幼子辦百日宴,給泰藹鑫也發了請帖。 因王知州的娘子曾與孟嵐琥有些交情,這幼子能夠懷上也離不開孟嵐琥當初給的幾個調養方子。所以請帖上特別還注明了請她一同前來。 得知泰縣丞要去參加知州的宴會時,縣衙里不少人都心中泛酸。也不知這小子是燒了什么香,不但從個窮書吏一躍成了正八品的縣丞,就連升官了的老上司還不忘時常提攜一二,真真好狗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縣丞大人還大方的邀請了程縣令和蔣縣尉兩人,約好大家一同前往江石州,參加宴會。 能在上司面前露個臉,還能把禮物送進去,那都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因此,程縣令和蔣縣尉雖然略有懷疑,但大致上還是非常感謝泰藹鑫能邀請他們的。 縣丞家中,孟嵐琥因為要跟著一同前往,所以特意請了張屠戶的娘子,這兩日來幫忙做飯,照顧下家中老小。對留下看家的弟弟孟嵐重更是細細交代了幾遍,最后走時,還是頗有些不放心。 一行人坐了大半天馬車,趕到了江石州。泰藹鑫他們發現,來參加百日宴的官員非常多,幾乎附近的州縣都有人來。 他們之前就考慮過這種情況,因此并不慌張,仍舊淡定沉穩地應付著來往之人。 王知州和他夫人對泰藹鑫一行人非常熱情,不但把他們安排到最好的住處,宴席上的位置還很靠前。 送了禮,敘了舊,酒席上歡聲笑語,一派熱鬧情景。 等宴會結束,已經到了月上中天之時。一大群官員從酒樓中走了出來。 因為這些都是附近的官員,彼此間有不少原就認識,那不認識的更是借著這機會聊天拉關系。 官員們邊說話邊朝外走著,沒走幾步,迎面就來了兩個很特別的人。 那兩人一見這么多官員,身形都微微一僵,其中一個似乎想轉身,頓了下后仍舊走了過來。 之所以說他們特別,是因為這兩人雖然都穿著普通,但一個身材魁梧,行動矯捷,鷹視狼顧,氣勢逼人,稍有點眼力的就能看出,此人恐怕是個練家子。而另一個人就更古怪了,面貌秀美,光潔無須,左手不自覺間還帶著點蘭花指的姿勢。這兩人也不交談,無聲地從人群旁快速走過。 泰藹鑫一行人因和知州關系好,多說了幾句話就落在了最后。 此刻正見到對面那兩個怪人走了過來,孟嵐琥告別了知州夫人,從女席上離開也走到了泰藹鑫身邊。她等著那兩人走到近前時,突然瞪了幾眼蔣縣尉的背影。就見蔣縣尉微微一抖后,猛地仔細盯著對面二人看得發呆。 他這異樣的表情讓周圍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本來就對覺著對面二人有些古怪的,則是專心留神起蔣縣尉來。 那蔣縣尉果然有了反應,他直看著那二人都上了樓梯走得不見身影時,脫口說了句:“我想起來了,那是大皇子身邊的張侍衛和……”他話沒說完就被自己嚇到般,一低頭,閉上了嘴。 他這聲喊得不小,一群人中幾乎大半都聽到了。 而他這話里的信息也極為耐人尋味,大皇子身邊的侍衛和什么?有不少人都反應過來,那個白面無須的怕不是個公公吧? 皇子侍衛和公公穿著平民布衣,跑到這里來做什么?一群人幾乎都在琢磨這個問題,但面子上都還在心不在焉地繼續閑聊著。 當夜,程縣令先進了蔣縣尉休息的房間。而那蔣縣尉死活都不承認自己剛才認出了什么侍衛、公公。 程縣令惱羞成怒地離開后,轉身又找到了泰藹鑫這里。 “泰賢弟啊,你剛才聽到老蔣說的話沒?”一番客套后,程縣令終于問到了關鍵。 泰藹鑫點點頭說“剛才回來路上他喊的那句?” 程縣令一拍手說:“就是啊,我剛無意間朝他問到,結果他就死活不承認了,你說這叫什么事,又不是多機密的話,明明喊了怎么就不承認了呢?” 泰藹鑫微微笑了下,沒有接茬。 程縣令一看泰藹鑫這表情,心里更急切地想弄明白了,他咳了聲,接著說到:“那什么,你說蔣縣尉是怎么認識大皇子的人的?” 泰藹鑫搖搖頭說:“按說是沒道理的,不過誰知道蔣縣尉是不是有什么奇遇?畢竟去年……” 程縣令眉毛抬得老高,急迫地問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去年大皇子來這里查案時,他們認識的?” “這我可沒說啊,只是我想著如果有機會的話,也就是那時候了吧,不過也許是他喊錯了呢?!碧┨@鑫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程縣令在這里雖然沒有問到十分肯定的答案,但他自詡深諳人心,覺得自己兩個屬下都和自己還沒到交心的程度,事關皇子,自然不敢說得確定。 但是誰讓縣令大人如此機智高明呢,憑著點模糊的只言片語,他就腦補出一個驚人的秘密——大皇子今年準備卷土重來! 去年,有三皇子門人跑到兩湖地區cao控糧價引發了一系列問題。而大皇子也正是憑借著對這些問題的妥善處理,贏得了不少支持,連圣上也是對其又夸又賞的。難道,這位嘗到了甜頭的大皇子今年又準備在這里來撈功績了?很可能哇! 自認為想通了原委的程縣令并沒有多少喜色,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后悔!怎么當初就光顧著想那上千兩銀子去了,把去年那些被斬首、被流放、被貶官的家伙給忘記了呢? 這一夜,除了程縣令外,還有些人難以安眠。他們都是和程縣令有相似打算的家伙,正準備在收糧或者賣糧上發點財的家伙。 更讓人想到不到的是,在聽了蔣縣尉嚎的那半句話后,這些聰明人都想到了大皇子可能又要來查案,于是這剛伸出的黑爪就又顫顫巍巍地縮回來了。 當然,除了這些起了貪念的人睡不著外,我們的泰縣丞也翻來覆去,滿心疑惑。他戳了戳身邊的娘子問到:“你說老蔣怎么會喊出那句話的?本來不是應該我來喊嗎?他又不知道我們計劃,怎么就那么配合呢?雖然他喊了更好,可我怎么就覺得心里發毛,睡不踏實呢?” 讓人發毛的孟嵐琥有些無語,難道要回答他都是本大王做的嗎?她轉了轉眼珠,漫不經心地回到:“我給普羅逸預先上過一次妝,那時候想著保險點,就模仿了下皇子身邊的侍衛,他們進城時,我看過幾眼。普羅逸本來就經常上妝,他記性好,這次也畫的有幾分相似,你沒發現嗎?” 泰藹鑫平時就不太注意別人的樣貌,努力想了會也沒想明白,茫然地發了會呆。他還想再問點什么時,就聽身邊人已經放緩了呼吸,漸漸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程縣令連告辭都來不及就慌忙火急地一個人先走了。 他回去后找到那幾家大戶,嘀嘀咕咕說了一通。那幾家人也是心驚膽戰,但銀子在眼前又勾得人難受。 就在他們還想著是不是等一陣看看風聲再說時,當天下午,那兩位侍衛加公公,就忽然出現在了夏麻縣。 因被提前打過招呼要留心陌生人,到了晚上,常平倉的管倉偷偷跑來告訴縣令,下午有兩個如此這般的人物在倉庫附近轉悠。 更要命的是,隔天,那幾家大戶就在自家附近也見到了這二位的身影。 此刻,要說這伙jian商加貪官被嚇破了膽,那都是說輕了。他們覺得自己謀劃的事情,多半已經暴露了,搞不好過幾天就會有人來把他們全部押入大牢,秋后問斬。 不過好在,他們只是起了念頭,還沒來得及做,就算是要問罪,應該不會太嚴重。因此,再不用縣令勸解,所有人都熄了那些貪念。 當然,出于某種贖罪的心態,今年不但縣里的常平倉按時按量且一點都不刁難人的收購了大量農戶的新糧,就連城里的兩家最大的糧店也用比去年高了三成的價格開始收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