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他遠遠眺望,雪春熙順著封應然的目光,才發現這里能夠看見陷阱的位置。 顧青仿佛早就清楚封應然要去的地方,躲在山石后,把一面藍色的汗巾揮舞。 封應然從懷里取出相同的藍色汗巾,對著顧青也揮舞了兩下。 “來了——” 雪春熙被放了下來,遠遠能看見一隊人馬趕來,果真如封應然所說,齊整得很,像是被專門cao練過的。 身上的衣服穿的亂七八糟的,有人光著膀子,有人穿著灰色長褂,唯獨每人身上都帶著兵器。 弓箭、佩劍、斧頭…… 她仔細打量,帶弓箭的在最里面,斧頭在最外面,佩劍則是在中間。 果真是cao練過的,弓箭手在里面,能夠趁機發暗箭傷人,卻不至于讓人輕易近身。 有斧頭的佩劍的在前面擋著,弓箭手就要安全得多了。 顧青安靜地躲在石頭后面,只等到對方打馬沖過來,最前面的幾人頓時摔在了地上。 駿馬嘶鳴一聲,兩只腳陷下去,怎么都起不來,掙扎著扭傷了腿,哀鳴著倒下。 后面的見狀,立刻拉緊韁繩不敢前進,擔心前面有詐。 他們集中起來,背靠背圍成一圈,謹防有埋伏。 只是等了一會,什么動靜都沒有。 中間的一人抬手,似乎示意繼續前進。 雪春熙睜大眼,這是領頭人! 顧青自然是瞧見了,掀開袖子露出手腕上的袖箭,對準了那個領頭人。 領頭的悶哼一聲從馬背上倒下,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周圍足足兩圈人都沒能擋住暗箭,頓時驚惶起來。 駿馬也受了驚,好幾匹嘶鳴著到處亂跑,隊伍立刻亂了。 “機會來了,”封應然站在她身后,忽然開口。 機會,什么機會? 雪春熙正疑惑,就見顧青帶領著幾個侍衛把手里的東西扔了出去。 東西砸在雪地里,沒多久冒出滾滾濃煙。 見狀,顧青領著侍衛慢慢向后撤退,顯然是不打算繼續硬拼了。 “那是什么?” “小玩意兒而已,上不了臺面?!狈鈶灰娝闷?,笑道:“這是上次剿匪的時候從他們老巢里找到的,害得我折損了一小隊侍衛。瞧著不顯眼,卻能讓人聞到后四肢無力,三個時辰內無法動彈?!?/br> 三個時辰躺在雪地里,這些賊人也不能活命了。 “顧副將不靠近,查清楚這些人的身份?”雪春熙看著顧青靈巧地躲在石頭群里,飛快地離開原地,顯然不止第一回了,身手熟練得很。 封應然搖頭,答道:“這玩意不一定能讓所有人都中招,還是小心些為好?!?/br> 雪春熙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有漏網之魚,單憑顧青帶著的幾個人,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很可能會折進去。 反正封應然留下,只會了拖住對方,好給車隊爭取時間安然無恙地離開,沒必要犧牲顧青等人。 后面跟著的侍衛聽到他的話,不由心里暗暗一暖。 愛惜侍衛性命的主子,沒有人不喜歡。 他們再是身份地位,也是惜命之人。 只等了不夠一刻鐘,顧青就帶著人趕了過來,行禮道:“不負殿下所托?!?/br> 后面的幾人還以為這次肯定有去無回,抱著必死的決心,誰知道就扔了幾枚暗器,跟著顧青平安回來了,如今還有些懵。 跟著封應然的侍衛扯著他們走在后頭,悄聲告訴幾人剛才封應然說的話,幾人看向三皇子,目光里滿含感激。 雪春熙沒有錯看侍衛們的眼神,想到雪元香的話,她不由垂下眼簾。 到底是皇家人,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刻意,封應然輕而易舉就收買了人心。這是大皇子做不到,或許也不屑于做的。 殊不知這些小人物才是關鍵,很多時候能起極大的作用。 “七姑娘,該走了?!狈鈶灰娝驹谠匕l呆,催促雪春熙跟上。 “七姑娘是累了吧,跟著殿下滿山跑?!鳖櫱鄿愡^來,笑嘻嘻地開口。 雪春熙搖搖頭,她暫時還不累,只是雪地不好走,沒多久他們總要停下來等自己,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侍衛也明白一個嬌滴滴的丫頭能跟著他們冒險已經足夠膽大了,不可能完全跟上他們的腳程。 她走得氣喘吁吁,額頭滿是汗珠,被冷風一吹,不由打了個打噴嚏。 封應然好笑,一手托著雪春熙的胳膊鼓勵道:“顧青去前頭看了,有個能躲雪的山洞,再走一刻鐘便到了?!?/br> 果真一刻鐘后就看見了一個山洞,并不寬敞。一行人進去,就擠得滿滿當當的。 早有人燃起了火堆,山洞里頓時暖和起來,雪春熙不由松了口氣,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也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還有援軍,若是如此,前頭的車隊就危險了?!?/br> 封應然并不十分擔憂,笑道:“父皇年輕時征戰四方,對付幾個宵小還是綽綽有余的?!?/br> 雪春熙瞥了他一眼,看出封應然真的不擔心,頓時心下有些古怪。 果真皇家無父子,這種情況下,三殿下對皇帝并沒有多少擔憂,瞧著是感情淡漠。 封應然跟她躲在角落,其他人擠在另外一邊,并不能聽清兩人的話:“七姑娘是不是覺得我太過于冷靜和淡漠了,對父皇漠不關心?” 雪春熙沒有答話,這正是她所想的。雪家人沒有說謊的習慣,索性沉默下來。 見狀,封應然搖頭道:“父皇如今年邁,卻并非無能之人。要是區區幾個宵小也抵擋不住,他也就真的老了?!?/br> 余下的話他不說,雪春熙也能聽出內里的深意。 連幾個上不了臺面的宵小都對付不了,皇帝老了,就該讓出身下的位子了。 “而且七姑娘既然卜卦出父皇這次有驚無險,我相信七姑娘的話,沒什么不放心的?!?/br> 聞言,雪春熙臉上微燙。也不知道是因為離火堆太近,被熏紅了,還是被封應然毫不吝嗇的夸獎給弄得不好意思。 幸好這時候顧青湊了過來,小聲開口道:“殿下,兄弟們就在附近,是不是召集他們跟過來?” “不,暫時還不是時候?!狈鈶粨u頭,否決了他的話。兩人對話絲毫沒有避開雪春熙,顯然對她相當信任:“讓他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隨時保持聯系?!?/br> “是,殿下?!鳖櫱嗥沉搜┐何跻谎?,三皇子對這位雪家姑娘的信任超出他的預料。 不過雪家人一旦跟隨,就對皇子忠心耿耿。同是一條船上的人,就沒必要一直防著。 再說,殿下素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要是用著誰都疑神疑鬼的,還怎么做大事? 顧青悄然無聲退了出去,只說是在附近探探路。 山洞外的雪花越發密了,沒多久就把山洞遮掩了一小半。 加上石頭的遮掩,不走近根本發現不了這個山洞,是個很適合藏身的地方。 雪春熙不由隱晦地瞥了封應然一眼,恰好找到這個容身的山洞,又在身上帶了適合的暗器,三皇子真的不是早有預謀? 又或者他早就猜出會有埋伏,所以事先準備了一切? 這比起懂得卜卦之術的自己,更是有先見之明,雪春熙瞇起眼,這就是真正的三皇子嗎? 那個只會聽從皇帝的話,跟在大皇子身后沉默寡言的封應然,其實只是表象而已。 雪春熙嘴角微微一彎,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若果封應然只是個愚孝又僅僅懂得自保的懦弱皇子,她恐怕早就因為失望,不愿意盡心盡力輔助于他了。 幸好,三皇子并沒有讓她感到失望。 這個男人,總是在不經意間表現得令人極為驚喜。 第九十七章 寒意 即便山洞里燃起三堆火,半掩的洞口根本擋不住寒意。 雪春熙凍得臉色發白,裹緊披風幾乎要貼在火堆前,都沒能驅散身上的冷意。 外面大雪紛紛,看樣子不下一夜都停不下來。 她以為自己撐不住,估計沒到京中,就先要凍死在這里,忽然手上一暖。 雪春熙低下頭,看見封應然的大手緊緊握住她,一陣灼熱的暖意從交握的雙手里傳遞過來,渾身的寒氣漸漸被驅散開去,她不由舒服地喟嘆一聲:“多謝殿下?!?/br> “再等一等,顧青去弄些吃的,吃完會暖和一些?!狈鈶豢粗樕珱]有剛才的蒼白,稍微放心了一些。 聽罷,雪春熙輕輕點頭。 她明白該放手的,只是難得的暖意叫自己躊躇了片刻,實在是舍不得松手。 直到顧青扛著一條小臂粗的蟒蛇進來,雪春熙這才不情不愿松開了手。 顧青笑著招呼侍衛把蟒蛇切開幾段,架在火堆上烤,又把腰上的水壺遞給封應然:“探路的時候遇上這條冬眠的蟒蛇,順手弄死了帶回來給大家墊墊肚子。大冷天的,不吃點熱乎的,實在難熬?!?/br> 一行侍衛跟著封應然,也算是經歷了一番,彼此也親近了不少。 加上三皇子素來在軍中,沒什么架子,他們窩在山洞里相處了一陣,更是共患難,侍衛不敢跟封應然套近乎,倒是跟顧青稱兄道弟,有人笑著接話道:“顧副將說得對,這蛇羹可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要是有一杯酒配著,那就更好了?!?/br> “誰說不是呢,”顧青見有人扯著侍衛的袖子,示意后者別亂說話。 出門在外,有任務在身,自然是不能沾酒水的。 如今侍衛大咧咧說出口,要是封應然聽了較真,回頭遞了出去,這侍衛也是當到頭了,更可能連累家里人。 侍衛說出口,臉色就已經變了,顧青卻仿佛沒放在心上,樂呵呵地自己動手把蟒蛇切成片,塞了一塊進嘴里:“以前剿匪,別說蛇羹,就是鼠rou也是吃過的。糧草不足,身上沒銀兩,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碰上像今兒的大雪天,肚子空空,別提多難受,渾身都冷得受不了。有些淳樸的百姓便送二兩粗劣烈酒來,每人喝上一口,起碼熬上一整天是可以的,就是胃里感覺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燒著一樣?!?/br> 侍衛聽了,不由沉默起來。 他們在京中算得上舒服了,月銀不多,卻也不少,養著一大家子,緊巴巴的,也是能每天吃上幾片rou,喝一壺中上的好酒。 聽著三皇子帶兵剿匪,居然還得餓著肚子,心里對他又是同情卻又是敬佩。 餓著肚子帶兵剿匪,居然百戰百勝,而且士兵傷亡并不多。 每回輪到封應然手下的士兵調配,大家都是擠破腦袋想跟在他后頭。