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卜卦，她就如同普通女子一樣，只能呆在深宮之中。

    可是雪家也的確沒有可以繼承的人了，這該如何是好？

    雪春熙頓時愁眉不展，只是成為封應然的皇后這件事誘惑著她。

    她既是國師，又是皇后嗎？

    看著雪春熙為難的神色，封應然微笑著把她攬在懷里：“朕不說，誰又知道七姑娘不能再卜卦？朕說你是皇后，那就是皇后，兼任國師，朝臣也不敢有異議?！?/br>
    她被摟著，鼻尖里全是封應然身上淡淡的墨香縈繞，帶著一絲冷意，卻叫自己心安。

    封應然的承諾就在耳邊，溫柔的語氣讓人沉醉，雪春熙覺得自己想要這輩子都不再清醒過來。

    就這樣順著他的意思答應了吧，畢竟這就是雪春熙想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忐忑

    馬車卻在這時候停了下來，顧青在車外恭敬地稟報道：“皇上，溫泉莊子到了?！?/br>
    雪春熙回過神來，連忙坐直身，離開了封應然的懷抱。

    封應然懷里還殘留著她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馨香，如今空落落的，不免有些惆悵。

    他下馬車的時候不冷不熱瞥了顧青一眼，后者被看得后背發毛。

    顧青偷偷瞅著雪春熙臉頰上的紅暈尚未完全褪下，頓時腿都軟了。

    顯然他沒眼色，打擾了皇帝跟國師的好事，這是被遷怒了。

    顧青忐忑不安，封應然倒是沒為難他，帶著雪春熙進了莊子。

    以冬聽說雪春熙來了，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卻看見封應然也在，猶豫著跪下：“奴婢拜見皇上?！?/br>
    “起來吧，”封應然冷淡地應了一聲，便看向身旁的雪春熙。

    雪春熙沒敢看他，連忙扶著以冬起來，焦急地問道：“六jiejie如何了？”

    以冬整個人瘦了兩圈，臉色憔悴，雙眼紅腫，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回七姑娘，六姑娘病了好幾天，卻始終不肯喝藥。奴婢怎么勸都勸不住，好在七姑娘來了，好歹讓她喝藥再吃些東西，可別再糟蹋自己的身子骨了?！?/br>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這些天以冬是擔驚受怕，雪丹珍是下了決心，說什么都不肯再喝藥，也不愿意吃東西，只說要見雪春熙。

    御林軍把溫泉莊子守得跟鐵桶一樣，以冬想要尋雪春熙，根本連大門都出不去。

    更別提是信箋了，也是不可能送到宮里的雪春熙手上。

    以冬急得團團轉，求著御林軍幫忙，卻誰都沒搭理她。

    眼看著雪丹珍要撐不住了，她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誰知道峰回路轉，皇上親自送雪春熙到莊子上來？

    原本以冬以為皇帝關著雪春熙，這才沒讓她過來探望自家姑娘。

    如今是自己想岔了，以冬不敢看封應然，催著雪春熙道：“七姑娘，六姑娘就在里頭的院子?！?/br>
    雪春熙回頭看向封應然，斟酌地道：“皇上在這里等著，可好？”

    畢竟雪丹珍對他有些偏見，如今身子骨不好，看到封應然恐怕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一邊是情如姊妹的雪丹珍，一邊是心上人，雪春熙也是為難。

    封應然善解人意，點頭道：“朕在這里等著你?！?/br>
    雪春熙這才松了口氣，沒能再說幾句，就被以冬拉著跑了。

    她早就想到雪丹珍的情況不會太好，只是看見床榻上瘦骨如柴的雪丹珍，雪春熙眼淚頓時就下來了：“六jiejie，你怎的如此糟蹋自己？”

    雪丹珍氣若游絲，似乎聽見雪春熙的聲音，這才慢慢睜開眼來，虛弱地道：“七meimei終于來了，我等著meimei很久了?！?/br>
    久到她以為不能等到雪春熙，沒想到老天爺開眼，總算沒讓自己帶著遺憾離開。

    “這樣的日子，我也是過夠了。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總算有解脫的時候。七meimei也不必傷心，總歸是必然的事?！毖┑ふ湔f一句喘一下，被以冬扶著坐起身，臉色猶如白紙一樣。

    “六jiejie莫要多說話，用些吃食，再把御醫開的湯藥先喝了?！毖┐何醴鲋┑ふ?，示意以冬去把湯藥端過來。

    雪丹珍卻搖頭道：“我這身子骨自己是知道的，如今是再不想碰那些苦澀的湯藥了。以冬先出去，讓我們兩姊妹好好說些體己話?！?/br>
    “六jiejie何須如此，御醫都說了能夠讓jiejie多活幾年的……”

    “我實在不想承皇上的恩情，總歸是拖累了七meimei?！毖┑ふ漭p聲打斷雪春熙的話，嘆道：“欠下的人情債越多，jiejie這輩子還不上，到頭來還不是要七meimei來償還？不過是用名貴藥材如水一般服下，吊著我的性命。短短幾年，這花費巨大?？峙缕適eimei為皇上做牛做馬一輩子，才能還的上了?！?/br>
    她自嘲一笑，又道：“我這個當jiejie的沒能給你幫忙，反而留下一堆人情債給meimei。jiejie的臉皮還不至于厚成這樣，就算去了九泉之下，恐怕也要被其他姊妹嘲笑的?！?/br>
    “六jiejie怎能這般想，如今七姊妹只余下我們幾人。我是盼著六jiejie能輕省些，至于所謂的花費很不必放在心上的。雪家對皇家有恩，多少年來輔助帝王，沒功勞也有苦勞。不過區區藥材，怎的就算是人情債了？”雪春熙柔聲勸著，覺得她是想左了。

    這點花費，估計封應然根本就沒放在眼內的。

    雪丹珍搖頭，又道：“七meimei在宮中，恐怕不知道這些藥材究竟有多少見。御醫親口說了，用的是皇上的私庫，那里面是積累了幾代帝王的收藏。如今是用一點少一點，都是無價的?！?/br>
    聞言，雪春熙大吃一驚，怔怔道：“六jiejie，真是如此？”

    “千真萬確，我也是偶然聽到藥童提起的?！毖┑ふ鋰@氣，自從不留神聽見這事之后，那個藥童就再也沒出現在自己跟前，只怕連溫泉莊子都是呆不了的，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

    雪春熙握住她枯瘦的手，嘆道：“meimei只盼著六jiejie能好好活著，這就足夠了。四jiejie來信，二jiejie恐怕也要不好了，已經把家主之位托付給四jiejie?！?/br>
    雪丹珍點頭，似乎并不驚訝：“二jiejie熬了這么久，也是不容易。如今卸下肩頭的重擔，自在過上一段時日，的確不錯?！?/br>
    說罷，她又笑笑道：“難得不用再喝苦藥，七meimei就依了我，讓jiejie松散幾天可好？”

    雪春熙聽得眼圈又紅了，不喝藥，雪丹珍只怕熬不了幾天，她如何能舍得？

    “六jiejie又不是小孩子，怎的還怕喝苦藥？”

    “這藥我喝了十幾年，實在是有些厭了。既然終究有一死，早些解脫也未嘗不好，還不至于拖累了你?！毖┑ふ涠⒅?，又道：“七meimei匆匆趕來，心里可是對我有怨有恨？認為我以死相逼，不讓meimei繼續戀慕皇上？”

    雪春熙一怔，沉默了下來。

    雪丹珍目光里帶著了然，輕嘆道：“這是皇上親口告訴你的，再讓七meimei過來見我的？”

    “不錯，皇上親自送我到莊子上來的?！毖┐何觞c頭，并沒有隱瞞此事。

    雪丹珍望向窗外，以冬小心得緊，生怕她被冷風吹著，窗戶關得緊緊的，透不進丁點涼風來，自然也看不見窗外的美景：“皇上看透了人心，真是可怕至極?！?/br>
    他知道雪丹珍想做什么，順其自然，還把人送到溫泉莊子上來，遠離皇宮，就算就這么病死了，雪春熙估計也不會知曉。

    就這么一直瞞下去，以后告訴雪春熙，雪丹珍病死了，也不會惹來懷疑。

    但是封應然忽然改變了主意，估計是因為雪幼翠送來的信箋。

    雪丹珍與靈犀山依舊有聯系，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傳信一封。

    如今久久沒有信箋，雪妙彤自然擔心，送信給雪春熙詢問是理所當然的。

    雪丹珍原本以為，雪春熙過來見她的時候必定在擔心中帶著憤然。

    如今瞧著，雪春熙神色平靜。在她提起皇帝的時候，眼底還帶著溫柔和繾綣。

    新君真是個可怕的男人，他輕易就看透了雪丹珍的心思，索性順勢而為，親自送雪春熙過來。

    只怕在路上，封應然誠心坦白，打消了雪春熙的疑慮，甚至讓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雪丹珍不喝藥不用飯，這是在尋死，興許是為了逼迫雪春熙離開皇帝。

    手段高明，當機立斷，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又把雪春熙的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

    雪丹珍只覺得后背生寒，她原本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如今看來顯然都在封應然的意料之內。

    這樣的對手，實在太可怕了。

    因為封應然明白雪丹珍的七寸在哪里，更清楚她所有的心思和手段。

    雪丹珍清楚，她贏不了封應然。

    雪春熙對他深信不疑，對自己反倒起了隔閡。

    握住雪春熙的手，雪丹珍知道自己不管說什么，估計這個meimei再也不會聽進去了，有些事卻不得不說：“meimei已經答應了皇上，要舍棄這身卦術，也要跟他在一起嗎？”

    雪春熙一愣，搖頭道：“皇上曾問過我，只是我尚未答應?！?/br>
    她還在猶豫，只是剛才在路上聽到封應然的話，卻已經心動了，就差臨門一腳。

    這一點，雪丹珍又如何能看不出來？

    “皇上答應，我是皇后，又是國師。只要雪家不說，皇上不說，沒有人會知道我已經失去一身卦術?！毖┐何醯椭^，有些不敢看她。

    雪丹珍再次嘆氣，臉色更加蒼白：“既然七meimei已經決定了，便無法反悔。若是可以，jiejie勸meimei與皇上立下契約?！?/br>
    雪春熙猛地抬頭，皺眉道：“六jiejie，立下契約后若是任何一方毀約，都會被反噬?！?/br>
    “不錯，難道七meimei對皇上沒信心，認為他遲早有一天會背叛，舍不得他被反噬？”雪丹珍嘴角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來，反問她道。

    皇帝從來都是三千佳麗在后宮，如今封應然說得好聽，要專寵雪春熙一人。

    往后要是后悔了，有契約在，只怕也討不到好處。

    第一百四十章 默認

    雪春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來：“六jiejie該明白的，雪家姑娘素來短壽，下了山，最多不過十年?！?/br>
    十年后，她或許就不在了，契約的約束卻一直都在。

    要是自己死了，封應然卻不能再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原本她先走一步，留下的人必然悲傷。

    若是有一個能安撫的女子出現，封應然卻因為契約無法跟她在一起，雪春熙豈不是罪過了？

    “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既有了雪家的姑娘，其他凡間的平常女子又如何能取代你，或是站在meimei原本的位置上？”雪丹珍搖頭，冷哼道：“要是皇上答應，我也會幫meimei寫信給二jiejie和四jiejie，讓她們默許此事?！?/br>
    “六jiejie，這太強人所難了?！毖┐何醪桓掖饝?，反噬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要封應然以后日夜受此痛苦，她如何能舍得？

    “愿不愿意，讓皇上親自定奪如何？也讓我瞧瞧，皇上對七meimei究竟有多認真，還是嘴上說說就算了，哄著meimei舍棄雪家，連這點代價也不愿意付，那可就配不上雪家的姑娘了?！?/br>
    雪丹珍不等雪春熙再說，喚來在門外伺候的以冬，去把封應然請了來。

    雪春熙滿臉為難，雪丹珍喘著氣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封應然聽完，毫不猶豫地道：“朕愿意與七姑娘訂下契約，這一生只求她一人?！?/br>
    聞言，雪春熙愕然地看向他，卻也雙頰guntang，心底暖融融的。

    雪丹珍也有些吃驚，對封應然倒是有些改觀：“皇上不多考慮幾天？好歹我還能熬上兩天，皇上三思后再做決定也不遲?！?/br>
    畢竟以后要是他后悔了，契約卻是不能輕易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