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新君除了一雙眼眸以及出身,簡直無可挑剔。 無論是手腕,還是之前的戰功,甚至處理朝政的能力都比先帝要好得太多了。 若是能長此以往,必定能讓國家更加強大。 朝臣對這位新君充滿期盼,只是封應然遲遲不讓雪家七姑娘為國師,叫眾人心里嘀咕不已。 難道新君對雪家七姑娘不滿意,打算換別人來做這國師? 這樣也不是不行,只是雪家的能耐是有目共睹的,卜卦之術相當出色,無人能出其左右。 雪家六姑娘身子單薄,未必能勝任。 余下靈犀山上的兩個姑娘,一個身子骨也不甚好,指不定家主很快就要易主了,根本不可能再下山來。 如此,雪家就余下唯一的繼承者。 新君要是不滿意雪家的七姑娘,根本無人能夠替換! 只是七姑娘的能耐,眾臣也是聽說過的,據聞是神乎其技。 既然如此,新君對她又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封應然聞言,微微蹙眉,開口道:“七姑娘未曾得到上一代國師的全部傳承,國師之事延后一段時日再說?!?/br> 話音剛落,卻見雪春熙跪在他的腳邊,應道:“回皇上,民女已經得到國師傳承,此生愿為皇上效勞?!?/br> 她這一跪一說,封應然愕然地低頭,卻只能看見雪春熙一頭烏發,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既然雪春熙這般開口,就沒有任何借口拖延下去了。 封應然思及此,臉色逐漸沉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拖延 “七姑娘愿為朕效勞,那是朕的榮幸。從今天開始,請七姑娘住上高塔,為朕的國師!”封應然說完,一甩袖便轉身離去,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雪春熙一眼。 雪春熙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稍稍落下,抬頭只能看見封應然離開的背影。 蔓霜過來扶起她,小聲道:“皇上的臉色很難看,似是生氣了?!?/br> 必定是生氣自己善作主張,雪春熙嘆了口氣,搖頭道:“總這樣拖著,也是不行的?!?/br> 群臣就在底下,封應然卻依舊找借口拖延。 長此以往,臣子必定會反復催促,叫封應然為難的。 如此,都不如讓她提出來,反正這終歸是自己的命。 蔓霜看著她,輕聲道:“七姑娘不喜歡高塔,怎么偏偏又要住進去?皇上憐惜姑娘,不愿姑娘在高塔上冷冷清清的,姑娘如此實在是傷了殿下的心?!?/br> “我知道的,”這些她何曾不知道,只是雪春熙搖搖頭,沒多說什么,慢慢從石階走下祭臺。 群臣恭恭敬敬向她行禮,雪春熙抬起下巴,微微頷首。 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國師,并非雪家的一個姑娘了。 雪春熙領著蔓霜走向高塔,后者第一次看見塔里的石階,滿臉詫異:“這上去了,可就難下來的?!?/br> 自家姑娘真要住在高塔上,不后悔嗎? 雪春熙注意到抬轎的白衣婢女換了人,不由奇怪:“之前那四位姑娘去哪里了?” 領頭的白衣婢女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國師,每一代的國師去了,婢女都是要跟著伺候的?!?/br> 聞言,雪春熙臉色微白。 上一代國師死了,身邊的婢女居然要跟著陪葬? 那白衣婢女似乎見怪不怪,規規矩矩地又解釋道:“能成為國師身邊的婢女,是奴婢的榮幸。能隨國師而去,更是一大幸事。奴婢等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若是國師不喜歡,盡可以換掉?!?/br> 自然,換下的婢女也是不能再活著的,畢竟是伺候過國師的,知道得太多,出去若是胡說八道,那可就是個禍患了。 倒不如直接抹去,省得麻煩。 雪春熙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連忙擺手道:“暫時不必換了,你等先送我上塔?!?/br> “是,國師?!卑滓骆九椭^依舊恭敬,臉色平靜,仿佛剛才談及的不是她們這些婢女的命運,而是一件再平淡不過的小事而已。 不知道婢女們是麻木,還是真如她們所言這是莫大的榮幸。 雪春熙面上自嘲一笑,這些婢女不會說真話,她不是該一早就知道的嗎? 蔓霜想要跟著她,被雪春熙攔下:“糊涂,你已經嫁人為妻,怎能跟著我上高塔去?” 白衣婢女也站在雪春熙的身前,垂首解釋道:“蔓霜姑娘,高塔除了奴婢等幾人,只有國師和皇上才能登塔,請不要讓奴婢為難?!?/br> 聽罷,蔓霜看著雪春熙,登時紅了眼圈。 她以為自己能夠一直陪在自家姑娘身邊,沒料到離別會如此突然和傷感:“姑娘,我……” 蔓霜想說,她不愿意離開雪春熙。 寧愿守在這塔下等著,可惜這就如同是癡心妄想。 就算能留在塔下,卻不可能一直留在宮中。 說到底,她還是得離開這里,離開雪春熙的身邊。 蔓霜低下頭掩飾眼角的淚水,老老實實給雪春熙磕了三個頭,這才轉身匆忙離去。 雪春熙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又何曾舍得? 今天之后,身邊連個能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了,她不免有些傷感。 “國師,請?!卑滓骆九琅f恭敬地站在原地,等雪春熙上轎后,又開口道:“起——” 四人的力氣大得很,腿腳矯健,雪春熙沒等多久,就到達了曾有一面之緣的高塔之上。 這里的擺件似乎換了,揭去了漫天的白紗,反倒像平常院落一般的布置。 只是比起平常的院子,擺件依舊華貴精致,光是柜子上的一對玉如意就是價值連城。 見她環顧一周,白衣婢女問道:“國師若有什么不滿意的,只管開口,內務府的大人必定為國師效勞?!?/br> “不必,暫且住著吧?!?/br> 反正高塔上只要住得舒服便好,內務府的大人倒是厲害,一眼就瞧出她不會喜歡前任國師的拜見,索性就徹底換了。 而且這換后,還深得她心。 難怪能當內務府的第一把手,果真是有眼力勁的。 雪春熙站在窗前,冷風習習,遠遠能望見大片的宮殿。 光看著金碧輝煌的屋檐,根本無法分辨哪里是金鑾殿,哪里又是封應然的寢殿。 她收回目光,白衣婢女已經為自己泡好茶。 雪春熙微微一嗅,是她最喜歡的碧螺春。 她瞇了瞇眼,忽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婢女矮身行禮,答道:“回國師,奴婢名為春望?!?/br> “春望?倒是個好名字?!毖┐何醵⒅?,容貌秀麗,卻并不算十分驚艷,看得舒舒服服的。 又是有一副七竅玲瓏心,不愧是封應然親自挑的婢女。 “以后你便管著其他婢女,有什么事由你來稟報我便可?!奔幢闼徽f,春望恐怕也是幾個婢女之中地位最高的。 她開了口,春望就能更加名正言順了。 “多謝國師!”春望再次行禮,示意身后的婢女把茶點送上。 雪春熙捻起一塊點心,小巧精致,瞧著就可口。放進嘴里,入口即化,還不甜膩。 都是她喜歡的,莫非是封應然特意交代的嗎? 除了這高塔不能輕易下去之外,仿佛這里跟王府住著沒什么差別。 雪春熙目光一柔,雖說封應然剛才離開的時候似是生氣了,卻依舊命人布置得妥妥當當。 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全,務必讓她在高塔上也住得愜意舒適。 他還念著自己的,光是想到這一點,雪春熙嘴角便忍不住微微勾起。 春望是個沉默寡言的,只要雪春熙不開口,她就不會輕易打擾。 不像是蔓霜,總是嘰嘰喳喳,說著自己看見的趣事逗雪春熙高興。 習慣了蔓霜的活潑,陡然間高塔上一片靜謐,除了滿室的茶香,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 “什么時辰了?”雪春熙實在有些煩悶,讓春望挑了一本書冊過來,是頗為有趣的游記。 她卻提不起什么興致來,寥寥翻了幾頁,喝著香茗用了兩塊茶點,忍不住開口詢問。 “回國師,快到午時了,可要用午飯?”春望一直站在角落,在雪春熙開口的時候才上前兩步恭敬地答道。 “才午時么?”雪春熙放下書冊,她在高塔上才呆了一個時辰,卻感覺很久很久了。 不像是在王府里,聽蔓霜嘰嘰喳喳的,自己看看書,偶爾跟封應然對弈,在院子里散步,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連半天都沒到,雪春熙已經開始想念在王府的日子了。 在高塔上果真難熬,也難為上任國師在這里呆了將近十年。 十年,每一天如此,真的會把人逼瘋。 見雪春熙一臉惆悵,春望提議道:“奴婢對古琴會一點皮毛,愿為國師解悶?!?/br> 她可有可無地點頭,春望連忙讓人送來古琴,在遠處跪坐。 雙手撫著琴弦,調整片刻,悠揚的琴聲響起。 春望雖說是皮毛,卻是謙虛了。 雪春熙閉上眼,琴聲在室內縈繞。清清冷冷的琴音讓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翠綠的竹子林當中,微風吹過,臉頰涼涼的,煩躁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好琴,又是好曲。 只是琴音忽然啞然而止,雪春熙疑惑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個絕不該出現的人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盯著她。 “皇上,”她詫異地站起身,連忙迎了上去:“皇上駕臨,怎的不讓人事先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